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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素回到家的第二天,带上她给净明准备的词典,拎着竹篮兴高采烈地上山。
这天寺里静悄悄,连伙房也没有人。她将竹篮里的东西放到伙房后,来到莲社安静地等待。可是她在莲社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智善师父和净明。纳闷的她在各殿阁转了一圈,奇怪的是不见师父师兄们的身影。寺里向来香火旺,但是这天却不见香客。寺里的僧人虽不多,但也不至于到处不见人影。安素最后在地藏阁找到一个掌灯的师兄。他告诉安素,寺里的智清师叔前天夜里圆寂,寺里今天为师叔举行荼毗****,寺里的僧众到后山的荼毗场送别智清师叔去了,只留下他一人在寺里掌灯。
安素双手合十准备退出地藏阁,被师兄叫住。
“安素,你别去,大家很快就回来了。你还是到莲社学习去,今天师父恐怕没时间授课,你早点下山去吧。”
“师兄,净明也去了吗?”
师兄点点头。
安素退出地藏阁,没有去莲社,而是往后山的方向走。她知道荼毗场在什么地方,通往那边的路上有一棵很大的菩提树。那是净明最喜欢去的地方。记得几年前,她跟净明跑到后山玩,到了那棵菩提树下时,净明便拽住她,不让她往前走。净明简单地解释给她听,那是僧众们往生极乐的地方。后来,她才明白是焚化场。对于一般小孩来说,死亡意味着什么,或许他们并不清楚,但是对于失去父亲与爷爷的安素来说,却有说不出的恐惧。出于对死亡的恐惧,安素从未靠近过后山的荼毗场。
安素没走多久便到了那棵菩提树下,站在树下已能听到从荼毗场传来浑厚的诵经声,抬头望去,缕缕青烟直透云霄。她不再往前走,她知道荼毗场不是自己能去的地方。她在树下静静地等了许久,渐渐地听到诵经声越来越近。随着诵经声越来越响亮,返回寺里的僧众排着整齐的队伍缓缓地往这边走来,双手合十,口诵经文。常年往妙法寺跑的安素熟悉寺里的仪轨,看见走在最前面的智善法师以及各位师叔、师兄们后,恭恭敬敬地双手合十、垂首恭敬地站在一边。待僧众经过后,她才在看见最后面跟着来的净明。
两人站在菩提树下,默不作声。
净明手里握着一串佛珠,抬头看着树叶出神,神情是那样的悲悯。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形成金色的光斑细碎地洒落在净明脸上,看上去是那样的神圣。安素静静地看着他,许久都不说话。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尊慈悲、庄严的雕塑菩萨像。
智清师叔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禅师,在寺里备受尊崇,平时对净明关爱有加。安素原以为净明会很难过,没想到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难过之色,平静得一如往常。那双澄澈的眼睛淡然地看着身边的一切。许多年以后,安素才明白,那是对生老病死的超脱,轮回的了悟。
两人都无心学习,索性就不去莲社,在山间漫步。
安素见净明将佛珠一圈一圈地缠绕在手腕上,很是好看,“什么时候开始用起佛珠了?”
净明比划道:“计数工具罢了。”
安素觉得这佛珠跟师兄们用的不太一样。净明告诉她,这是师父前段时间从印度带回来的小叶紫檀佛珠。
安素告诉净明,这次进城看到的新鲜事物,高兴得眉飞色舞。净明静静地听着,不时露出微笑。夏天的山间小路虽然不时传来阵阵清风,但对于活泼好动的安素来说仍然觉得热。安素觉得奇怪,穿短袖的自己额头已热汗涔涔,而穿着海青的净明居然一副清爽宜人的模样。
她惊讶地问:“小和尚,你不热吗?”
净明摇摇头,笑着比划:“心静自然凉。”
安素不停地用手扇动着,希望能扇出点风来令自己凉快点。净明看她的额角不断冒出的汗珠,挽起袖子替她细细地擦着汗。
安素怔住了,看向净明,只见他那一贯云淡风轻的脸上此刻的表情是那样的专注,手中的动作是那样的轻柔。她很喜欢这种感觉,闭上眼痴痴地笑了,鼻间传来了淡淡的檀香味,这是小和尚身上特有的味道。她深吸了口气,贪婪地享受着那世间独一无二的清香。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在干什么?”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山间的宁静,也打扰了两人的美好的时光。
净明的动作停在那里,安素猛得睁开眼,看见他并不在意地缩回了手。净明不在意,她却在意。因为这话里的含义难听,让她不爽。
是谁这么讨厌?
