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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斯年曾经不止一次的私下问叶嘉言:“叶嘉言,沈晏他就那么好?值得你为他守一辈子?!!”
温斯年一直搞不懂的是,为什么每当自己提到沈晏时,叶嘉言看向他的眼神就会变得复杂莫测,深沉幽暗如子夜时的天幕,暗云低垂,遮住繁星朗月,不见一丝光芒。
叶嘉言的脸色苍白如斯,他抬眸将温斯年的面容细细描摹了一番,不放过一丝一毫,这才启唇轻声道:“温斯年,你知道吗?我嫉妒过你……”
温斯年的脸色顿时如打翻的调色盘一样,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叶嘉言,眉宇间尽是一片迷茫。
“我?我怎么了?你嫉妒我?”
“沈晏跟我说过,他喜欢你。”
叶嘉言的声音轻得恍若能被微风一吹就散,他垂下头不去看对面明显受到极大震惊的温斯年,纤长的手指与被端起的茶盏相得益彰,睫羽轻眨,掩住唇边的一缕凉薄笑意。
清茶入口,慢慢品后就会发现苦中犹带着一丝令人期待的甘醇,茶香幽幽飘散在鼻翼间经久不散,就像那个人一样。
温斯年险些将面前的茶盏碰翻,他不敢置信却强压着声音问道:“叶嘉言,你在骗我吧?”
“我怎么会骗你呢?”叶嘉言放下茶盏,轻声细语道:“温斯年,温总,沈晏于我何其重要你我心知肚明,他亲口说出的话我怎么会记错?”
“你说好不好笑?我的一个爱慕者不喜欢我了,他告诉我他喜欢上了另外一个爱慕我的人,如果不是沈总拦着他,他怕是早就跑到你身边去了吧。可更好笑的是,那个时候,我却不能自已的爱上了他。”
温斯年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黑,他突然想到自己与叶嘉言初见时的惊为天人,那时的叶嘉言除了一张好相貌什么都没有,在各个剧组中扮演花瓶角色,无人问津。自己却一见钟情,想接近叶嘉言的心一天强过一天,他受不了了,终于在一个如现在这般的午后跟他吐露了自己的心声,却得知了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间里有人捷足先登——老对头沈清的弟弟,沈晏。
温斯年目光愣愣的看着空气中的某处,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窗暖暖映照在室内,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浮尘,在空中浮浮沉沉,四散飞落。他一直以为自己和沈晏的立场向来鲜明,除了情敌,别无他想。
可是叶嘉言竟然不声不响的爆出这样一个秘密。沈晏对他竟然有过那种心思。
“温总,你我之间从无一丝一毫的可能。”
“为什么?”温斯年哑声问道,“我做错了什么吗?沈晏的事……你知道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何音。”叶嘉言淡淡吐出了一个名字,他微微抬起头,落在温斯年身上的视线不带丝毫情感。“我的记忆力一向不错,那个男人我没记错的话,是你身边的人吧。”
温斯年:“……你一直都知道啊。”
温斯年低低苦笑出声,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神情平静淡然的叶嘉言,倏然站起身:“我承认,我的手段算不上光明。但沈晏的行为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了呢?”
