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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荡的话语还在众人耳边回响,木仰之已如昙花朝露一般,消失于清晨的阳光下。
此时此刻,木仰之到底是什么身份,众人心中已经确定了七八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神灵”才知晓如何杀死“神灵”。一时沉默,只是碍于“不得在世自称神”的约定,并没有人点破罢了。
白羽就站在陌寒身侧。这也是修行人约定俗成的礼仪,尊长议事,弟子侍立一旁。而此刻,她却在走神。仿佛记忆的帷幕,被无形的锁链的轰然拉开。数天前,陌寒在金陵江北营地,大槐树下,关于“什么是仙”的探讨犹然在耳:
——真正超脱于时空之外的‘仙’,是怎样的一种终极存在?
陌寒曾如是问。
——绝对的理性。
白羽曾如是答。
当超拔与世俗之外的存在,走到她眼前。白羽的心情,却居然生出无可抑制,亦无可名状的悲哀。
——真正的神灵站在你面前,你会用什么样的心情,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这个问题,可能,永远没有答案。
蓬莱仅存的两个弟子,原本都是一番愁眉紧锁的模样,却在听到木仰之最后一番话时,眼睛顿时一亮!
那目光是炽烈的,就像大地上久经黑暗的生灵忽然抬头,看见了浩瀚的星光。
不知是否因为这个缘故,木仰之走得格外迅速,几乎是一转眼,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前辈,等一下!”蓬莱最后一代弟子董思宁,几乎脱口喊道,脚下一顿,与师妹何思远双双抢出帘门。
清晨的阳光透过漏斗也似的云山,落在寂静的城市里。透过植物高大的树冠,那光芒也是细碎而浮跃的。冷冷长风中,折射出积雪灿白的光!
木仰之早已不知去向。
董思宁心中一急,向着空旷无人的森林,道:“木前辈!等等!既然蓬莱岛毁于那什么约定,你能不能再造一个蓬莱?”
回声荡开很远,空林中有飞鸟掠过的影子,却没有一点回音。
“木先生……”何思宁这才跟上,扶着前心剧烈的喘息,“他去哪儿了?”
韩子和缓步踱出,叫住了正要去追的董思宁:“他走了……”
董思宁强自站定,却掩饰不住一脸沮丧:“怎么走的这么快!难道为了一场几千年前的约定,就要毁我蓬莱一门立身之所?”
萧皓渊缓步踱出,在走到门口柳枝披覆之所。他听到这句话,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韩子和却虎了一张老脸,那干净整洁,却满布皱纹的脸上,浮起一丝失望。
“数千年前的约定到期,蓬莱崩毁,天意如此罢了。世事翻覆,沧海桑田,难道都要讨个说法不成?又像谁讨去……
“蓬莱岛毁于天时,与世间蓬莱一门传承有何干系?思宁,你是掌门大弟子,也是蓬莱一脉留下的最后传承,将来必然是蓬莱下一任掌教!你也清楚,世间蓬莱道统断了三次,皆因天灾*。现在所修的典籍,与第一代掌教所留相去甚远,难道你要责备祖师居然不下来把典籍补全吗?”
董思宁顿显愧意,俯首道:“思宁知错,韩师伯教训的是。”
韩子和顿了顿,眼中依然是一片恨铁不成钢:“蓬莱屡遭劫难,却依然是天下九大宗门之一。哪怕道法式微如当今,这份辉煌与责任都不曾断绝。你难道要让它……断绝在你的手上?”
董思宁神色大变,头垂地更低:“不!思宁不敢。”
这话无疑是重了,董思宁的眉峰紧紧锁着。
韩子和没有再责备什么,只是负手望天,缓缓说了一句话:“如果哪一天,你能告诉我——‘我董思宁立地之处,便是蓬莱。’再说‘不敢’,才有意义。”
年轻人顿时呆立当地。
韩子和这一句话,终其一生,他都不曾忘却……
萧皓渊轻轻一笑,银丝拂尘卷开重重柳帘,朗声道:“五行门,也是九大宗门之一。更难得的是只有一师一徒,却千年传承不绝。原来根源在这里。”
立地之处,便是宗门所在。不仅是一种责任,更是一种修行。所以萧皓渊为之钦叹。
“萧前辈过誉,木先生已去,晚辈还有请教……请。”韩子和拱手施礼。二人再度回屋落座。
董思宁重回柳树上时,心情尚未平复,神色却平静了许多,带着师妹,将众人手边白水换过。何思远本想用茶水待客,奈何城中已经找不到好茶,她不愿以次充好,便只能以白水代之。
走到白羽身侧时,白羽双手接过,轻轻道了声谢,这才继续凝神细听。
韩子和问道:“萧前辈可知‘轩辕盟’?”
萧皓渊面露不解:“从未听说。”
韩子和心道:看来这个消息并未传到帝之下都与各大宗门,于是便要开口解释。
却忽然看见谢怀衣忽然动作——他已沉默多时,似乎自从到了申城,他沉默的时间便越来越多——此刻皱着眉开口,立刻引去众人注意。
“轩辕容,自称轩辕氏后人。2014年1月2日,获得长安当地民间社团批文,成立轩辕盟。这个联盟的官方宗旨是自救自助,对抗天灾……”
话音未落,白羽瞧见叶观止的眉毛挑了挑,果不其然,公屏立刻被刷——
【队伍】叶观止:怎么都听着像白莲教。
【队伍】陌寒:没那么简单。
【队伍】叶观止:老陌,别装深沉了好咩?我也知道没那么简单,就是吐槽一下。
【队伍】白羽:师父只是在挽尊。
【队伍】叶观止:我去……吐血三升啊好么……
【队伍】苏妍:这刀补得好!
