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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两府住得近,贾母一行自是来得是早的。但见东府正门大开,门前白幡高举,门内素灯成行,披麻带孝的各色人形在昏暗的灯影间一隐一现地穿行,高高低低的哀声更是不觉于耳,正是贾族宗妇新丧,阖府哀悼之景。
贾珍得着信儿,满面伤痛地依着个小厮同了宝玉迎出来给贾母见礼。待到得正堂,因不见尤氏,贾母问将起来,说是悲伤过度,触动了旧疾,如今竟是起不得身。贾母听了,少不得又亲往内宅里探望了回。尤氏病得沉,强撑着伏在床上给贾母见礼,却被贾母一把抱住,两人对着哭了一回,惹得刑、王两位夫人并一众姐妹们俱都抹了回泪。
因见着尤氏如此,贾母少不得要过问下宁府里如今谁在理事。闻说竟是凤姐在主持,不由也是一惊,忙招了来问。虽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又有贾珍力求,宝玉扭在一旁作保,到底不放心,好歹又咛嘱刑王两人多多照看。
天色渐亮,吊唁的客人也越来越多了,贾母见众人一面忙着府里上下一应事体,一面还要分心奉承她,也不欲招人嫌,只又上了回香,遂带了尚在病中的黛玉先回了府。
这白发人送黑发人,虽是隔房又隔辈,于老太太而言,想来多少仍是有些感伤。静日里也不让黛玉陪,只管招了年老的嬷嬷们叙话。黛玉长日无事,被王、钱两位嬷嬷带着一屋子丫头婆子管得死死的,按点吃、按时睡,终于证明了不仅心情可以影响身体,身体反之也是可以影响心情的——黛玉不知不觉从难过后悔等等的情绪中缓了过来。脸上倒也有了两分血色。
老太太既发了话,刑、王两位夫人说不得也要做做样子,日日往东府里去,迎春与探春自是要相随的,李纨帮不得别的,照看下小姑子们自是要的。惜春本是东府的姑娘,如今更是日日陪在她嫂子身边,是以内宅里一时只余下贾母与黛玉一老一小这两个不管事的。下人们少了管束,倒较平日还快活些。
这日黛玉正靠在湖绿拼花的大迎枕上蹙着眉喝药呢。听得帘外小丫头唤“鸳鸯姐姐来了。”时,就欲搁了未喝完的药碗,被钱嬷嬷瞪了一眼,方才不情不愿地重又端起来两口喝完,急急漱罢口就伸手去取蜜汁红枣。看得才进门的鸳鸯只笑,“瞧着林姑娘这般架势,连我都觉着嘴里发苦了。”
黛玉听了只笑,推了推月梅道,“还不端过去让鸳鸯姐姐尝尝,没得苦着她。”
月梅就笑着将匣子往鸳鸯身前递,啐道:“没见过这么没皮没脸的,来瞧人的却什么也不带,只管变着法儿地讨吃的。”
鸳鸯横了她一眼,也笑着给啐了回去:“如今我可算看明白了,林姑娘原是个大方的,全是你们这些小蹄子拿张作乔的,坏了你家姑娘的名声。我偏吃了,心疼死你。”
月梅气得笑,将匣子顺手撂在几上,撇嘴道:“我倒要瞧瞧你有多少本事吃得我心疼。”
……
房里众人皆笑看她二人斗嘴,闲雅坐得稍远,忽听房门前人声嘈杂,未及小丫头通传,就见那门帘一挑,进来个人,一面进来还一面抬脸挑眉地回往门口的小丫头,高声道:“不过是自家人串串门,哪里就轮得着你们这些小浪蹄子拿乔作势的讲什么规矩,我在这府里讲规矩的时候,你们这些贱蹄子还不知在哪个娘胎里呢。”
帘开处,两个小丫头见屋子里有人瞧过来,不禁都缩了回去,只有一个只不服气,在外面咕哝道:“赵姨奶奶原是最懂规矩的,却怎地不等咱们通传挑帘就直直地往屋里冲呢,难道赵姨奶奶素日在二舅老爷屋里守得就是这个规矩。”
这赵姨娘是二舅老爷贾政的跟前人,因身下立着三姑娘探春与环哥儿一对儿女,原较其他姨娘多了好些体面。可惜她自个儿却不大醒事,眼浅心窄,偏爱调嘴弄舌,又是个舍得下脸面,放得出泼的货色,倒使得素日里众人都远她三分,她却只道人家那是敬她,心下得意不已。如今听得那小丫头竟在门口同她回嘴,且又一张嘴直指她的出身,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赵姨娘哪里肯依,叉着腰骂骂咧咧地就要再出去同那小丫头理论。
门口婆子们忙上来相劝,屋里那一对拌嘴早就停了下来,俱都望向这边,偏赵姨娘尤自骂个不停。云莺瞧着黛玉面露不耐,不由道:“姨奶奶且歇歇罢,这会子老太太想也睡起来了,没得叫她老人家知道了,大家都没趣。”
