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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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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悠然坐在门槛上,侧着脸往右边看一阵,垂着头扣起手指甲,再侧着脸往右边看一阵,又垂着头扣起手指甲。

    扣手指甲是霍悠然心情浮躁的动作,她是等得心浮气躁。

    往日霍修和张氏回来都起大早赶路,这样脚程快的可以赶到施家田吃晚午饭。现在霍家都摆晚饭了,也没有看见霍修和张氏的影子,明明说好是今天回来的。

    霍忻然跨出了门,也和霍悠然坐在门槛上。

    “忻忻,叫悠悠吃饭了。”陈氏在屋里喊,喊出了这一声没看见霍忻然和霍悠然进屋,陈氏出来看见两个人并排坐在门槛上。

    “吃了晚饭就去问问明天谁家进城……怎么今天不来了!”

    单氏站在窗户前,看见陈氏强行把两人拉回屋里吃饭。

    霍忻然霍悠然闷闷的吃完这顿饭,就放下碗和陈氏一起出去托人捎口信,在半道上才霍修独自一个人出现在三人面前。

    “爹。”霍忻然霍悠然一左一右的拉住霍修的手,松了一口气又腾生出好奇来:“娘呢?”

    因为霍修是笑着的,二十几岁的大男人维持着露出一口大白牙的笑容,显得傻里傻气的样子,同时听到他肚子发出一阵清晰的咕噜咕噜声。这个是饿出来的声音。

    “真是等了半天了,怎么现在才到……媳妇呢……先回去,快回去,吃了饭再说。”所以陈氏一句话转三个意思。

    霍家十一个人吃饭,顿顿吃得干干净净没有剩饭剩菜,所以刚刚收拾好厨房的单氏搓着手道:“小叔回来了,嫂子马上做饭……做饭。”

    霍悠然灿烂的笑道:“大娘,我爹很饿很饿了,饿得肚子咕咕咕咕的叫,先煮两个水煮蛋吧。”

    正经做饭要些时候,水煮蛋只需要水开的功夫。霍忻然已经去后屋拿鸡蛋了,现在天气热起来,鸡蛋放在阴凉的地方。

    “对,先做两个水煮蛋,然后杀条鱼,缸豆和丝瓜做两个菜,缓缓来。”陈氏交代完饭菜,又心疼小儿子道:“以后路上带点吃的,何至于饿成这副样子。”

    霍修笑着挠挠头道:“原来带着的,忙了一通忘了拿,那会儿高兴也觉不出饿来,等觉了出来,想想不在路上了嘛。”

    什么高兴事,连吃饭这个头等大事都忘一边了?

    霍家人齐刷刷的看过来,等着霍修的解释。

    霍修有些自豪的扶着陈氏的手道:“娘,你媳妇身体不舒服,今天就不来了,我也因为这件事耽误了半天。”

    妻子身体不舒服,只有一种情况让身为丈夫的男人自豪不已,就是陈氏也扬起笑脸问道:“媳妇有了?”见了霍修点头,陈氏连声道:“好,好,悠悠这么大了,我盼了好多年,我们这家有一个……”说道这里,陈氏想到单氏在厨房做饭,怕她听见及时打住了。

    霍家有一个孙子那是不够的,大儿媳妇指望不上,陈氏一直盼着张氏多生几个孙子。

    “本来我们也是起大早来的,经过城门一群牲口的味道,她忽然闻不惯了,坐上牛车又吐得厉害,差点把别人的衣服吐上了,只得下来去了医馆,说是有了,又说这些天操劳了,让人好好休息……”

    “娘累了?”霍悠然着急的问。

    霍修面有愧色,抚摸着霍悠然的头道:“没事,歇一歇就好了。”

    前两胎张氏都没有这么娇气,这两年从日出到日落,一个写字,一个织布,霍修和张氏两口子为了换个大一点的房子,全力以赴的在挣钱都忙翻了,所以这一胎才上身,张氏的反应就很剧烈。

    “那是要好好补一补了。”陈氏喜色道:“你走的时候带上两家老母鸡,家里的鸡蛋你都拿走,还收着一只老火腿,切几片炖鱼炖什么汤的最有滋味,我腌了几坛子杏干儿和梅干儿,再过四五天可以开坛,你也拿去,这么多东西你拿不走吧,我同你过去看……”

    “行了,儿子才到你就说走,让儿子先吃一口,人是一天没吃上东西了。”霍恩阻止了陈氏的喋喋不休。

    张氏有喜虽然值得高兴,但是大儿子这边,一样两样的不如意,高兴一会儿就该收起来了。

    正好水煮蛋也做出来了,单氏端给婆婆,陈氏接着道:“行了,你吃吧,小心滚烫的。”

