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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抱着薛自雪,在千重云雾中坠落。身畔是被直升机搅乱的重重雾霭,耳边依然能听到零星的枪声和无尽的江流。
没有参考系的视野,仿佛坠落向一片虚无。
薛自雪的嘴唇微开,一口口血沫止不住地咳出,一声比一声急促,却一声比一声无力。鲜血汩汩,浸湿了白羽整个手臂。刺目的血腥味甚至比满江断指残骸更加惊心动魄——
脏腑受损,哪怕白羽一点都不懂急救措施,也明白这个时候病人经不起一点震动。可纯阳的轻功轨迹不是斜飞向上就是倒飞而下,少有平稳。原本爬山赶路很便宜。但此刻,万花风调雨顺的墨点江山,都比纯阳的逍遥游合适。
薛自雪已昏迷,白羽借助焦点列表,锁定了她的血条。此刻心下一急,当机立断落在水面漂浮的木板上,取出“上品止血丹”。
那只是70级的回血药,来这个世界前,瞿塘峡刷纸刷布刷声望兼刷阳宝笔录的产物。偶尔奶妈来不及加血,这些小药还能顶住一两秒,她没有专精铸造也做不了潼关声望的特效药,甚至连觅宝会的薄贴都没有。
不由叹息——
叶观止的话,终归是有道理的,没有奶妈,他们这些习惯了原地复活的人,真的能坦然面对一条生命生生消失在眼前么?可是,真的有奶妈来,单凭技能,就能拉起一个活生生的人?
白羽按下心头的焦虑。准确冷静地将止血丹磨碎,敷在薛自雪的伤口上。她应该感谢这副躯体的稳定性,严格无误地遵守大脑的指示,没有出现一丝颤抖。
鲜红的药粉一敷上去,就被鲜血冲散,白羽不得不取出背包里存下的粗布,沾着止血药死死堵住她身上骇人的血口。
前襟三道伤,贯穿肺叶。在止血丹的药效下缓缓止住鲜血,伤口周围的肌肉也在自主收缩,可呛入肺叶的血沫依旧堵塞着气管。薛自雪痛苦地咳嗽,一手死死抵在胸口,激烈的气流冲入气管,与血沫冲击中发出可怖的抽气声。
白羽秒开屠杀模式,立刻对着薛自雪读“七星拱瑞”那个只能对敌人使用的定身技能,附带加血之功。
聚气一点五秒,可白羽尚未读完,斜里飞刺来一柄长剑,轻而易举地打落了白羽手中的含元剑。
白羽猛地回头,问:“师傅?”
陌寒已经干净利落的解决了被直升机火力重创的怪物,此刻站在江面上一脸倦色,“不要用七星,会阻碍她的呼吸。”
薛自雪的呼吸分外急迫,整个胸膛都在剧烈起伏,肺中郁积的血液需要剧烈咳嗽排出,如果这个时候定身,或许真的会……杀了她吧?
“那怎么办?”白羽皱眉,将掉落的长剑收入背包。取出茶馆五件套之一的粗布。
“别收剑,否则用不了纯阳的招式和轻功。”陌寒又提醒了一句,负剑于江心,神色却是谨慎的。
白羽点点头,将剑背好,看薛自雪咳的艰难,不由轻轻叩击她的后背。
“哇……”又是一口血沫,溅入流水,细微的血气立刻被滚滚浊浪吞没。
江水又掀起一阵波动,带着凌乱的杂物逆流而上,耳畔响起遥远的机电轰鸣声。隔着茫茫雾气看不真切,只见陌寒侧耳一听,淡淡:“是搜救快艇。”
白羽点头,再度抱起薛自雪,向声音的源头飞去。
陌寒没有追问白羽,他已经看出:白羽认得这个孤身一人就敢驾驶直升机,冲进浓雾击杀鬼怪的女子。不动神色地跟在白羽身后,保持着随时可以策应支援的距离。
武直上有定位系统,能找到薛自雪并不奇怪。只是,搜救行动之迅速,从直升机坠江到搜救人员赶来甚至不到一分钟,令人啧啧称奇。当然,在这湍急的江水中救人,来晚了也就不必来了。
只是,白羽没有想到,乘着快艇一路迎风破浪的,居然还有薛医生。他隐藏在迷雾中的眼神,亮的可怕。却在看见女儿的刹那,终于和缓下来。
白羽在半空中向他颔首致意,轻盈地落在船舷,将落地造成的震荡减小到最低。快艇上,立刻有专业人士接住薛自雪,有条不紊地进行急救。
以薛医生的专业水准,自然能看出血已止住。他没有问什么,缓缓柔和下来的脸上无声地掠过一丝感激,但注意力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女儿。
这短短十天不到的时间里,薛自雪已两次濒死。他唯一的女儿出生入死,作为父亲,却只能留守在后方医院,等待一个九死一生的结局。薛医生一向直面生死而毫不动容的眼睛,此刻也悄然湿润。
白羽默默让开地方,也避开了目光。
薛自雪被平放在船底,扣上氧气罩,却顽强地保持着清醒,哪怕此刻撕裂性的剧痛,也阻挡不住她俏皮一笑。
只这一笑,就冲淡了凝重的气氛。
“我没事。”