赵姨娘这才想起贾母之威,不由心虚起来,借着茶盏遮了回脸,方拿绢子出来抹了抹脸,笑道:“瞧我这性子……原是今个儿有空,特地来瞧瞧林姑娘的。林姑娘身子可大好了?早就想过来瞧瞧姑娘的,总也不得闲,好容易今个儿收拾完你舅老爷的冬衣,得出这么刻儿空来,就紧着过来瞧瞧。”
黛玉嫌她先前说话太腌臜,不愿接她的话,只拿眼睨了旁边的云莺一眼,打发她去接话,“劳姨奶奶费心,只姑娘现下吃了安神药,正要静养。怠慢之处,还望姨奶奶多担待。”
这就是劝辞的话了,谁知赵姨娘浑不在意,倒是笑道:“自是该担待的。你们也只管伏侍林姑娘去,不必应承我,只叫金翠来陪我就是。我前个去我表弟家,听他说金翠上月里回了这屋,却一直没得着差事,想来定是闲得。”她嘴里的金翠,就是黛玉房里的纱织了。
她这话一出,有那伶俐的就明白了:这是为纱织撑腰来的。
那赵姨娘也不等人接话,已自絮叨道:“这话也不只我说,我们家金翠本是最仔细的一个,平日里若是她在林姑娘身边,林姑娘如今也不会病成这样……”
到底这是贾府,连老下人都是要厚待的,更别说姨娘这不上不下的“半个主子”,大小也算个客。是以听她这般一念,没得黛玉发话,丫头婆子们一时倒不好开口驳她,平白让她七七八八又念了好些个言语。
黛玉有些厌烦这养神的药,吃过一刻后人总是昏昏沉沉地,不大精神——可在这府里过日子,凡事不多想一想,又怎么过得下去?光先头里鸳鸯那句话她还没琢磨明白呢,这会子又添上赵姨娘这些子闲气。不过是晓得老太太这两日身子乏,自个儿不好拿这些小事去烦她老人家,是以就捡着这么个时候来挑事儿罢了:这几年来,不是没有丫头求去的,在那几个月里也不只纱织一人躲将出去的,要回来的也有,偏她一人闹得最凶。如今冷眼瞧着,不仅脸皮厚,手段也好,真真还是个人物了。可惜,她这里庙小,容不下大佛……
“钱嬷嬷,”黛玉淡淡地开了口,“赵姨娘原说是来看她自家人的,你派个丫头带她往后头房里寻纱织去就是,何苦将她耽搁在这里。”
赵姨娘的脸立时就一白。
谁知黛玉的话还没有完,“对了,纱织的病可好些了?这一病,也有好些日子了罢?”
“已有七八日了。”
“为我病着,这一屋里已是一股子药味,只怕连好人都给熏坏了,她那么个病人,更是难捱。前个儿我就让你去禀过二嫂子,叫纱织她父母来挪她出去养病,怎地如今还让她在屋里熏着?”
赵姨娘忙插嘴道:“林姑娘的药自是好药,多闻两日这药味,那丫头的病不用治都能好,哪里还用挪来挪去的。”
钱嬷嬷也不理她,自回黛玉道:“琏二奶奶如今一并理着东府里的事,素日里不大在府里,昨个儿晚间方寻着机会禀过,今日已往外面寻她老子娘去了。”
黛玉点点头,“倒忘了这茬儿,原是我的错,却让纱织多在咱们屋里过了两日病气。你就该早早回了我,先将她挪出去才是,到底身子要紧不是。如今赵姨娘既是她亲戚,不妨先请过去陪她说说话,也好提提精神的。”
黛玉脑子沉,也不计什么,只图痛快,转头又来瞧鸳鸯,一并问道;“素日你们也是好的,可要一起去瞧瞧?”她那句丫头们拿乔作张坏了自个儿名声的话黛玉可是琢磨半晌了。既想不清,干脆不想了。
鸳鸯却不是个怕事的,可今个儿她倒真有点心虚:她本也是纱织求过来讲情的,却不知那纱织一事托了两人,那一个偏又是不着调的赵姨娘。到了如今这地步,鸳鸯只庆幸自个儿没开口。自不会去趟这混水。
偏赵姨娘回过神来仍不罢休,尤道:“林姑娘说得什么话,我原说过来看你的,你却将我支到下人房里去,倒是要给我没脸么。好歹我也是你舅舅屋里……”
黛玉却待她喊完,懒懒道:“我倒头回听说姨娘也算正经亲戚。这自家人三个字我可当不起。”
一句话紫胀了赵姨娘的脸。钱嬷嬷也不欲黛玉再得罪人,忙唤了人将赵姨娘扶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
1、有大大说走了袭人,来了鸳鸯,戏份只怕就不好看了,其实大家可以看看鸳鸯除了断发明志这个好处外的其他面:如她包庇司棋,偷拿贾母财物,虽看着有情有义,可到底不是为人友,为人仆的本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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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慢,好歹也出了一章,各位大大新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