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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应该意外的啊,因为我看上去像是idol,都diss我多少遍了。”
“地下对主流的排斥你是知道的,你身上的主流元素越来越多,还在地下站住了,总有人不习惯”,西出口说,“idol和那些传统的歌手看rapper们来抢饭碗,很顺眼吗?”
“当然不。”
两人相视一笑。
他们有一段时间没见了,简单说了几句之后,索性找了家小店,一人一瓶啤酒边喝边谈。“感觉像两个大叔。”西出口还吐槽了一句。
“照顾一下我,我体力还比不上大叔。”
“知道……你去参加《y》没问题吗,海选感觉要排队很长时间。”
“就一次,能坚持住”,郑智雍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说,“我还没有问你,你怎么也去了?”
西出口年龄小,外形不错,作风也不是地下常见的那种脸上就写着“戾气很多”的类型。不过他走的路线是freestyle,不方便出单曲和给别人feat,要说转向主流的可能性,还不如那些满嘴生殖器官的rapper呢。
“宣传freestyle”,西出口说,“hip-hop在往主流走,是因为做出来的歌被喜欢了,文化上的基础,是很薄弱的,这一次在全国搞街头le,我就感觉到了”,他一边说,一边将啤酒倒入杯中,“在街头的影响力扩散不开,我上电视试试看,你呢,你为什么要去?”
“我怕他们先入为主,认为我是个乖孩子,发现我不是那样以后,又觉得受到了欺骗。正好节目关注度高,可以一次解决掉。我以后再找经纪公司,也不会为路线问题扯皮了。”
“顺便成名?”
“那要看运气,我不寄希望于它。”
“那我就好好地期待了。”西出口说。
虽然年龄相近,外表看上去也都是地下少见的端正形象,在rap这件事上,西出口与郑智雍的共同语言其实很少。西出口擅长的是freestyle,享受在现场自由发挥随机应变,郑智雍的态度则非常谨慎,一般只表演成品,往往不能融入现场,而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提出问题并分析问题,在韵律方面首屈一指。但做朋友,不需要在每个问题上都看法一样。西出口欣赏的是郑智雍会对问题进行深入思考的态度,当然,他是否同意郑智雍的想法也是另一回事。
“一对一的时候不要找我。”
《y》之前有在rapper们一一对决的环节,安排在制作人所带的队伍成立前,他们有内部消息,这一季该环节保留。
“不会找你的,风险太大。”
“那有想找的人吗?”
“再看”,唱rap都是临场想,西出口要筹备其他方面的事就更不可能了,“你有?”
郑智雍摇摇头:“没有,我只是把上去要用的词大致地准备了一下,录节目的时候可能会很忙,我要留出足够的时间。”
“是你会做的事”,西出口说,“那去哪个队呢,想过吗?”
“个人很想去aomg,可是宰范哥不见得会带我玩”,郑智雍抱怨道,“平常不合作是因为想法不一样,在节目里也不合作……就当避嫌了吧”。
“zico他们队你也不会去了。”西出口很肯定地说。
“对,这次和他有关系的人去了太多,我就不掺合了,他们队里面顶多有一个亲友,这个名额就给宋闵浩吧。”
离海选还有半个多月,制作人和一些有名的参赛选手的名单,这时已公布得差不多了。四队制作人分别是yg的tablo带着jinusean组合wmusic的和g的朴宰范和loco,还有zico和制作人。
年纪轻轻又是偶像出身,担当评审兼制作人自然令人议论纷纷。这还不算,参赛选手里面有一堆和zico有关系的人,不考虑郑智雍的话,还有禹泰云、郑韩海和宋闵浩。
的哥哥禹泰云,曾在地下活动过,后来作为mbk旗下的男子组合speed的队长出道,但组合出道多年一直没有起色,禹泰云在前段时间宣布退团,参加了《y》。
郑韩海和宋闵浩则是zico所在的组合blockb的原成员。当年blockb共有五人,禹智皓、朴经和金有权留在原组合,与后来加入的四名成员组成了现在的blockb,郑韩海和宋闵浩则因故离开。郑韩海如今在wmusic,与和sane同公司,只不过名气和人气都和那两位大前辈没法比。宋闵浩就有名了,他辗转来到了yg,并于半年前在yg推出的男团r中出道,年末扫荡了一堆的新人奖。加上前一季的冠军是yg出身的练习生bobby,同为yg出身的“idolrapper”,他会取得什么样的成绩,自然是人人都好奇的。不夸张地说,在强手如云的第四季,最有话题性的选手非宋闵浩莫属。
“你那么确定宋闵浩会撑到分组?”
“只要没有大失误,肯定会的,实力不说,总要有个idolrapper来支撑收视和话题。这对其他人也是好事。”
《y》前两季根本没几个人关注还是第一季的冠军呢,签约aomg之前混得要多惨有多惨,第三季bi和bobby一加入,关注度立即飙升,一大批实力rapper也迅速地在主流混了个脸熟,所以这是双赢的事情,各取所需罢了。也就是对《y》这个罕有的hip-hop选秀有情怀、觉得它应该公正公开的人,会对此看不惯。更多的人只不过是要找个立场而已,看不起偶像出身的rapper,是地下的主流思想,在镜头前说也显得“清高”,也能博取关注,偏偏又对从idolrapper身上获得的好处闭口不言,在郑智雍看来,这就很没意思了。
西出口猜不到郑智雍的具体想法,但也能听出个大概,他帽檐下的那双眼睛,静静地看着郑智雍:“thinker,你的感情倾向于那一边,地下,还是idol?”
