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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林冲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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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师……弟,快,快扶我起来,我……我……”林冲说话已然断断续续。武松见状,急忙靠近去一手搀扶起林冲的身子,林冲自染中风以来,已然骨瘦如材,身材足足瘦了近三十斤,以武松的神力,虽只单臂,扶起林冲来却也如同提稚般轻松自如!

    这会儿,武松噙着泪水道:“教头勿忧,我这就去给你采药!兄弟等我 ,片刻便回。”林冲缓缓地道:“兄……弟,不……不用了,我命在旦夕,又岂是区区草药能治?除非华佗再世,但是 ……但是……”话没说尽,林冲的干咳又上来了。武松道:“教头病重,我一个去把你留下,不放心啊,不如我背你一起去对面清凉山采药吧!”林冲无力地摆了摆手道:“兄弟背我上山,徒增负担,何苦呢?兄……弟,你先……出……出去,让大哥一个人在此安静片刻吧。”望着林冲不愿多说的表情,武松知道再劝已无意义,便道:“既然如此,我武松先告辞了。我先去向觉远方丈请示下,让他派个懂事的来照顾大哥吧!”

    武松临走时,看了一眼已然昏迷的林冲,轻轻地合上了厢房的 门。快步走进了觉远方丈的禅房。

    此刻觉远正双眼微闭,参禅打坐,坐在墙角边的一个胖大和尚正是园真,此刻也正低头默然,口中念念有词。

    见武松进来后,觉远方站起身来,赐武松坐。这武松也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觉远道:“我已猜到施主你会来,没想到你还真来了,施主莫非是为林教头的事?”

    武松道:“正是为林冲而来,教头病危,我要去给他弄草药,敢烦方丈请人照顾下教头,我武松去去便回!”

    觉远道:“此等小事,武施主不必费心,交予老衲即可,老衲定会托人代为照看林教头。”武松双手一揖道:“多谢方丈,我武松去去便回!”

    言罢,武松大踏步地朝寺门走去。望着武松远去的背影,觉远长长地叹了口气,口中却仍然念叨着:阿尼陀佛,善哉善哉!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回了禅房,对正在一边默诵经文的园真道:“园真啊,你明天再来面壁思过,先去把你玄悲师兄找来。”园真允诺,心想正好趁此时放松片刻,便急忙去找。

    在寺庙后面的菜地里,园真喊住了正在浇水的玄悲,道:“师兄真个好兴致,在此浇花锄草,方丈有事相请,敢烦师兄去一趟。”玄悲应诺,放下了手中的活,跟着园真到了觉远的房间。觉远示意园真退下,园真大喜,出门时轻轻带上了房门。一溜烟又不知跑去哪里去练习他的“铁掌雪上漂”了,只是这积雪已然融化地……,当然聪明的和尚,我们读者是无需担心的。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觉远和玄悲两位大师席地而坐了。觉远道:“这次招你来,实在是有事相托。武施主临走前将林教头交付予我。教头病危,我想到玄悲你祖上是学医的,我们寺院僧众的一些疾患也全赖你照顾周全。今日林教头受此劫难,我想我们要施以援手才是!”玄悲道:“师兄你有所不知,林教头所患之疾非一般可比,他刚入住我们这里的时候,我曾专门为他把诊问脉,教头气息那时便已微弱,脉相也乱,我曾嘱咐武施主,用葛根、甘草等药材煮汤给教头喝,但看来目前还是收效甚微,也许只有一种方法可以延长林教头的阳寿,但也只是延长而已,后事还真难以预料的啊。”觉远道:“你是说用内力来疗治林教头的病?”玄悲道:“目前只能如此,至于以后,要看林教头自身的造化了!”言罢,玄悲不禁叹了一口气,道:“我去看下林教头。”觉远点了点头,道:“师弟请便!”