她清晰地吐出这三个字,甚至没有痛苦的颤音。薛医生再次沉默地点了点头,原本坚定低沉的语调有一点枯涩:“没事就好。”
薛自雪笑了笑,任由她父亲干脆利落地把针管推入经脉,将脑袋凑在薛医生耳畔道:“我没给任何人添乱,这不是回来了么……”
薛医生神色一冷,布满血丝的眼睛尚未褪去微红,却抿住唇冷冷道:“你在给我添乱。”许是话一出口,似乎才觉察出语气不妥,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要说话。省点力气。”
薛自雪冲白羽苦笑,在薛医生看不到的地方做了鬼脸。
如果不是薛自雪此刻一身几乎被鲜血染尽,白羽或许真的会笑出声来吧……
流水滔滔,此刻却好似寂静无声。
白羽坐在船舷上,顺手落下一道无形的吞日月。这才将焦点调给陌寒,却看到系统屏幕上,陌寒的焦点一直是她。
两个人隔着涌动的雾气,一时都消了声息。
此刻。
江北郊区营地
新建的军绿色帐篷,铺展在寒烟衰草之中,门外警卫员一声通报,门帘已被猛然掀开。坐在简易会议桌前的人,目无表情地转向来人。
张道长一手攥着门帘,在漫天挥洒的朝阳中,望向昏暗的内室,却停驻了脚步。
会议桌前坐着两个人,军人大马金刀地坐在电脑面前,神情严肃。另一个年轻男子,却一身便装,抱着暖手袋斜倚在柱边,似笑非笑地侧目看来。
张道长明显不认识那个年轻男子,却与首座的军人四目相对,神色一肃。
“张屯溪。”军人缓缓开口,一字一字,不带任何情绪。
张道长沉默颔首,目光却避也不避,直视道:“肖、廷、声。”
被称呼全名,这个羁旅宦途多年的将军却一点也没有露出不适的神情,淡淡一笑,道:“真是,久违了啊……张道长。”最后三个字,他的语调有一丝讽刺。
张道长却一直攥着门帘,任由寒风卷入室内。那青年男子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久违。”他答,神色一紧。
“请进。”这位姓肖的将军此刻才起身,却也没有相迎的意思,只纯然客套,示意他坐下:“事态紧急,怠慢了。”
张道长没有回答,松开皱起了门帘,走入军帐。更没有一丝要坐下的意思,“如果是你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迎面一道锐利的目光,张老道却神色不动,“想必,你想知道的事情,都已经知道了。”
肖将军颔首,冷而锋锐:“不。我依然不知道,道门想要做什么?”
张道长沉默地看着将军微微前倾的姿势,忽而道:“道门从来就没想过要做什么。自古以来,只有修行人试图扰乱世俗秩序时,我们才会出手。甚至没有形成真正的法律,也没固定执行者。仅仅是大家都认为不该这么做,所以阻止别人范同样的错误。”他深邃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深沉:“修行人大多散漫山野,没有谁会想要大家一起做什么。只会思考大家不能做什么。”
这句话说的浅显却意蕴深刻。
那一旁的年轻人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依旧看着张道长。
肖将军却轻笑起来,眼神依旧硬如钢铁:“现在,世俗和道门的界限,已名存实亡。”
张道长没有接这么尖锐的对话,却反而叹息:“‘道门’只是你们给出的名号。说到底,我们这群人自己都不曾给自己一个统一的称谓。本在红尘之中,谈何自绝于红尘。”
肖将军却意料之中地笑了笑,道:“那么……现在,你们修行人,又是插手金陵防务,又是深入玄武湖底,到底想要做什么?我想,开诚布公,对所有人都有益无害。”
张道长深邃的眼神中掠过一丝倦意,想起此刻不知身在何处的叶观止,和传说中那个仙踪飘渺的云大人,突然意兴阑珊地摇了摇头:“救人而已。”
肖将军与他对视两秒,忽而大笑:“那么,我们与道门的目的,居然是一样的咯?张屯溪,可否弃尽前嫌,合作愉快?”
张道长看着那只伸在面前的手,皮肤黝黑,强健有力。他却不曾握手,一脸疏离而歉然的神色:“没有人可以代表另一个人的意志。肖将军,贫道愿为此倾尽全力,但其他人,会有他们各自的考量。”
他直视着他的眼睛,几秒,两人都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将军和原来的将军大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