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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月姬捧着一碗莲子羹,走进书房,轻声道:「我特地为你煮的,趁热喝了吧。」
夏清南没有理会她,继续写着书法,笔走龙蛇,力透纸背,字迹隐隐透着剑意。
收笔后,他轻抬眼帘,凌月姬穿得端庄得体,附合她正妻身份的衣着,色调沉闷,款式守旧,毫无新意,全没了以往的那种轻纱曼妙之美。
夏清南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厌恶。
凌月姬待他写完,才装作无意地问:「你为何撤销了追缉令?」
她还真有脸问。夏清南微勾嘴角,眼底却没有笑意,「你对此事还真关心啊。」
他早已派了人去调查,细查之下终是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证据处处指向凌月姬。
回想当天,就是因为她的建议,他才下的追缉令。
当初说得好听,怕苏巧淇会来揭穿正妻的身份,继而让他没脸。本来凌月姬想让他下追杀令,是他临时改变主意,改为追缉令的。
他本想抓苏巧淇回来,好好质问她为何逃婚,再动以私刑报复。要不是好奇心使然改成追缉令,苏巧淇真被杀的话,他还蒙在鼓里,被凌月姬戏耍还懵然不知!
凌月姬见他神色古怪,心下有点不安,勉强笑道:「我……不是怕不除了这个后患,对你不利嘛。」
「哼,说得好听!」夏清南一拍桌面,「你自己做了何事你心知肚明,现在滚回你的院子,别再来烦我!」
凌月姬一惊,她装作不明所以,夏清南却没再理她,翻脸比翻书还快,对她毫不留恋,也不打算给她面子,直接唤人把她撵走。
凌月姬顿觉不妙,猜到夏清南大概已发现了什么……不然,他不可能有如此反应。
莫非那贱人没死?
要不是当时那几个下人做事不妥当,她何必苦心要求夏清南下追杀令?
她明明吩咐的是让人在饭菜中下药,迷晕了苏巧淇后再插她几刀,绑了石头后丢进河中,谁知那几个下人自把自为,竟觉得苏巧淇既然昏了,直接丢进河中了事,也没有做完她吩咐的步骤,后来被她得知,气得把他们都杀了。
凌月姬为人心狠手辣,做事喜欢斩草除根,为免夜长梦多,才找上夏清南要他下的追杀令,欲以绝后患。
谁知现在夏清南竟发现了真相,以他的为人,最是不喜被人算计。凌月姬打了一个寒颤,知道自己若处理不当,定然没有好下场……
之后,夏清南把凌月姬禁足,又冷落她没再在她的院子留宿,不是在通房处过夜,就是到妓馆夜夜笙歌。
凌月姬暂时没犯七出之条,他也丢不起那个脸,才没有把她休了。
夏清南几乎一有机会,就要见见夜薇。
苏巧淇每次见他,都会甩脸色给他看,他还偏偏就好这口,死活要粘上来。
二人皆坐在矮榻上,距离并不相近。
每次见面,他总是努力想挨过去,她却不会让他得逞,他越是挨过来,她越是往侧退,若他坚持挨近,最后二人便会离那矮榻越来越远,都坐到地上去。
所以夏清南已经习惯了,不离她太近,却又不会太远,就刚好中间能多坐半个人的空间,这是她能接受的最近距离了。
「你变了好多……」
夏清南抬手欲抚摸她的脸颊,手才抬到一半,就被苏巧淇一下打走。
他笑瞇瞇的,一点也不怒,手被打下来后,顺势拈过她袖口的轻纱,有一下没一下的卷着。
「爷如果被迫卖身,也是会变的。」苏巧淇跟他谈话时,从没正眼看他,斜睨向他的眸里满是嘲讽。
他却觉得这眼神儿端的是风情四射,只被她睨一眼,他的心就酥了,真是好一匹胭脂马。
听罢她的解释,夏清南想想,这也是合理,一个人能变化如此之大,只有遭逢巨变,才会性情大变吧,的确是……变得好,变得妙!
