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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他们便押解了那拐子夫妻下山,奈何孩子太多,将两辆马车塞得满满当当,山路又崎岖,他们不敢大意,冯渊便提议绕道牛集县,再取官道回金陵,虽远些,到底安全稳妥,众人自然同意。
于是全捕头便命那拐子夫妇走在前面带路,一行人慢慢悠悠往牛集县开去,到了的时候竟又是接近黄昏。
当天他们投宿在县上一家小客栈里,这一路风尘仆仆,如今大功告成,欧阳越自然敞开了腰包,请众人大吃大喝一顿以示犒劳。
彼时夕阳西下,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奇异的金色光辉里。微风过处,客栈院子里几棵大槐树被吹得沙沙作响,树下海棠正和四个小姑娘玩着老鹰捉小鸡,海棠作老鹰,冬儿作母鸡,跑得好不欢快。
屋子里,三个捕快都喝高了,拉了石泰、何泉吆五喝六地划起拳来。欧阳越则四处追着给两个宝贝女儿喂饭,笑得满脸褶子。
慕耀在一旁喝得微醺,笑看徐光蹲在门口陪妙儿逗着一条小黄狗取乐,何连之饿坏了,只顾一口一个鸡腿,啃得不亦乐乎,看得英莲捂着嘴咯咯笑,冯渊则默默抿唇往她碗里添了一块排骨。
一路走来,终于在这里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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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官道虽好,却格外费时,从金陵来的时候众人前后花了十日,不想回去却足足用了半月。
刚入金陵城,便有几个捕快装扮的人迎了上来。
全捕头面上惊奇:“陈虎,你怎么来了?”
只见那叫陈虎的向全捕头行了礼,道:“老大,金大人接到您的书信,听说你此次大破拐卖案,很是欣慰,特命我带了弟兄们前来接您。”
冯渊因不喜那金祖元,便向全捕头告辞道:“全捕头,既已入了金陵城,我等的使命也算了却了。当日我们便是在这城门之下汇合,今日便也在此处拜别吧。”
全捕头面有疑虑,正要开口,却不料被那陈虎抢了先:“冯少爷,您可不能走。临行前,金大人特别嘱咐我,此次破案冯少爷和几位师兄弟可谓劳苦功高,一定要我请您到应天府一叙,以论功行赏。”
冯渊自然不屑:“劳苦功高谈不上,在下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还请您回去禀明大人,我等谢过他的好意,论功行赏便免了吧。”
那陈虎一脸为难模样,忙看向全捕头道:“老大,这样我回去可没法向大人交代啊。还请您帮我说两句好话吧。”
全捕头因向冯渊干笑了两声,道:“冯少爷,我知你们都是豁达之人,并不在乎功过赏赐。然此案牵扯甚多,九姑娘、海棠、妙儿都是被害人,又是人证,少不得要跟我去应天府一趟的,而她们如今又被几位收留,所以还是大家一起去应天府销案为好,之后再各自回府,想来也耽误不了多少工夫的。”
冯渊闻言,思忖片刻,点头应了:“那便请吧。”
不过一顿饭工夫,一群人已浩浩荡荡进了应天府,起初还有衙役笑脸相迎,不想进了公堂之上,两边衙役突然列队相向而立,堂棍点地不停,嘴里齐声念道:“威——武——”
这样的场面,英莲前世只在电视中见过,如今真的身临其境了,倒觉得有些膈应,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只见那金祖元正端坐上方,却是容颜冷酷,并无半点喜悦之情,相反,他嘴边噙着的那一丝冷笑,很是让众人有些不寒而栗。
全捕头心下奇怪,却也不知所以,只得将那拐子夫妻往堂前一扔,又从怀中掏出两人画过押的供词及拐卖名目,道:“大人,这便是上月拐走欧阳越双生女儿的拐子夫妇,我等在他窝点之中不但找回了欧阳冰、欧阳雪,还救出了其他五名女童,供词、名目在此,还请大人过目。”
那金祖元听了,只冲陈虎丢了个眼色,那陈虎便上前来接过了全捕头手中之物,呈了上去,不想金祖元却看也未看,就扔到了一边。
“大人,这……”全捕头十分惊讶,然话未说完,就被金祖元拂袖打断,“全捕头,这次拐卖案破得十分漂亮,本府心里有数,定会上报朝廷,好好奖赏你的。只你这一路也十分辛苦,便先退到一边休息吧。本府这里,还有另一桩公案要审。”
全捕头满脸疑惑,少不得还是退下了。
俄顷,却听那金祖元猛地一拍惊堂木,向底下喝道:“来人,将那冯渊、慕耀、徐光、何连之四人给我捆了!”
