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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暗门怎么杀人的,用什么手法杀人,作为前门主的那个人还能不熟悉?况且他这个人深不可测,相信,假如门主你对他没了那份龌蹉心思,就冲着他这份能力,只怕比我更想要他的命吧?找你买人头?那得多荒唐:第一,这人头价位一定高得令本王咂舌,你才舍得狠得下那个心。可你看本王像是一头待宰的肥羊吗?莫忘了如今他治好了脑袋恢复神智清明,威胁到的是你的位置,它已注定岌岌可危,你比本王还急于想处理好这棘手的问题。第二,本王要买的消息是关于他本人的行踪就够了,何须大费周折花大价钱办小力气活呢?当然,这笔生意不单单找了你暗门做,擅长这块的组织,本王在召你之前刚刚已下了单,他们主要负责用最快的速度找出那人所在的范围,在这个范围内确定此人的位置归纳在了你暗门手里,至于最终出手的是朝廷,也就是说你们两个组织这一回是在与朝廷做生意,事情办的好了,官家或多或少会对你们两个组织的一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有你们的好处。还不提本王事成之后会付的消息钱,虽不是什么大数目,但也不至让人寒心,该是什么价位就是什么价位。”
面具下的眉头皱了起来,沉默片刻才道:“既然王爷找了号称万事通的倚风阁,怎会还找上暗门,暗门擅长的也就只是杀人,却叫暗门的人来不杀人反倒是找人?有了倚风阁找到他藏匿的地域应是不难,而王爷也明说朝廷这次会遣派下高手,找我来…这,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本王要的是速战速决!不是打游击慢腾腾耗着。倚风阁消息再灵通,架不住他内部没几个精于武艺更别谈擅于隐匿身形的,何况要确认藏匿地点的是做惯了藏于暗处的黑影,如何靠近?指不好消息报上来那范围不止几百里,千里这样的模糊概念也是有可能出现的,除非瞎猫碰见死耗子,直接撞了目标。而你暗门虽擅长杀人,却也更擅长隐匿,门下各个身手了得,仔细注意点也还是能在范围内替本王确定目标的,不是么?取长补短。”
说罢她缓缓敛起笑容,补充道:“无论是你暗门人先确定的目标,还是倚风阁运气好先撞见,或是各尽其力,又或是你暗门派遣出来的精英们也捡了大运在倚风阁确认范围以前发现目标,一旦人被朝廷指派的人拿下,一分不会少,两家都是按照独立完成的消息价位获得收益。自然,本王也会定下个日期,若是这交易能在日期内完成,两家都会额外收获奖励,这奖励的大小轻重,自然要看哪家精英功勋显著了。忘了说,朝廷派遣下来的可不是虾兵蟹将,本王敢保证这些人比你暗门的人对上他更具优势。多的你也别问,这单生意若你要做,喏,旁边放着的银票是消息钱,你数一数心底好有个数,然后自取一张当做订金意思意思,就自行离开吧。明日还是这个时候,把挑选出来的人带过来。”
言毕,她起身离开,连头也不回,扔下那鬼面人对着桌上一叠银票独自纠结。
这般的压制态度,根本,就不给鬼面人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可出手却又出乎意料的阔绰!
真的越发看不懂了。
次日,暗门人来的时候,看到倚风阁阁主正优哉游哉地与王爷在品茶对弈,倚风阁阁主素来面子大,从未听说他亲自与买家谈生意的,出面的从来只是一个又一个的代理人,连内部都没几个知道阁主是谁,何况是外人?
所以暗门阁主虽然心中对那翩翩公子哥看举手投足之间浑然天成的独特气场感到疑惑,却也没朝着倚风阁这个方向去联想,只疑惑这么个看起来非池中物的男子是扮演羡王的幕僚角色呢?还是即将成为羡王爷的第二春?
她带了二十多号人,但这屋子大,都往里头齐刷刷一站,也搁不了片大的空间,在灯火通明的烛光下,一张张青面獠牙的面具更衬的专心下棋的两位面容姣好,好似神仙。
“王爷,这位是?”