“说到底,不过是我没争过他而已,真不公平啊,明明更早遇见你的是我。”温斯年转身离去,就在他的手握在包厢的门把上时,他突然扭头,看向那个背对着自己稳稳坐着的修长身影,脸上的神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声线犹略带颤抖,却已然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意和得意洋洋的满足感:“可是,你也没争过我啊。”
“毕竟是你说的,沈晏亲口承认,他不喜欢你了,他喜欢我啊。”
“哈,叶嘉言,你不过也是一个可怜人……”
说完,他毫不犹豫的转动门把,干脆利落的离去,留下叶嘉言一个人静坐原地,瓷白的皮肤,浓墨的眉眼俱沐浴在阳光下,神情淡然恍若一尊玉佛,无悲无喜,不带一丝人气,对温斯年的离去不置一言。
良久,就在面前茶盏的茶都逐渐凉却的时候,他这才动了一下身子,就着满室的孤寂将苦茶一饮而尽,唇舌间一片苦涩,他缓缓闭上双眼,靠坐在椅背上,陷入阳光中的身体肌肤触手温热,内心深处却久历凄风苦雨,暗自压抑的苦涩痛感早已麻痹了他的心脏,他自嘲的笑道:“你总算说对了一句。”
叶嘉言不过也是一个可怜人,一个为情所困,画地为牢的可怜人……
然而温斯年说错了,他和沈晏之间的竞争虽涉及早晚,但动心却从不分早晚。
那么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那人一脸垂涎的看着他做的饭菜开始?明明那么金贵的胃却对自己的厨艺情有独钟青睐有加……
是从那人因为自己的肯定回复而笑的眸子弯弯开始?只不过是答应了他一起外出却心满意足的笑的像个孩子……
是从那人在书店无聊张望四周却依旧默不作声的陪伴在不觉外物径自沉浸在书中的自己身边开始?明明那么活泼好动的性子却乖乖待在一旁那么长时间……
还是从那人不像一般金主那样强迫自己,笑眯眯的说想和自己做朋友开始?抑或是那人小心隐瞒在背地里为自己跟沈清争取资源开始?堂而皇之的闯入包厢,趾气高扬的将他当时尚且无力抗衡的赵林戏弄奚落后小心翼翼将自己带回家开始?……
其实早就该知道的不是么?
毕竟当沈晏睁着圆圆的乌黑眸子,既紧张又义正言辞的跟自己说当初是他鬼迷心窍,现在是真的把自己当兄弟看,完全没有折辱自己的想法,他现在喜欢的是温斯年时,自己听到后的惊愕和嫉妒,不安,失落……那些复杂又不可言说的晦暗心思渐渐植于心底,以焦虑不堪的妒火为养料,以日夜缠绕的渴望为雨露,日复一日,在他潜意识中的纵容下,破土发芽,抽枝生长,逐渐布满整颗心,动则撕心裂肺的疼痛,不动则肆意妄为的侵占,让他无法剥离,也不想剥离……
那么拿当初情真意切的许下山盟海誓转瞬却经不了诱惑投入别人的怀抱的何音与沈晏相比呢?怕是完全比不了的吧。
以为自己不知晓她的所作所为,想两边都不放过的何音,纯真面孔下的心被利益和诱惑日渐侵蚀,如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想必会被瞒的死死的,曾经单纯的女孩,如今心思如斯可怖。
而沈晏的身影早已在一分一秒的陪伴中被他埋入心尖眼底再也不能忍其离去。
含笑答应了茶楼侍应生的签名请求,看着小姑娘满脸飞红,眼角眉梢尽是喜意,看向自己的目光是毫不遮掩的恋慕,叶嘉言签完名,瞥了眼另一边隐隐察觉的躁动,温和一笑,安静离去。
如今只要他一亮相就可以轻而易举得到的充斥着爱慕的火热目光和狂热追捧,他在心怀感谢的同时,却也有着无人可察的落寞。
如果可以,他多想在沈晏的眸中见到这样的光芒。
如果这束光芒可以真实存在,他就算做一回扑火的飞蛾又如何?