    玄悲在去林冲房间的当儿,正好路过自己的房间顺手拎了一壶昨晚烧的温水壶。快步走进林冲的房间,房子阴暗而潮湿,林冲蜷缩在一边,嘴里在念叨着什么。看到玄悲大师来了,想挣扎着坐起来,两条腿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玄悲大师见状,忙道:“林教头不必起身,老衲受师兄所托,特地来给教头把把脉。”不待林冲伸手,玄悲快速地抓起林冲的左手。半饷方道:“教头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你的病,恐怕……”林冲苦笑着道:“我林冲想必活不过今晚了,大师不必难过。”玄悲道:“让老衲用内力将你体内的病毒驱散,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林冲道:“不用了,大师。人生自古谁无死呢,唯一的遗憾就是此生大仇未报,不能手刃高衙内这个王八羔子,我死也不甘心啊!”玄悲也素知林冲的 性格,既然不肯接受治疗,怎么说都没用,他默默地看了林冲一眼吧:“请林施主好自为之,老衲我先告退了。”说着,玄悲给林冲盛了一碗水放到林冲的旁边,然后默默地走了出来。

    玄悲又踱回了觉远的禅房,将林教头不肯就医的话回复给他。觉远道:“人各有志,凡事不能强求,我佛慈悲,让我们在心里为林教头祈祷吧。”两人相视默然。

    黄昏时分,天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雪。六和寺内昼夜温差很大,看门的小僧难耐寂寞和寒冷,大概已经躲到房里取暖去了。当武松来到寺庙时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一种不祥的预感顷刻之间袭上了武松的 心头,但见武松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林冲房间赶,当他看见林冲躺着的 僵硬的身子时,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他的眼泪夺眶而出:“林教头,教头……”。林教头已然一睡不起了,只有武松那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回荡在这个寂寞而空荡的房子里,久久地,久久地,不能散尽!

    武松怏怏地走出了林冲的厢房,他把草药随手一扔,任凭风雪掩埋他千辛万苦采来的葛根、何首乌、前胡、黄精、白术、玄参,还有天冬和天麻!这些草药挽救不了林冲的性命,何必留着呢?至少武松当时是这样想的。

    武松赶到了觉远的禅房,却发现房间里坐满了人,正前方坐着觉远,旁边玄字辈的高僧:玄苦、玄悲、玄难依次落坐,然后园字辈的园真、园慧、园明、园英、园秀也在座。觉远见了武松,没有说什么。仍旧默默念诵着经文,似乎在为林冲超度亡灵吧!武松默默伫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觉远道:“林教头一世英明,今日一别,永无再见之日,想来不无几分痛楚,但是人死不能复生,还望武施主吉安顺便。明日再替林教头置办好事。今日到此为主,我和武施主有些话说,你们先退下吧。”众人应诺,各自散去。

    觉远道:“武施主,你可知老衲此番留你何意?”武松道:“武松粗人一个,哪里晓得这许多心思,还请方丈明示!”觉远道:“其实自从你入住六和寺来,你人在六和寺,但是心还在梁山。你在六和寺这段时间里,以你的性格,我早就猜着不会适应,就像当年你鲁达师兄大闹五台山,最后只能一走了知。有小僧向我报告你这段时间经常喝酒吃肉,按照佛门的规矩,这些都是不允许的,原先看在林教头病重的分上,老衲一直隐忍不说。但是现在教头已然仙逝,老衲再留你 ,恐难服众,望武施主下山以后,也能慈悲为怀,万物都是有灵性的,还望武施主以后手下留情,得饶人处且饶人,不枉杀生。也算不辜负了你在六和寺这段时光,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武松重重地一揖道:“我武松平生只认两个师傅,一个是小时候的周侗,另一个就是觉远大师您了。有道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武松定将谨记大师您的教诲,不再滥杀无辜!”觉远点了点头道:“时间不早了,武施主请回吧,你的斋饭我一会儿派人送过去了。”武松扑的倒地道:“师傅在上,请受我武松最后一拜。”觉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而去。

    武松走出了觉远的禅房,意甚怏怏。回到厢房,含泪裹起了林冲的尸体。生起了火炉,看着摇曳的火光,默然无语。

    没有人可以形容武松现在的心情,没有林冲的日子,也就意味着没人和他谈枪论剑,没有人再与他提起梁山的如烟往事,没有人再与自己把酒言欢,想想都觉得凄凉和无奈。

    窗外夜色很重,武松仍然默默坐着,想着自己的前程往事和林教头临终的遗愿。

    斋饭也不知何时,放在了一边。估计凉了一大截了,但是武松却连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了。

    整个六和寺在风雪交加的夜晚显得万籁俱寂,更增添了几分神秘而苍茫的意境。

    然而,今夜的武松已然注定是无眠的了!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