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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发现姜醒出事的,是姜梦。
姜醒晚上没回来,姜梦没在意,她知道姜醒去见陈恕,很可能在那过夜,便等到临睡前给姜醒发了信息,通知她出发的时间。
第二天早上,没看到回信,等到七点,不见姜醒回酒店。
姜梦这才觉得要催一下,便打了个电话,但响了好多声,没有人接。
她又拨了一遍。
*
姜醒其实早就醒来了,但她手脚都被绑着,嘴被贴了宽胶带,动不了,更不可能接电话。
对面的破沙发上睡着一个胖子,另外两个人在隔壁房间里呼呼大睡,鼾声震天,隔着一堵墙都能听见。
她水泥地上躺了一夜,浑身酸痛,后颈疼痛也未消,昨天晚上温度低,她冷得发抖,神经一直紧绷着,总算熬到了早晨,已经很疲惫。现在感觉头昏昏沉沉,有些难受。
音乐声响起时,她猛地惊了一下,听出是她的手机铃声。
昨晚那个“冬哥”收走了她的手机,后来临睡前又交给了胖子。
现在手机就在胖子裤兜里响着,姜醒看到了屏幕亮了起来。
音乐声响了好久,她知道是有人打电话来了,应该不会是陈恕,他并不知晓她昨天去找他,没有急事的话,他不会在清早打电话扰她睡眠。
这样一想,就只可能是姜梦。
铃声响了很久,停了,接着又响,胖子终于被吵醒,翻了个身,庞大的身体从沙发上滚落,砰一声,栽到水泥地上。
人顿时摔醒了。
姜醒听到他骂了一句脏话,再一看,胖子已经捂着后脑勺坐起来,手伸进裤兜掏出手机。
屏幕亮光一入眼,胖子清醒了,意识到这是谁的手机,他手忙脚乱爬起来跑进房间。
姜醒听到他的声音——
“冬哥冬哥,醒醒,醒醒!”
房间里鼾声停了,胖子急火火地说:“这妞有电话来了,咋办?”
陈立冬睡得朦朦胧胧,脑子不清醒,一脚踢他腿上:“吵啥吵啥,谁电话?”
“那妞的……”
“我问谁打的!是不是那小子!”陈立冬又来一脚,胖子忙应,“好像是她姐!”
陈立冬不耐烦了:“挂掉挂掉,你傻不傻,出去出去!”
“好好好!”胖子佝着头往外走。
陈立冬还在骂着,这时瘦子也醒了,跟着骂胖子傻,胖子急着挂掉电话,谁料越急越出事,手倏地一滑。
胖子慌得一怔,陈立冬和瘦子还在骂着:“快点快点,出去看着人,挂个电话磨蹭什么!”
胖子回过神,抖着手指点了一下。
电话挂断了,胖子大喊:“冬哥,这下糟了!”
姜醒听到里头又骂起来,没过一会,见那个冬哥和瘦子一路把胖子踢出来。
胖子捂着屁股问:“冬哥,现在咋办,人会不会报警啊,要不咱现在把人放了……”
“放你妈个头!”陈立冬暴躁不已,“合着老子兜一圈白搞了一顿!”吼完对瘦子说,“什么馊主意?非要吊吊那臭小子,早晓得出岔子,老子昨晚就找他要钱了!”
瘦子辩解:“我就是想先让他着急着急,到时候更好要钱嘛!”
陈立冬懒得听,只说,“少说废话,赶紧的,把人带上!”
