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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起风了。”沐铭墨没头没脑的丢下一句话,留白喻在原地纠结,然后独自朝着尚书府快步而去。
说不定,今晚又得下雨!
让沐铭墨失望的是,今晚只是单纯的起风。他没有留在沐天妍院子里的理由,临出门时,沐铭墨深深的回头望了一眼。
不甚明朗的烛光下,女子侧身半躺在床头,乌黑的发,素白的脸,微阖双眼下一对长睫毛不经意的抖动了一下,弧度不大不小,刚好敲在了他的心上,念念不忘!
与落梅院的温情不同,丹阳宫中,婉妃神情凄婉的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目送着皇帝离开的背影。
皇帝怜悯她失了腹中孩儿,陪了她一下午。深夜了,才避嫌离开。傍晚的时候,四皇子也来探望过她。拉着她的手,一向温和的脸上,笑容有些勉强。
婉妃的心在那一刻,坠到了无底的深渊里,只剩下满身心的寒凉。她不笨,不然也不可能在背后无靠山、头顶压着贤妃的情况下,生下四皇子,并让他平安长大。
三皇子获罪,贤妃最近收敛锋芒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拼着身家,设局陷害她。
她流产,只有一个受益人。
婉妃在深宫中挣扎求生了十几年,被人害过,也害过人。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当做棋子摆布,还是头一遭。
婉妃有苦难言,她不可能对皇上说,是四皇子害她小产。
虽然……他无情,但她不能同样相待,毕竟,那是她的身上掉下来的肉。
而且,婉妃不敢赌四皇子对她还有几分情谊。现在这个关键时候,她若是敢轻举妄动,四皇子绝对饶不了她!
婉妃心里堆积的事情太多,一个晚上过去。第二日清晨,皇帝来看她,见她头顶冒出的几根白发,当下黑了脸,让太监去青鸾宫宣旨。
贤妃听见皇上派人前来,心里两种念头在交织。皇上是查明了真相,来赦免她的,还是来……
这世上,永远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贤妃手握着褫夺封号,贬为贵人的圣旨,太过用力,指甲尖一片青色。
“完了……完了……海棠,你快去将军府,让将军最近一定要谨慎行事,切莫让人抓了把柄!还有,一定要在适当的时机,替三皇子开脱。”
贤妃所说的将军府,是她的娘家镇远将军府。北麓仅次于南明侯府的军武世家,前些日子,贤妃的父亲镇远将军刚领兵回京。
镇远将军大权在握,容易惹得皇上忌惮,贤妃暗地里担心过好多次。后来因为三皇子获罪一事,没空去操心。不过,只要将军府还在,不看僧面看佛面,皇上就不会彻底厌弃她。
海棠匆匆出去,又很快回来了。短短一盏茶的功夫,青鸾宫被看管起来了,皇上说让贤妃在里面禁足,没有说具体时间。
要是贤妃不主动想办法破局,她的后半辈子很有可能是老死在青鸾宫中。
联系不上镇远将军,贤妃心急如焚。都说父女连心,此时镇远将军在府邸的书房里走来走去,脸上的褶子一层厚过一层。
“父亲,您倒是拿个主意啊。妹妹和三皇子都被软禁了起来,皇帝这明显是要让你主动交出兵权,来换取他们二人平安!要不然,咱们把兵符给他算了。”
说话的是镇远将军的唯一的儿子,江源。
镇远将军夫妻恩爱,只生了一儿一女,江源是长子,小女便是宫中的贤妃娘娘。江源兄妹从小关系就要好,听见贤妃被贬,江源恨不得提刀冲进宫中去把人救出来。
镇远将军看了一眼冲动的儿子,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想快点救出流云,但是你看现在的情况。四皇子只手遮天,若他登上大位,我们作为三皇子的外家,手里又没有任何权利加持,该如何自处?”
所以,这兵符,不能交!
多年作战经验告诉他,任何时候,都必须留有底牌!否则,前几日皇帝明里暗里透话问他兵符的时候,他就顺水推舟交了上去。
“那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妹妹他们被圈进着过一辈子?父亲,你这般计较得失,可觉得憋屈?等四皇子登基后,我们江家难道只能苦苦经营,做缩头乌龟吗?”
江源的话气得镇远将军眼前发黑,他戎马一生,何尝愿意憋屈的过日子。可是,这是最后的办法!
“父亲,三皇子那边,真的没有转圜了吗?”江源不死心的问道,若登基的是三皇子,一切都将不一样!
“闭嘴,流云才触怒了陛下,你现在提起三皇子,是嫌咱们江家过得太舒坦了吗?”
江源被镇远将军一通呵斥,索性出门去买酒喝。在军营中混过的人,都有一身的好酒量。桌上乱七八糟堆着不少空酒壶,江源摇摇晃晃的让人上酒。
斜面出来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提着自己桌上的酒走了过来,替江源满上。还顺着江源的醉话聊起来,几杯酒的功夫,两人已经勾肩搭背的喊起兄弟来。
旁人见了,只以为这是一对儿酒鬼。要是有熟悉四皇子府邸的人在,一定认得出,与江源喝酒的,正是四皇子手下一个新来的幕僚。
他今天的任务就是陪江源喝酒,顺着江源的性子,让他把平时不敢做的都做了!
果然,在幕僚的刻意引诱下,江源一路疾驰到了三皇子府邸。幸亏他还存着理智,没从正门直接闯进去。
江源翻墙进了三皇子的院子,见三皇子正坐在一地的狼藉里发呆,心头一震,神思清明了不少。
“舅舅?您怎么来了?是不是母妃让你来看我的,我母妃怎么样了,父皇可说了什么时候赦免我?”
三皇子被关在王府里,府中门客散尽。整日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过几天的功夫,他的脾气越发暴躁。往日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天潢贵胄,现在更像是一个迷途后,等待别人拯救的三岁孩子。
江源看得眼眶一热,心里堵住的那些话像是打开了闸门。俯身在三皇子耳边说完,三皇子直接变了脸色。
“舅舅你是不是醉了说胡话,假如败了,你我只怕连命都没有!”一个人,连命都没有了,那个位置再舒服,也注定无缘。
“优柔寡断!你可知道,你母妃被诬陷谋害皇嗣,皇上褫夺了她的封号,贬为贵人的事?你自己看着,若是你不能站在那个位置上,不止你自己要遭殃,连带着你身边的所有人都逃不过!”
江源酒劲上头,冲着三皇子嚷嚷道,三皇子被他吼得浑身一激灵。想起以前那些鲜衣怒马,傲视长安街的画面,再看看如今满目的凄凉。心一横,冲着江源施了一礼。
江源大喜,叮嘱了三皇子几句,赶紧回去找镇远将军商议了。
四皇子府。
“殿下,事情办妥了。属下亲眼看见江源从三皇子府里出来,兴高采烈的回镇远将军府了。”
其貌不扬的幕僚说起江源,脸上还带着明显的不屑。一介武夫,他亲自出马,简直是大材小用。
“嗯,办的不错,下去领赏吧!”四皇子满意的点头,自从当上皇上宠爱的儿子后,有皇上贴补,再加上君悦楼的供给,他手头宽裕多了。乐得对手下人大方些,花钱买个好名声。
想起今后,满天下的财富都是他一个人的,四皇子觉得浑身是劲儿。越发期待江源和三皇子的行动来,只要三皇子彻底倒了,他便能安稳的坐上皇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