【队伍】叶观止:阿妍,你到底向着我,还是向着他们!我今天死不瞑目,一定要问!
【队伍】苏妍:向着你多一点,你可以死了。
【队伍】叶观止:……人!艰!不!拆!
白羽抵着头掩饰嘴角的笑意。陌寒横眼淡淡扫去,暗暗失笑。
却听谢怀衣继续道:
“……他们切实缓解了甘陕一带部分救援压力。诸位可能对它的名号有所顾虑。我可以明确告知诸位,轩辕容本人不是修行人。只不过,他手里有一份货真价实的‘轩辕令’。”
谢怀衣说得一本正经,面无表情。可这与肖廷声单方面向他们透露的消息,有一些细微的出入。
韩子和惊诧地叫起来:“不是修行人?那……肖廷声他告诉我——有人持‘轩辕令’愿举全修行界之力,结成联盟,共度眼下难关——又是几个意思?”
谢怀衣锋利的唇边浮起一丝淡笑,见到萧皓渊的反应,他已经确定了轩辕容的底细:“1月3日,轩辕容发布了这项声明。韩先生应该知道,就像修行人不该插手时政一样。我们也不方便插手你们的事情。”
萧皓渊微微一怔,这个人的名号他却从未听过。修行界虽然幽深浩瀚如汪洋大海,可行走于世的,不过数百人而已。一个人,绝不可能全无声息的横空出世,这个轩辕容是何方神圣,他本来也不会在意。可这个姓氏,配上那面令牌,就不得不令人沉吟三分。
他从下都匆匆赶来。临行前,卜算子就将叶观受赐轩辕令的消息告诉了他,天下宗门不日传遍。这对于深陷浩劫,自顾不暇的修行界,有着不可比拟的号召力。甚至直接推动了萧皓渊的申城之行。只要帝都与归墟即将现世的消息传开,风云齐聚,将势不可挡!
这枚罕见的神器,背后的代表的意义谁都明白。叶观止有,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缘法如此,无可争议。可轩辕容又是谁?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一想起木仰之先前提及的“约定”,萧皓渊便越发举棋不定。
韩子和看出了萧皓渊的迟疑,面向众人道:“萧前辈不知道这轩辕容是何方神圣,那么整个帝之下都的修士,也不会知道。像这种凭空出现的人物。要么是天命之人,要么就是个普通人。或许时间一久,就能见分晓了。”
“普通人会有那块甩都甩不掉的牌子?”叶观止苦了一张脸。
韩子和看着叶观止虬结在一起的五官,朗朗一笑:“那就是应运而生的人咯?”
这分明是个玩笑,内容却让人一点笑不出来。
谢怀衣道:“不论他是什么人,只看他做什么事。这是张道长的原话,谢怀衣借来一用。既然天下道门,将齐聚东海。你们在申城一地,最好推举出一个负责人。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谢怀衣深知这群人自由散漫起来,无组织无纪律,更不会喜欢被世俗力量束缚。处理这群人的方法只能是让他们自己管理自己。所以如此提议。
一个庞大的计划,缓缓在他心底酝酿。
韩子和苍老而清洌的眼睛里浮起一丝警醒,问得略有深意:“谢将军以为谁合适?”
谢怀衣皱眉,仿佛十分坦荡:“道门之事,原则上我不适合插手。”
陌寒神色微微一动,与韩子和对视了一眼。他们这群活了一百多年的人,总是能从只言片语里嗅出异样。
肖廷声与谢怀衣都从平京来。可肖廷声对修行人的态度却与谢怀衣出入甚巨。这种差距不可能仅仅是因为两个人风格不同,一定是最高层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现在为时尚早,不可定论。谢怀衣的建议又切实可行。
韩子和只微微一笑,拱手向萧皓渊道:“我这人散漫惯了,也做不来这种事情。恐怕要仰仗萧前辈了。”韩子和作为道门驻守申城之人,本应尽地主之谊。但他生性散漫不羁,出于对前辈的尊重,推让于萧皓渊。
皓渊真人却捻须一笑,缓缓道:“百年来,贫道来往于昆仑内外,各大宗门,忝为牵线之人,正因诸事不沾,才能周旋其中。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实际插手一时一地之事。若申城有难,八方来援,贫道愿尽全力相助。这负责之人,贫道推举陌真人。七十二年前金陵封魔一战主阵之人,也是那场劫数中唯一生还之人。如今风波再起,更胜往昔,就不要推辞了。”
白羽心中一凛,担忧的目光立刻落向座中的陌寒。
此刻,陌寒虽然身陷真空,法力尽失,却不掩一身磊落。在座之中,除了萧皓渊、韩子和、便剩下陌寒与叶观止,算是前辈。再推辞也无可推辞,反而显得矫情,于是他坦然受之,含笑道:“必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