苏巧淇唇角微翘,又冷冷地说:「而且……奴消失多天,爷以为奴是做什么去了?」
这句暗示已够明显,就是说她如今这副模样,是被绮翠楼调/教而成的。
绮翠楼调/教人的手段高超,重点培养的名/妓不止言行举止独具风韵,特别是那床/第之术,更是首屈一指的好。
虽说清倌卖艺不卖身,但凡事皆有价,有钱有地位之人还是能享用到的,前题是,要享用到清倌,就必须为她赎身,这是绮翠楼的规矩。
当然也有旁的法子,例如清倌自愿瞒着绮翠楼,偷偷的跟别人交易。
这些天,夏清南就在暗自盘算着,如何才能让苏巧淇重新拜倒在他脚下,想起那绝妙的床/第之欢……
他的喉头滚动,看向她的眸子一暗,那神情是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下去。
苏巧淇忍不住嘴角一抽,看那副色迷迷的样子,这人不知又想到哪里去了。
这男的就是一被虐狂,人家越不给他好脸色,他越是兴奋,越是要贴过来。
他除了相貌像一代大侠外,哪有半点大侠风范?就她看来,此人就是个脑残的好色之徒,用下/身思考的动物。
这次倒是苏巧淇误会他了。夏清南行走在外时,甚少如此放肆,有外人在场时更是态度端正,彬彬有礼,让人找不出半点不是来。
此地既是青楼,他才敢肆无忌惮,任意调戏苏巧淇,毫不掩饰自己好色的一面。
夏清南稍微收敛起色心,回想早些天想好的计策,在脑中过了一遍,认为没有破绽后,坐姿变得端正,轻咳一声,「你不问关于江湖追缉令的事吗?」
她态度冷淡,扯出一抹冷笑,「有何好问,不是你发出的,就是你家娘子发出的。」
「那你真是误会我了,我又那会做出此等恶劣之事,是凌月姬偷偷瞒住我发出的,我已把追缉令撤下了。我亦查清当天丢你进河中的,也是她的阴谋,我已狠狠惩治了她。」他言语恳切,伸手过去想轻抚苏巧淇的手背,却被她躲开。
她顿了顿,眼中冷意退了点,可态度依然冷漠,「哦?」只发出一个音节。
夏清南见她态度有软化的迹象,认为有戏,眼神一亮。
「你不问问你的家人吗?」
果然,此句一出,苏巧淇脸色顿变,再也戴不起那副淡漠的面具。
「双亲不幸被人劫杀,还有何好问的?」她嘴角勾出一抹苦笑。
夏清南的脸也跟着换上一副愁容,他哀叹一声,「我得此坏消息时,也是甚为震惊,想不到伯父伯母竟遭此不幸,实在令人难过。」
他根本没想过苏巧淇会知道是他做的,因为那件事他做得滴水不漏,半点证据也没有留下,就算有人查到苏家劫杀案有可疑之处,也绝不可能查到是他,没人会联想到他,苏巧淇一弱女子,就更不可能猜到真凶是他。
而且她走投无路沦为妓/女,自身难保,更不可能查清事实真相。
见苏巧淇静默不语,夏清南将准备好的说词搬出,语气极为认真,「我已查出行劫之人,正是那黑风寨的三寨主!」
她浑身一震,眼眶微红,「奴现在自身难保……知道又能如何?」
见她反应如此,夏清南心下一喜,在一个人最脆弱时打救她,更容易取得她的信任。
见铺垫得差不多了,他终是丢下了准备已久的重磅消息,「我已为你报了仇,将整个黑风寨剿灭!」
苏巧淇终于抬眼正视着他,泪水瞬速凝满了眼眶,「真的?」
苏巧淇只觉得这人真是厚颜无耻,杀了原主父母后,还把报仇大恩揽到身上,想要她报答他吗?
她强忍着恶心之意,面上看不出半点厌恶,眼底的冷意也尽数消散,只余下浓浓的感激。
夏清南看着冰山逐渐溶化,顿感满意,他颔首低眉,试探地伸手捉摸她的手背,见她没有反抗,心中一喜,赶紧将那只白玉小手握进手里,小手柔若无骨,触感滑如凝脂,他轻轻一捏,仿佛能捏出水来。
「当然是真的,我又何尝骗过你?」他努力端着一副正义大侠的模样,脑里却尽是龌龊的念头。
「谢过夏大哥……」她把手抽回后,站起身来,深深一拜,「夏大哥的大恩大德,巧淇实在无以为报,只能……在此拜谢了。」
不是「只能以身相许」吗?没有听到意料中的话,夏清南有点失望。
「我像挟恩图报之人吗?你这样是看不起我!」他也跟着站起来,扳起脸一派正气凛然,「伯父伯母待我如亲子,我又那能看他俩死得不明不白!」
他还觉得不够,继续加重筹码,意欲将她的心一举攻陷,「我还要把你救出火海,过些天等我筹足了银钱,就会帮你赎身!」
她感动得流下泪来,泪珠凝在羽睫之上,甚是惹人怜惜。
「夏大哥……巧淇何以报此大恩大德?」
他趁机一把将她扭进怀里,见她没有挣扎,色心一起,欲亲她一下以示安慰,她恰巧低下头埋进他的胸膛,他的吻最终落到她的发旋上。
温香软玉在怀,丝丝女儿香钻进鼻腔,夏清南欲念滋生,正当他想更进一步之时,护卫的声音从远处响起,「夏大侠,时辰已到,请回。」
该死!夏清南脸色一黑。
真想一巴掌把那护卫拍死,可他也只敢想想而已,他虽然颇有势力,可依然不敢得罪强势的魔教,他忍了又忍,终是忍了下来。
他调整好脸色后,依依不舍地跟苏巧淇告别,并定下了下次见面之日。
几天后的黄昏时份,苏巧淇在街上买了些胭脂水粉,正想回去时,远远就瞅见绮翠楼门前,一群莺莺燕燕围着一名高大的白衣男子,正在拉拉扯扯。
在青楼「上班」许久,她早已见识过抢客事件,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或许那男的一身衣着不凡,看上去是只大肥羊,那群姑娘争相抢着要宰他也属平常。
她漫不经心的走过去,越走近越觉得不妥。
那背影,怎的好像有点熟悉?
她小心翼翼地绕过去……
一看,心下一沉。
还真是他!他怎的会来这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