“我不想属于任何一个群体,那样我会被定义,但如果要说我的感情倾向于哪里,idol。”对于这个听上去尖锐的问题,郑智雍的反应却很淡然。
“如果没有意外受伤的话,我现在就是idol。”他说。
“你去参加《y》的话,那些事要公开吗?”
西出口花了很长很长时间,才消化了郑智雍的过去——郑智雍只隐去了和李泰民之间的事,如果可以的话,他会一直对当年的争执与风波闭口不言。即便如此,也足够让西出口呼吸困难的了。
“肯定会,瞒不下去的,但不要一开始就说,总要先留下我实力还不错的印象。”“残疾”“s.m.练习生”这样的标签,不能贴在最上面,贴好了以后要撕掉或者换顺序,都是非常麻烦的事。
“你真的……原来是跳舞的?”西出口还有点无法接受事实。
“是的,那时候虽然看不惯一些事,可是不会把想法弄成作品表达出来,所以也不打算当一个斗士,唱歌跳舞就好,做idol那些生活上的限制,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现在搞创作,思路被限制,就很不好了。”
“理解,在地下虽然说话自由些,多数人的作风,你都不习惯吧。”西出口玩笑道,他已经算是地下比较“文明”的了,郑智雍相比之下有过之而无不及,几乎不说脏话,在没有被针对的时候,也不会话里带刺,注重打理自己,露出来的身体部位就没有保养得不好的,姿态也一直非常端正,从来没有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算是在地下和郑智雍关系不算坏的,也经常有人戏称他为“好男孩”,这在地下不是一个很好的词,郑智雍对此倒不介意。
“生活方式不重要,都是各过各的”,郑智雍说,“主要的还是思维,地下是比主流要自由很多,可是太多相似的人聚集在一起,一样喜欢给别人下定义”。
“比如说?”
“这个世界上有用大脑去恋爱的男人,不是都靠性激素。”
这个例子一说出来,西出口差点笑倒在桌子下面:“thinker,你是不是担心遇到喜欢的女生的时候,会被rapper的身份拖后腿?”
hip-hop这个文化有很浓重的“大男子主义”色彩,主流的歌曲里面对女生的态度是我爱你我恨你不管怎样都忘不了你,地下的rap里面爱干的则是用“那些美女都爱我”来证明自己是成功的,要不就是对着别人的身体曲线流口水整天脑补小电影。郑智雍以前还吐槽过:“不想和把□□安在脑子里的家伙说话。”
听到西出口的话,郑智雍的脸色有点不自然,“我不担心”,他说,“发现我的不同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最困难的是让那个人喜欢上我”。郑智雍说到这里,猛然发觉自己的态度有点太认真了,为了掩饰,他举起酒杯:“总之,我们先录节目。”
西出口也端起酒杯,和郑智雍的轻轻碰了一下,嘴上规劝道:“别太严肃,这回地下的人去得多,都有点开party的性质了,让人看出你把它当一件正事,不太好,我知道他们有一些也另有目的,可是不太适合明说,地下rapper的形象,原本就不算好。”
郑智雍点了点头:“明远,等我一下。”徐明远是西出口的原名,只是很少用。
“怎么了?”
“灵感。”
“好。”西出口简单地应了一声,便闭紧了嘴巴。
郑智雍刚刚喝完一杯酒,酒精的作用使他胸口及其上方有些暖意,感官也迟钝了一些,但他的神志还是清醒的。刚入夜的路边小店,面前的酒,还有刚刚在一起聊天、此刻则保持安静不打扰自己的朋友。
还有忽然之间觉得有点孤独的郑智雍。
在地下认识的那些人里面,西出口算是少有的与郑智雍性格比较投契的类型。他们虽然想做的音乐不一样,看法相似的地方还算比较多,对于对方的态度,也做到了互相尊重。
可是他仍然有很多话不能说。不能说他因为利益不与曾经愉快共事过的cube签约,真正要离开的时候又有些惆怅。不能说他想走的是一条不同于地下也不同于偶像的路,他为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定下了这样一个目标感到很惊讶。不能说他已经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出于种种顾虑正在辛苦地克制着——他不能确定西出口的嘴有多严,这种事一旦传开,他成为嘲笑的对象并不要紧,给安希妍带来麻烦就糟糕了。
这不是西出口的问题。他没有任何问题。是郑智雍情感丰富又缺乏决断,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平均值,西出口在这些方面,和他很难产生共鸣。有交流的对话才叫对话,否则只是单方面的情感宣泄,郑智雍无意把西出口当成收音机,所以稍稍地控制了一下话题走向,以免白白让气氛陷入尴尬。
即使郑智雍很早就认可了这样的、有些与众不同的自己,并将它当成一种特质,有的时候,真的只是有的时候,他还是会期望共鸣或者认可,就像……他对安希妍的感情。
当时感情来得再突然,过了一个月之后,有一些事情郑智雍也能想明白了。他对安希妍的感情不是无私的,他有想要得到的东西,那是一种“有人和你相似”的感觉。安希妍和他的性格也许有所差异,却都是有一些与众不同、然而并不认为自己需要改变的人。
但郑智雍不会因为这样的期待去做什么——也没什么能做的,所以不需要去追究。
他只需要把现在的微妙情感记录下来。
郑智雍将圆珠笔倒按在桌上,然后一笔一划地在歌词本上写下了歌曲的题目。
“you。”
十分钟后。
“我不明白哪里给你带来了灵感。”不打扰是不打扰,西出口直到郑智雍把歌写完,仍然是困惑的。
“因为我的感情有很多,这点你恐怕很难理解”,郑智雍微笑着转移了话题,“对了,我还没有问你,你打算去哪个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