    陈氏当着单氏的面儿,前两个字是对霍恩说的,后一半是亲昵的对儿子说的,单氏讪讪的收回了头,按婆婆的嘱咐去杀鱼炒菜。霍修看出了一点单氏的落寞,接着碗对单氏倒一声谢。

    等霍修吃饱了,霍家少有的点上蜡烛说话。单氏扭身对着霍大姐摆摆手,霍大姐晓得,预备带着妹妹们去睡了。

    “都听着吧,关系到大姐三姐的终身,她们听一听也自己有个想法。”霍恩的眼睛巡视着霍家第三代的每一个人,把年幼的霍七姐都看在眼里,脑海里又想着单老娘的那番话,讽刺的道:“都听着,省得粗鄙不堪。”

    单氏还不知道霍恩是意有所指,霍文垂着头没看单氏,陈氏对着霍恩张张嘴,最后对霍修张嘴道:“阿修,你在都城可有听见选秀的事,两天前张里正说估摸着不是今年,就是明年的要选,后来单亲家母来了一说,说是必选,人都派下来了。”

    霍悠然一直憋着一个疑问,攀着霍修的手问:“爹,不是有‘父死丧三年’的吗?先王死了,新王不用守孝的吗?”

    霍修肚子里那些墨水是霍恩教的,霍恩不能做重活累活之后,又手把手教起了孙子,霍悠然一向和霍忻然同进同出一道听了,问出这句话也不奇怪。

    越王周桦去世没过头七,乡野之间尽传着新王要选秀,要急着扩充后宫广纳美女,朝廷里的谏诤之士不会劝阻一下新王吗?只有劝住了,今年明年就不必闹着人心惶惶的了。

    “这个,是有这个道理,但这也是儒家推崇的道理,君王可以不守。”霍修晦涩的道。霍悠然还是太天真,朝堂之上都是男人,男人何苦为难男人的下半身,老子死了就得做三年的和尚。

    霍恩哼一声道:“遴选良家女子去宫中服役,不给内命妇的名分,就和‘父死丧三年’不相干。”

    朝廷一旦下放了选秀的诏令,就和朝廷征男人服力役、杂役、军役等各种徭役一样,选秀是针对女人的一种。选进入宫,不是给君王‘睡’一个功能,那是一个金字塔,只有塔尖的女人才能被君王临行。宫里那么大,要做的事情多着呢,其他女人,就和蚁穴里的工蚁一样,纯粹干着繁重的粗活,一辈子也见不到君王一面,即使见到了君王,且那一位碰巧到了发情期搂过了女人抱了一回,抱过就抱过了,他要是觉得抱着没有滋味,不下正式的玉蝶册立为嫔妃,外朝还能知道新王夜御几女?

    总之男人对男人一向宽容,那些女子,就没名没分的过着,等新王想不起来了,就一辈子没名没分,区别只是一个破了身的宫女。

    但其实选秀不是怕君王的宠幸,那已经是宫中女子最好的出路,金字塔尖才几人,说怕是矫情了,该怕的是宫里日复一日,没有年限以至于没有了盼头的繁重徭役,还有为了那渺茫的出头之日,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

    “关起门来几家真正讲究这些,就是当初煊赫几百年的京兆韦氏,没几个爷们儿守得住,这把泥腿子洗干净才三十年的周氏王室……”

    “老头子!”陈氏恐惧的阻止霍恩说下去。泥腿子洗干净才三十年的周氏王室,这句话是对王权不敬。大唐王朝,京兆韦氏,这些俱往矣,现在周氏王室才是头顶的天。

    “你说这些话干什么,我们已经是一辈子窝在小村子里的草民了。”陈氏扶着胸口叹道。

    “我再说这一回,现在强权林立,并列近十个王室,东边那个齐国只有十四年,越国只有十三个州的土地,称帝都不敢,王室能不能存在到你们老死的那一天都很难说。”霍恩犀利的点出,看着霍大姐霍三姐两个女孩子,和善了面色道:“那座王宫值不值得,你们听着也想想清楚。”

    “阿公,我们明白家里是为我们好的。”霍大姐和霍三姐齐齐站起来表态道。

    单氏突然觉得耳朵臊得慌。

    霍恩欣慰的点点头。

    “爹,还有件大事,是我和李勋他们寻摸出来的,只朝廷上面还没有风声。”霍修谨慎的道。

    “你说。”霍恩正坐听着。

    霍修坐直了道:“越国是个小国,先王止戈十余载,昔日大唐的国土上,还未有哪一片地域有越国百姓享有的太平日子。听说先王临去前,把新王和众多子孙招到面前,立下了永事中原王朝的国策。越国不称帝,不立年号,永远向中原王朝纳贡,以保我国太平。”

    霍家人久久不支一声。

    “民至于老死不知兵革。”霍恩蔚然长叹:“若能如此,我等草民亦永事周氏王室。”

    百姓一向对君主的要求很低很低,君王想选些年轻美貌的女人,躲的过去就躲,躲不过去被选进去了也不会反抗,只要别穷兵黩武,把这个国家弄的民不聊生就行。

    霍修亦是点头,而后道:“先王去世之后,宋廷废朝七日,遣使补授先王玉册,并赐予新王玉册,两国这般如此,唯差一条:联姻以固其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