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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宋茹愣了一下,谢宝看她没有立即答应,心一横,又继续说:“我不想耽搁上课啊,我身体好好的,我想明天就去学校。”
但天知道谢宝是真的对这方面不感冒,从前被她师父多拉着看会儿书都直犯头疼。
然而这在宋茹看来就更奇怪了。
谢芮佳虽然是个乖孩子,但对上学这件事却很抵触。可以说是能不去就不去的,怎么现在还把学校给抬出来了……再联想到她醒过来就说要吃肉的样子,宋茹忽然有些明白了,大概还是前两天那件事对孩子的打击太大了,所以才这么一反常态。
想到这儿,宋茹叹了口气,难得地摸了摸她的头,“恩,收拾一下回去吧。其他的回去再说。”
谢宝带着讨好意味地跟她笑了笑,然后跟她一起把桌上剩下的东西给收拾了。
她被送到医院的时候穿着校服,后来宋茹来的时候带了身衣服给她换,所以走的时候也没什么要换的,就还有个民警后来给送来的她落在江边的粉色双肩书包,提溜上就能走。
从医院回家的路,谢宝并不认识。
但是当出租车从最繁华的地段拐出来以后,她的记忆就一下子被激活了。
她知道这条路再过去一小段是一个贴着白瓷砖的花台,然后再拐一个路口就是她们一直住着的那片校区了。她甚至都能闻到街口炸鸡店的香味了……
下了出租车,谢宝驾轻就熟地跟着宋茹走回家。
因为这一片附近都是老城区,街道两边都是摊贩,道路又窄,出租车把他们放到街口就走了。
因为在这里住了好些年头,这里摆摊的又都是附近的住户,因此互相见了谁都能聊上几句。
谢宝往家走的时候,就明显感觉到那些“熟人”看自己的眼光很奇怪,虽然脸上都带着笑,有的还客客气气地跟宋茹打招呼,可那看她的眼神中就是带着那么几分奇怪的怜悯。
这让她很不舒服。
一直到他们走到家门口,宋茹就让谢宝自己上二楼了,她自己则去照看麻将馆的生意。
开麻将馆这种生意,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无非就是在屋里摆几张全自动麻将桌,然后供应茶水和空调。
下午十二点到晚上五点是一场,晚上七点到凌晨十二点是一场,有时候休息日人多热闹,还有通宵场的。
宋茹在一楼弄了四个房间,每间屋子里放两张麻将桌。一桌四个人,每个人一场收10块钱台资。
附近老师居民区大大小小麻将馆多了去了,但是就宋茹这里的生意最好,座无虚席。
这也就是她厉害的地方,几乎所有在她这里打麻将的人,尤其是男人,都变成了这见小麻将馆的老主顾。
平时宋茹几乎都是自己在里头打理,和那些大部分都是无业游民的客人都熟得很,整间麻将馆就请了附近一个五十来岁的姓吴的老阿姨来帮忙端茶递水。
这是间两层的小平房,楼梯在院子里,并不用进屋。但谢宝上楼的时候还是闻到了浓郁的烟味,伴随着麻将碰撞和客人笑骂的声音,那几乎就是谢芮佳整个童年的记忆。
那份记忆对谢芮佳来说是不好的,是灰暗的,可对谢宝来说,她只觉得庆幸。
这具身体的原主虽然是身世可怜了一些,但是这个寄养的亲戚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的。
这世上还有比大丨烟馆和赌馆更赚钱的行当嘛?
当然谢宝其实也不太清楚麻将馆的和旧时赌馆运作的差别,她只是在谢芮佳的记忆里大概知道了有在这么个行当——足够养活她就是了。
二楼还算宽敞,装修的也不错。
地上是木地板,墙上也贴了精美的墙纸,她的房间更是精致,书桌、衣柜和床都是成套的。
不过卫生就很一般了,木地板上都是灰,外头客厅的桌子上还都是一次性饭盒。
谢宝在屋里转了一会儿,把各个角落都看遍了,竟然发现这里最好、最干净、也是朝向最好的,就是谢芮佳住的那间“公主房”了。
不过那卫生多半也是原主自己打扫的,宋茹每天都要在麻将馆待到凌晨。第二天睡到中午就又下去了。估计实在没时间整理这些。
一天之中经历了这么些奇怪的事,昏睡了大半天的谢宝这时依然觉得又累又困。
她倒在那张松软的公主床上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刚开始睡得并不好,可能是睡之前没脱衣服、没洗个澡,也可能是她还不太习惯这里,总之一开始就是各种不安稳。
这种情况下她习惯性地去摸自己脖子上的小玉瓶,手里却摸了个空。
她这才想起来现在这具身体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更别说什么小挂件了……
她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钱江边上,沿着江水逆行,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回了那个最初的那个池塘。
她看见自己像牲口一样被人捆在猪笼里,看见那些人冷漠的脸,甚至还看到远处有一个身影像极了她师父。
可她也看到在她原来身体的正上方,有个穿白衣服的男人正紧贴着她。
可那人双脚不着地,就在她头顶那么飘着,那些人把她往水下沉一分,男人就跟着往下一分……
一直到她被沉到水底看不见了,那个男人也差不多大半截身子都在水里了,就剩肩膀往上还在水面上了。
谢宝就在那儿从头到尾地看完了自己死前的所有经过。
据说阿鼻地狱中有种残忍的刑罚,就是让人一遍又一遍地经历死前的恐惧。
可此时的谢宝却在梦里感受不到自己丝毫的情绪波动,就像她只是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可忽然那水中的白衣男人缓缓转过了身,竟像是要与自己对视一般!
她一下子就给吓醒了!
眼前还是入睡前的屋子,只是日头偏西,屋子里的光线昏暗了些。
谢宝冷汗淋淋,还沉浸在那个古怪的梦境的余韵中,连续喘了好久的气才平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