哪怕焚尽成灰,他也心甘情愿。
叶嘉言回到家中,翻找出早已落灰的金明奖奖杯,屋外已近傍晚,天光渐暗,他也不开灯,就这么坐在地上,看着手中的奖杯,眼角处渐渐渗出了一颗泪。
泪滴滴落在奖杯上顺势滑落,在四周的灰尘中,留下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
就在他耐心等待着金明奖颁奖典礼结束好去与沈晏相见时,走神的他猛然听到颁奖嘉宾念出他的名字,万众瞩目,镜头对准了自己时,他面上迅速做出受宠若惊的表情,稳步上台,现场发挥极好,下台的时候,叶嘉言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预言竟然成真了,做出预言的,自己深爱的人今晚就可以回国了,真好。
自己说过的,等沈晏回来要对他说一句话,自己要告诉他,沈晏,我爱你,我们在一起吧。
是啊,真好,一切看起来都在向着美好的未来发展,所以在他听到沈晏的飞机失事,坠毁在海上生死不知的时候,叶嘉言整个人如遭雷击,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被人带到沈清面前,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看着眼眶通红,向来高大从未露出一丝脆弱的沈清此刻身形却略显佝偻,被同样哭红了眼睛的方漪云搀扶着时,他呐呐张口,声音已经嘶哑的不成样子:“沈晏……怎么了?”
接下来的一切事情和耗费的时间至今在叶嘉言看来都如坠梦里,那样的噩梦,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他一直期盼着沈晏可以把他叫醒,然后如同往常一样,笑眯眯的呲着小白牙没心没肺的拍着他的肩膀说:“嘉言,别睡了,快醒醒,赶紧给我做好吃的!说好的犒劳我的胃呢!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对啊,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你说过会回来的啊……
沈晏,你真是个,无情无义的骗子啊……
叶嘉言低沉萎靡了好久,丝毫没有转战大银幕就一战成名秒速变身传奇影帝的意气风发,失去沈晏的他如同失了水的鱼一般,苟延残喘度日。
终于有一个人看不下去了。
沈清让夏闻琛将叶嘉言带到办公室,看着缩在屋里长久不见外人的叶嘉言,这些时日看起来苍老了十岁的沈清沉默了许久,才慢声道:“叶嘉言,沈晏走之前跟我说过你……”
沈清抬眼看向叶嘉言,见那人的眸子内陡然绽放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沈清将一个盒子拿出放在桌面上,轻轻推到叶嘉言眼前,道:“盒子里是沈晏这次去给你买的礼物,当然,不是他亲自买的那份,那份我们找不到的。”
见叶嘉言紧紧攥住那个盒子,沈清这才继续道:“叶嘉言,你如今这幅样子对得起他对你的期望吗?”
叶嘉言不说话,将盒子揣进衣兜。
“夏闻琛,把我前两天让人准备的那些东西你收拾好,叶嘉言我交给你了,你要记住,疏美传媒,不计任何代价,都要把叶嘉言捧到娱乐圈的峰顶!”沈清的话掷地有声,夏闻琛惊讶的看向老板。
“毕竟,沈晏走之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让我照顾好你。”沈清至今依然不愿意把死字用在自己那个从来不让人省心却令人窝心的弟弟身上。
“他就这么一个心愿,做哥哥的,怎么舍得不达成?”
他就这么一个心愿,自己又怎么舍得让他失望?
在夏闻琛惊诧的目光下,叶嘉言恍若脱胎换骨,之后的岁月里,他始终不骄不躁,一步一个脚印,在娱乐圈越走越远,终于在坎坷和支持的共同帮助下,站在了娱乐圈的峰顶,一举一动皆令无数人疯狂痴迷。
在听到身旁人们疯狂而又充满强烈求生*的呼唤时,叶嘉言轻抚手腕上的表盘,飞机开始变得剧烈颠簸起来,他此刻竟然有些庆幸,自己竟然有机会经历沈晏当初的结局。
叶嘉言缓缓闭上双眼,唇边是一抹令人目眩神迷到极致的笑意。
那个人,以自己的生,以自己的死,成全了他的璀璨星途。
当自己站在星途的终点时,那个人如果看到,会不会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让他那般跳脱的性子安静这么久,真是舍不得啊。
沈晏,就快了,你等我。
叶嘉言意识陷入黑暗的一刻,他隐约间听到耳边似有一道机械电子音在平静的说。
“第一……成功……即将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