羡王修长的两指夹着黑子迟迟不肯落下,看得出这盘棋她虽然手持黑子占了优势,却被白子逼得举步维艰,正是翻盘的关键,便也无暇分心抬眼去看,只随意的应了句:“无妨,自己人。”并未道出对弈人的身份,相对于如今的暗门而言,她更愿意同这个本注定成为女主后宫之一的又一顶级智型天才多往来。
也是个理,这样boss级别的人设,与之为敌是为下策,能和平共处对于十四而言自然是再好不过,走得近了,也更方便阻止该角色与女主碰撞火花,何乐而不为?
为此,她硬是顶着熊猫眼,眼皮上下盖了厚厚一层粉遮住,与此子下了一天一夜的棋,干大事的人不拘小节,而干大事的羡王却不拘睡眠,怎一个苦字了得。
她想着,今晚过后,一定要睡他个昏天暗地,纵使铁打的身子,她已经感觉到一个又一个的极限疲惫在冲她招魂了。
十四没思考多久,手中黑子悠然放下,抬起眸来看向面具,在众面具中来回扫了一遍,才对着暗门门主说道:“本王以为你至少会派出三十余人。”
她有些不悦:“总要留着那么几个守着暗门吧。”
十四笑笑:“也对,你总该防患于未然,以防远在天边的敌人得了仙人指点,学会了日遁万万里的仙术,下一瞬就跑来攻打你暗门总部。深思远虑,本王佩服。”从面上那如春暖花开的笑颜真真看不出,这人嘴里能蹦出来这么刁钻的嘲讽。
与她对弈之人听罢,唇角不住的抽了抽,幸得有着一流的演员水准,愣是没破功,继续端着那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气场,仔细的端详着棋局,好似一屋子的人根本不存在似得。
而十四这话说罢,却不给对方接话的机会,也不管对方是否恼羞成怒,她继续道:“人留下吧,本王自会安排。”然后,又继续专心致志的关注棋局去了。
暗门门主按耐住怒意就此离去,一屋子二十几号面具则化身雕塑一动不动的杵在原地,直到好一会那盘棋局终于结束,羡王才招呼了个管理面具的暗卫带了下去,也挥别了在棋局上把她打个落花流水并折磨了一天一夜的倚风阁阁主,见都张罗好了,眼皮子一沉,连床都还没摸到,就睡倒在地。
十四醒来的时候,感觉像是做了一个沉甸甸的噩梦,所以醒时第一个意识是呼吸不畅,身子很沉。
当意识慢慢流转运作以后,她才发现并非是自己顶着压力着了甚了不得的梦魇,事实上她那份沉重感来源于,一大条如考拉一般紧紧挂在她身上怎么也掰不开的某人!
自己睡了多久,她不大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已经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熊孩子肯定是刚睡着没多久,只有刚睡着没多久是极难唤醒的,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入睡习惯,加上自打那一颗仙丹改造,这小子力气大得骇人,双手将他箍的那般紧,好似深怕一松手她就跑了似得,怎么也掰不开,也难怪她浑身被沉沉地压住又喘不上气了。
“海棠!穆海棠!”她试图翻身,可稍稍一动半寸,压在自己身上的‘考拉’就下意识的箍得更紧,勒死她了!
“本王不是让你呆在宫里?你什么时候又偷偷跑出来的!”
唧唧哼哼完全听不出意境的梦呓,这孩子依旧睡得死沉死沉的。
恕她孤陋寡闻,还真没听说过这女尊世界里,有哪家的相公睡觉时会把自己的妻主当垫子趴的!且还是国公府出身的大家闺秀!是啊,力气大的可以勒死亲妻的大家闺秀,也独此一只了罢……
十四挣扎半响,着实拿这小子无法,只能苦逼的唤来暗卫党,放下号令:拎桶水来把羡王妃‘叫’(泼)醒。
暗卫好为难,瞅着那抱得紧密无间的两人,这要怎么泼?主子会受凉的!
想了想,机智的暗卫捧了一簇水小心翼翼的浇上去。
可羡王妃这一睡下真不是一般的死沉死沉,完全是没反应!
暗卫愁眉,主子,王妃是不是好久没睡觉了?
羡王咬牙:直接泼!