姜醒刚听了个迷迷糊糊,就被带走了。
姜醒被塞进一辆破旧的面包车里,头上布袋被拿掉,她猛吸了几口气,但鼻子通气不畅,喉咙发痒,想咳嗽,嘴巴却被贴着,憋得脸发红。
缓了一会,仔细看看车里,一共四个男人,胖子和瘦子一左一右制着她,那个发号施令的冬哥坐在前面副驾,开车的是个没见过的光头,冬哥喊他“泥鳅”。
她的手机现在被冬哥拿在手上,一连来了几个电话都被他挂掉了,他不知拨了谁的号码,电话占线,没有接通,他暴躁地骂骂咧咧,张口闭口都是“臭小子”、“兔崽子”。
姜醒把那些话都听进去了,隐约猜到什么,还要细想,喉咙里又痒起来,她咳不出来,难受得不行,忍不住挣扎,手肘撞向右边的胖子。
这一下用了大半力气,但胖子实在太胖,纹丝不动,倒是瘦子被惊动了,看了看她,“嘿呦”一声,“这咋的了,小脸儿红的……”
姜醒手脚一齐挣扎,喉咙发出闷咳声,瘦子发现不对了,喊陈立冬。
陈立冬一看,不耐烦道:“还贴着嘴干嘛,撕开撕开!”
胶带被撕掉,姜醒猛咳了一阵。
瘦子看她咳得心肺都要蹦出来一样,有点不忍心,“这没事吧?可别背过气去。”
胖子忿忿地白了瘦子一眼:“就你会怜香惜玉!也不看看状况!”
瘦子反驳:“本来就跟人家姑娘没关系,咱把人弄来用一把,要给人弄出啥事儿来,局子你他妈去坐!”
胖子一噎,讪讪地不说话了。
瘦子还想再骂几句,被陈立冬一声吼:“吵什么吵?老子正经要债,坐你妈的局子!”吼完又拨了遍电话,还是占线,气得恨恨咬牙,“跟谁瞎嗑,半天还不挂,臭小子是不管这妞死活了吧!”
这几句对话让姜醒的心一起一伏,她确定了他们并没有加害她的意思,但听到的其他信息却让她震惊。
她咳得嗓子发哑,气息还未稳,立刻问:“你们绑我要债?要谁的债?”
话刚问完,乍响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一切。
陈立冬一看来电,两眼冒光,激动了:“娘的,终于来了!”
立刻接通电话,听到那头传来焦急的声音:“姜姜,你在哪?”
陈立冬嘿嘿一笑,懒洋洋喊一声:“小树啊!女朋友真靓哪!”
姜醒心一凛,怔怔然地听到他的语气突然变了:“别他妈说狠话,管你是偷是抢,老子给你发地址,一个小时后你带钱来,你小子敢报警,敢耍花样,到时人没了可别哭,叔现在走投无路,局子也没少进过,什么都干的出来,没兴致跟你开玩笑,赶紧去筹钱!”
陈立冬不管那边说什么,干脆地挂掉了电话,发了短信过去,接着就关机了。
他心情大好地扭头对惊怔中的姜醒说:“小妹儿,别紧张,我不是坏蛋,杀人放火的事儿不干,只怪你眼神不好,找上那臭小子。不过你放心,我是他叔,说到底你也算小树他媳妇儿,将来进了咱老陈家的门儿,按道理还得喊我一声叔,今天别管拿不拿到这钱,小树一来我就放你走,账我跟他算,我陈立冬最懂江湖道理,绝不对你们女人动手,你乖乖待着别坏事就行!”
姜醒已经回过了神,费了几分钟消化这些信息,平静下来,问陈立冬:“他欠你多少钱?”
“没多少,也就十几万了。”陈立冬说,“他随便借借就有了,非要拖着!”
姜醒顿了一下,又问:“他为什么欠你钱?”
陈立冬哼笑了一声,说:“他傻呗,这事你问他去!”
车开到到了城中村一处拆迁地,姜醒被带进一间破房子,房顶拆掉了,只剩几堵墙。
陈立冬和瘦子出去了,只剩下胖子看门。
过了很久,他们回来了,一人拿着一根钢棍,坐在门外抽烟,讨论着待会怎么做。
姜醒隐约听到他们说别打死什么的。她皱紧了眉,喊陈立冬:“喂,你过来,我有话说!”
陈立冬坐着没动,回头看了一眼,有点不高兴:“别吵吵。”
话音一落,光头男奔过来。
“冬哥,人来了!”
姜醒一急,拼命想挣开绳子,可根本没用。
她一看陈立冬三人已经捏着钢棍出去了,急得大喊:“别动手,我还你钱,你们别动他!”
三个人已经出去了。
姜醒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也听不清动静,她喊了一声:“陈恕!”