堂上顿时大乱。
全捕头大惊失色,向金祖元抱拳道:“大人,这是为何啊?此次拐卖案,冯公子等人功不可没,怎地还要绑他们?”
可那金祖元压根没听,只拂了拂袖示意他不要管,那厢早有陈虎等人拿了绳子上来就要绑冯渊他们。
然其他人哪里会依,一群大人小孩都围将过来,将四人与捕快隔开,根本不让陈虎他们近身。
金祖元大怒,又狠拍了一下惊堂木:“大胆!你们这群刁民,再敢阻碍本府拿人,本府就连你们一齐捆了,扔进牢里!”
徐光气急,朝堂上吼道:“敢问大人,为何要绑我们?”
金祖元哂笑道:“为何绑你们?呵,问得好!你们这四个暴徒,两个月前竟当街寻衅,抢了金陵皇商薛家的丫鬟,还无故将薛大公子打成重伤,险些丧命,如今薛家已向本府提交了诉状,还想抵赖不成?”
原来是薛家!哼,冯渊心下了然,只冷笑道:“自古打官司讲究的是对簿公堂,如今金大人只听一面之词就将我等抓起来,未免太过武断。既然是薛家状告了我们,那请问原告何在?”
言罢却听公堂外一声大笑:“哈哈,你薛大爷我在这儿呢!”
众人回身一望,只见那薛蟠带了两个小厮大摇大摆地走将了进来,一进门便朝地上跪下了,只做一副惨遭人欺辱的模样,假哭道:“金大人,你可要替我做主啊。两个月前,正是这伙狂徒抢了我的丫鬟,还险些夺了我性命去,小人着实冤枉啊……”
原来,这薛家前两月一面派人在城中造谣,诽谤那慕耀,另一面又派了人去京都细细打探慕耀的底细。前一阵,派去的探子终于有了回复,那旭国公家只有两子一女,大公子慕日,二公子慕星,还有大小姐慕月,从没听说过什么慕耀。那薛蟠得知之后,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气,死活闹着要报仇,薛姨妈无法,只得认凭他退了与青龙镖局的业务,赔了许多银子了事,然后报了官。
偏偏此时冯渊等人又出了城寻拐子,倒给了薛蟠可趁之机。那薛家原想拿银子疏通金祖元,意外得知他正处在水深火热之时,薛蟠便趁机许诺他,如若他能替自己出了这口气,薛家便保他高枕无忧。这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原就是金陵的护官符,那金祖元得了这个保证,岂有不应的?
如此,才有了今日公堂上这般狼狈为奸的局面。
何连之见了薛蟠,十分厌恶,大叫道:“那日明明是他先动的手,又带了七八个豪奴以多欺寡,他被我们打伤那是他技不如人,如何就成了我们的错了?”
“好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少在这儿含血喷人!”薛蟠听得脸上阵红阵白,狠狠剜了他一眼道,“那日原是我买了一个丫鬟,正要带回府,不料半路之上被你等拦下,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我一顿好打,又将丫鬟夺走。哼,你们也不用急着辩解,我自有人证。”
说着,又朝那金祖元拜了一拜,道:“烦请金大人请人证上堂。”
金祖元眯眼一笑,朝陈虎道:“去把那几个人证带上来。”
陈虎领命去了后院,不一会儿竟带了两个年轻男女并一个老妇上来。
只见那金祖元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堂下人证,本府命你们将你们当日所见一字不落说与我听,不得有误。”
三人忙跪着磕了头,就听那老妇人最先开口:“回大人,老身仇氏,乃是清风茶馆前卖灯笼的摊主。那日的事情经过我看得很清楚,是冯家少爷带了小厮拦下了薛少爷的去路,只说薛少爷买的丫鬟是他的,要薛少爷还给他,薛少爷不肯,冯少爷便大打出手,后来又来了几个帮手,将薛少爷打个半死,薛少爷的小厮不依,上去护主,却不想不是这几人的对手,都被打倒在地,还被叠成了人肉山,然后冯少爷等人就抢了那丫鬟走了。”
第二个开口的是那青年男子,自称是那日在清风茶馆二楼喝茶的茶客,正好看了这场热闹。最后说话的则是那位自称那日上街买针线,却不巧碰上斗殴的姑娘,两人所说情形自然与老妇人如出一辙。
待三人说完,那金祖元脸上故作气愤,道:“大胆狂徒,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残暴之事,简直目无王法!来人啊,速速将他们四人给我捆了,先各打八十大板,再打入大牢等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