于是湿漉漉的两个人,一个皱着眉头,一个迷迷糊糊惊醒,并下意识替入眼所见的落汤鸡,用湿漉漉的袖口来回擦拭面上的水迹。外加一个尴尬抱桶的暗卫,讨好道‘主子们可要沐浴更衣?’,迎来了新的一天。
…
一扇大大的屏风将屋里的两人隔开,左边的女子垂着眸子看不清里面的情绪,只抱着毛巾不断擦着湿漉漉的长发,右边的男子则泡在暖暖的大浴桶里,不断的打着瞌睡,清秀的面庞眼皮子一下没一下的往下掉,透过屏风只能看到男子的脑袋一磕一磕的,谁都看得出来此人无边倦意。
不多时,那头伺候沐浴的小待便轻声道:“殿下,王妃睡着了。”
“把他叫醒,要睡去床上睡。”羡王没抬眼,但语气却依旧柔和,看得出,羡王妃这一次自作主张跑来找羡王的事,她并没有生气。
叫了一会,却是扰不了少年人一丝一毫。
要是生气了…小待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羡王的唇角,并没有似笑非笑,心中再次确定,好在王爷没生气。才低眉顺目的说道:“殿下,王妃睡得很沉。”
羡王这回没应,直待她头发水迹抖落干了,这才动手把长发梳理打整起来。这些事她刚穿越来的时候,还能让小待近身伺候,没两天琢磨透了这发髻该怎么梳理打整、衣物怎么搭配,便不再假借人手,凡事亲力亲为,也只有王妃能肆无忌惮的近身了。
整理好衣冠,便撸起长袖,绕过屏风,气运丹田把水桶里熟睡的人给抱起来,小待想要帮忙被羡王制止,随手扯了块大毛巾给人裹了起来,便将人塞被窝里去,顺带捻好被角,不叫此子着凉。
临走前只留下一句:“期间不要吵醒王妃,让他多睡会。”
…
穆海棠或许是太久没睡踏实,这一睡醒来已是后半夜。许是因着人在半夜里醒来那一瞬的不适应,伺候的小待都早已睡下,诺大的卧室里,烛台上那火光早已燃尽,一片黑暗中,伸手一摸,枕边连一点温度都不存,空荡荡的,明明看不到,却失落极了,安全感直逼零界线。
都怨他睡着了。
少年想。
从前,他不懂得夜里空寂的世界是多么的冰凉,因为心中未曾入驻最炙热的牵绊,当品尝到甜的滋味方懂得苦的无奈,任何事一旦有了比对,就会让人惶恐难安,此时的少年莫过于此。
“来人。”他连唤了几遍,方才见隐隐的火光在黑暗中格外的显眼,烛光将内室亮起,小待们强忍着睡意自发的替他加衣理发。
“王爷今夜在哪里睡下了?”他一问,便有小待领命去探,少时小待回屋,答:“禀王妃,殿下还未就寝,书房的灯还亮着。”
“去厨房端点吃的,配上醒神的茶水。你,去把白日里带来的衣裳挑几件王爷未见过的取来。”
有人自告奋勇的提醒:“王妃要用什么首饰?前几日新打造的那一套可好?都是王爷不曾见过的。”
“首饰不用了,清简即可。”那天他来时,爷跟前的小会可与他打了小报告的,说是爷入睡前曾与一个不施粉黛的男子呆在屋里头,一天一夜,一直在下棋。
她凤麒云可不爱好下棋!
少年知道,陪伴了她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走过来,从未见她下劳什子的棋,偏偏来了个‘男客’,王爷竟陪着人下了一天一夜的棋不说,完事了直接累晕在了地上直接睡着,当他赶到想给自家妻主一个惊喜踏入门中,看到这一番景象险些没把他给活活吓死!
凭大夫再三强调王爷并无大碍,只是乏极入睡,他穆海棠硬是急得仍旧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女人,直到自己也因为几日来吃睡不好的疲乏沉沉合上了眼皮子。
非他不守夫德,胡乱吃醋,他只是心里能住下的太小,只能猜着自己的女人这般折腾自己,许是对那男客有了点意思,他想了想,不就是不施粉黛别具一格的不往自己身上装些繁琐的配饰么?只要她凤麒云看腻了精致妆容,想换换清淡如水的口味,他穆海棠照样可以。
整好发髻,如女子一般束冠起来,再穿戴齐整这些衣物里最是素雅的那套,照了照镜子,羡王妃这才满意的带着拎了夜宵与醒神茶水的小待朝着书房赶去。
彼时书房内,烛火通明,一张四四方方的小矮桌前端坐了倚风阁阁主与羡王。
倚风阁阁主竟这么喜欢找她下棋?