两人回头看向声源,原来是向晖与彭东俊。这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安素不客气的瞪着他们。
向晖阴沉着脸看着他们,显然刚刚那句话是出自他的口。
彭东俊则与向晖不同,他是惊讶地看着净明。许久,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指着净明说:“你居然是个和尚!”
其实,彭东俊只是觉得惊讶,这话并无其它意思。但是刚刚向晖的话已经让安素不爽,彭东俊这句话到了安素耳朵里,就被误解了。她误以为是他是对和尚的轻蔑。这是最令她难以接受的。要知道,小和尚在她心里是世上最美好的人,谁也无法超越,所以她很恼怒,几乎是本能地吼道:“和尚怎么了?”
彭东俊被安素吓住了,没想到这个女孩子这么强悍,顿时瞠目结舌。
想到两人在山间相处的美好时光被打扰,安素更是怒火难消。他们从小就是这么相处,既没招谁也没惹谁,仅仅是维持着两人之间那份简单的快乐,凭什么要被外人质问?被气昏头的安素继续不客气地吼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们!”
净明拉了拉安素,示意她不要生气。可这样的动作看在向晖眼里却是那样的亲密、刺眼。安素的模样就像一头冲着他咆哮的狮子,让他僵在原地,他向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他一声不吭地看了安素片刻,铁青着张脸掉头就走。
彭东俊看了安素一眼,嗔怪道:“你人怎么这样,人家是好心好意……”
“彭东俊,你走不走?”后面传来向晖的怒吼声打断了他的话。
彭东俊看了看向晖的背影,又看了看安素与净明,跟了上去。这人来的时候还兴高采烈的,现在就像是火山即将爆发。看来这个叫安素的女孩子真不好惹,向晖也不会退让,这两人在一起随时会火星撞地球。
下午回到家,奶奶告诉安素,今天有两个男生说是她的同学来找她玩。她告诉他们安素去了妙法寺,并告诉他们怎么去。
听了奶奶的话,想起今天自己对向晖的态度,安素心里懊悔。不管怎样,她今天都不该那样吼别人。
由民政部门出面,学校免去了净明的学杂费。但是食宿费如净明所料,得自行承担。为此智善法师又跑了几趟民政部门和福利院,最后证实净明是孤儿。最后由民政部门按月给予一定的生活补助,同时,净明是第一名考入五中的尖子生,学校以奖励的方式免去了他的住宿费。
去学校报到的前一天晚上,净明翻出了那个洗得发白的棕色绣着莲花的布包,那是他背了六年的书包。原来是深棕色,反复洗了无数次后已是呈淡棕色,上面的绣得莲花已严重起毛。当初,这包还是师父给他准备的。
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那身新衣服,是安素今天送过来的,那是安奶奶给他准备的。接过衣服时,他心里很感动。虽然他从未有过攀比之心,在寺里永远是一身灰色僧衣,上学时也穿着最朴素,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哪个孩子会不喜欢新衣服呢?尤其是一年到头难得有新衣服穿的孩子。他收拾了两身换洗衣服,连同安奶奶送给他的新衣服一起装进了棕色布包。
寺里所有人的衣食住行都很简朴,即便是净明同样如此。净堂为净明准备了简单的生活用品,看着他收拾东西,这孩子从来都不需要别人操心。这个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小师弟与他的感情比其他的师兄弟更多了一份亲厚。这个懂事的小师弟唯一需要他操心的便是生活费用问题。虽然知道民政部门有补贴,但是外面不同寺里,衣食住行处处需要花钱。出家人生活简朴,他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默默地打开抽屉,那也是他为小师弟准备多年的东西。
净明还在收拾东西,一直照顾自己的净堂师兄来到他跟前,只见他手了捏着像是手帕的东西。
净堂摊开手掌,轻轻打开了手帕,里面零零散散一堆零钱。
净明瞪大了眼睛。
“净明,这里有一百多块钱,是多年来善信们的供养,我从来没花过,也用不上,都给你攒着。知道你总有一天会用得上。”
净明听了更是不敢接,双手合十推还给师兄。
“净明,学校不比寺里。虽然有给你补贴,但是我们都明白,那仅仅是够你维持最起码的生活。如果你需要比纸笔什么的,那你向谁要呢?”
净明不吭声,却也不敢接。
净堂重新把钱用手帕包好,拿起净明的布包,将手帕塞进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