没有人应。
过了一会,胖子突然跑进来,把她抓起来:“走!”
姜醒被他拖到门口。她看到了陈恕。
他站在废弃的小广场上,大声喊:“姜姜!”
他往这边跑来,半途被陈立冬挡住。
胖子不知什么时候弄了把水果刀,抵在姜醒脖子上。他第一回做这事儿,手直抖,刀子也跟着晃。
陈恕眼睛通红,把怀里的黑袋子砸给陈立冬,大吼:“叫他放开!”
陈立冬把袋子接住,打开看了一眼,笑起来,“还是女人管用。”转身对胖子挥手:“快,给小妹儿松绑,带她走。”
胖子割断了绳子,拽着姜醒朝面包车走。
陈立冬一个眼神,瘦子和光头凑上来,一人一根棍子,围住陈恕。
陈立冬再一个眼神,瘦子一棍砸上陈恕后背。
姜醒瞳孔骤缩,那一棍仿佛敲在她心上。
“陈恕!”看到他跌倒,她全身血液一涌,挣开了胖子,朝他跑。
胖子一看人跑了,追上去将她拖回来。
姜醒不要命地推他,混乱之下,胖子手上的刀划到她手臂,血冒出来。
胖子傻了眼,慌忙扔掉刀,姜醒又要跑,胖子用力拽着她手腕,黏腻的血全粘到他手上,胖子看一眼那鲜红色,心一慌,手突然松掉,姜醒毫无防备,朝后栽倒,头磕上碎砖石。
血沿着砖角淌出来。
一阵剧痛中,天旋地转,姜醒仿佛听见了警车的声音。
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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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二院。
姜梦从病房出来,关上门,一转身,看到林时来了。
“怎么样?做完笔录了?”姜梦问。
林时嗯了一声,从门上小窗口往里看了一眼,问:“姜姜怎么样?”
姜梦说:“血流了不少,有点发烧,我妈在照看着。”
林时:“我进去看看。”
“别去了,你也跑了大半天,坐下歇会儿。”
两人在走廊长椅上坐下。
姜梦想了想,问:“那个小陈呢?”
林时皱了皱眉:“他还在警局。”
姜梦问:“这种情况,他就算把那人打成重伤,也应该不用负责任吧?怎么还没完?”
“我录完就走了,不清楚这事怎么处理,但听说那个绑走姜姜的人是他堂叔,这里头好像有一笔乱七八糟的烂账,大概要问的内容太多。”
姜梦愣住:“那个人……是他堂叔?”
林时点点头。
姜梦倒抽一口气,久久说不出话,把这事再一想,不由后怕:“这什么人哪,亲戚都狠成这样,主意打到姜姜头上了……”
林时脸色也沉重了,“是啊,真不敢想,我们再晚点到,姜姜会怎么样。”
两人正说着,孙瑜拎着便当来了,上前就问:“怎么样,醒了没有?
姜梦摇摇头:“发烧了,还睡着。”
孙瑜脸一沉,把便当放下,也坐了下来。
下午,姜醒迷迷糊糊醒了一瞬,没一会又睡过去,姜母坐在床边直抹泪,姜梦和孙瑜低声安慰。
门外突然传来林时带着怒气的声音。
姜梦走出去,看到了陈恕。
他站在走廊里,一身狼狈,衬衣脏了,遍布血迹,脸上也挂彩严重,青青紫紫,额头破了皮,颧骨肿得厉害,嘴角也破了,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看得出,他的伤还没处理过,应是刚从警局赶过来。
乍一看,他这副模样实在有些吓人。
姜梦想起早晨看到的最后一幕。
林时把姜醒抱走后,陈恕像疯了一样把那歹徒按到地上,不要命地打。虽然把那人打成了重伤,但看他现在这样子,自己大概也没有占到便宜。
姜梦看他一身伤,也说不出责备的话了。
她想了想,对陈恕说:“姜姜发烧了,还没醒。”
陈恕垂着肩膀,唇色发白,站不稳似的颤了颤。
他眼睛更红了,声音喑哑:“我能不能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