真是一样水养百样人,跟一个初学者下棋真的这么有意思么,有意思到能不思睡眠,不知疲惫!
正愁近期睡眠严重不足,又已近后半夜,再下去指不好又是一个通天,便听到书房外传来动静,是穆海棠来了,真是瞌睡送枕头,她正愁该怎么婉拒这‘棋迷’的秉烛博弈,他家小王妃就给送理由来了。
海棠入屋后首先打量的不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儿,反倒是隐隐带着点醋味的敌意先细看了那素雅打扮的男客,待男客回眸对上的时候,敌意倒是没了,醋意却是酿开了味道!
他倒吸一口气:竟长得这般好看!
小会那会给他打报告的时候怎么不说明?这般姿色,纵使是都城第一才子的柳听雨也望尘莫及!而他…如今他这身打扮站在人原装货面前,顿时如同东施效颦,其间一个好比天仙,一个好比混在明珠中平凡无奇的石头,差距,使得他狼狈极了。拔脚,就想逃离。
也许是感受到了那不大友善的目光,男客抬起头来回望了他一眼,笑了笑,才转头对着羡王说道:“未想此行王妃也跟着来了,还以为王爷这次,是打算亲自前去呢?”
羡王笑笑,自是注意到了海棠的异样,连忙招呼了少年到自己身边坐下,轻柔地拍拍他脑袋,轻声问了句“睡到这时候…吃过东西了吗?”,海棠委屈的说明自己带了东西来一起吃,换来的只是那春暖花开柔柔地笑颜,却实实在在的安抚住了他爱到尘埃里的那一颗心,这才转向对弈之人,给了准信:“本王这次的确是要亲自前去。”
瞧倚风阁阁主似有意无意的朝她身边看了看,那眼里暗示的东西倒也多,只可惜羡王做事向来喜欢出乎人意料,再者,她对广纳后宫的苏设定历来不感冒,在她眼里,要么是对手,要么是战友,或许还能发展成朋友知己,剩下的就是纯粹利益关系,情人这一列她从未考虑过,何况连海棠这么好的孩子她最终不还是要送嫁出去,再招惹个情深不寿?她可不觉得自己吃得消!
只听十四道:“就算是本王要带着王妃同去,也没什么不妥当的,这单生意主动权仍在本王手中,不是么?”
早先在暗门门主带人来时,他已经见识到了这看似人畜无害的脸下藏着的傲气,没想到一直以来对自己客客气气的人,虽语气柔和,却毫无征兆的也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这话里里里外外暗示着的,莫不是那一句:本王做什么你管不着。
尴尬心底多少都是有一点的,但他极擅长演戏,面上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也笑了笑岔开了话题:“不知不觉竟天色竟这般晚了,待这局罢,王爷还是早早歇息,也免得王妃担心。”
“那咱们就速战速决,”十四笑了笑,末了补了句:“待收局后,正好一起吃点夜宵。”
哪怕不能作为战友、盟友,至少不能成为敌人,否则十四又如何会舍命陪君子,下棋下到昏死过去呢?她如今的身份与手底下的牌面可都不小,她有这份忌惮自有她的理由,既不希望局面动荡,更不希望那些不可控的未知,被小世界冠上金手指后推到她面前,从而兵败如山倒,连还击能力都没有。
“王爷盛情难却,怎敢推辞。”
海棠压下眸子,摆在桌下的手指微微一曲,本想要攥紧下摆的衣料,却被另一只温暖的手不着痕迹的在桌下握了握,仿佛在无声的宽解他复杂的内心,这种好似一直被关注在意的感觉,瞬时化开了他唇角的僵硬,一双奕奕的眸子再次抬起,这一次他穆海棠挺直了腰杆,注意力再也没停留在男客身上,藏着万千星辰的眸子里还是只住着一个人,仿佛这一住便可天荒地老。
他轻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