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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色染隔窗,薄雨湿春衫。
二人回了客栈就将满腔热情都加诸在了对方身上,没有什么比现在的抵死缠绵更值得全力以赴。
两个人都知道时间不多了,所以能在一起的时光才更为珍贵。
夙泷音的蓝图马上就要展开,他不知道这一局是成是败,是生是死,他只想,如果还能安然回来,他一定要给这个姑娘一个交代,不能再让她像陆嫣一样,一个人背负着名声,却长留孤冢,芳魂消逝。
陪君一醉花月春风,一夜暖帐春宵,再醒来,枕边人已经不知去了何处。
怔怔看着夙泷音给她留的字条,林漪微微叹了口气。
希望滚个床单能让夙泷音有些许怜惜,可千万不要在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之后,就直接想把她杀了。
真是令人头疼的任务……
门被轻轻叩响,丫鬟恭敬地在门口等候,“主子,皇上不大好了,王爷想让您回京。”
“不必了,我改道去漠北呆两天,等他来了再从长计议。你记得喊王爷多加准备,是时候要发动了,望他大获全胜。”
“是,奴婢这就去回信。”
五月,荣国君主驾崩,还来不及举国哀悼,靖仁王起兵谋反,殷麓领军回京,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杀伐北上。
与此同时,雍王师出有名,火速集结禁军教头,带领皇城剩余的五万禁军在上京排布了新的五行阵法。
相比漠北一役,此战排布可谓更成熟许多,靖仁王的兵连上京城的边都没摸到,就已经兵败如山倒。
殷麓赶回来都来不及,半道上就听见了胜利的消息。
也是有够憋屈,殷麓踟蹰着不知道是应该回前线还是应该先领兵进上京交接,拥立新皇。
然而,夏国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这下倒是好,前线无主将,夏国便打了荣国一个措手不及。
殷麓又是回防都来不及,直接连失了三城,被打到了家门口。
情况已经危险非常,雍王甫一登基就决定御驾亲征,任林漪为军师。雍王对林漪可谓是抱有十万分的信任,一路披荆斩棘之下,直接抢回了两城,最后在夜澜城之北交锋,两军打的不分上下。
战况胶着,有新皇坐镇,荣国士气更胜一筹,但是夏国也不是吃素的,几次交战都以极刁钻的法子赢得险胜,迫得荣国再不能往前一步。
荣国正是更迭动荡的时期,朝堂上有文家一力相顶,暂时还出不得大事,但是长此以往,情况恐怕不太妙。
“如果,阿音在就好了。”殷麓听着林漪的分析,只觉得头疼的要命,他素来最烦这些弯弯绕绕,阿音最是懂他,根本不需要跟他解释太多。
帐子里一时间静的吓人,林漪收拾好记录案笺,默不作声准备出去。
殷麓咯噔两下,连忙拦住了她,“我说,额……小丫头,你别生气,我就这么一说,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其实我也希望他在,可是谁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林漪牵牵唇,笑得勉强,“他是我的夫君,我真的很担心他的安危,要是……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可……”
“你,你别哭啊。”
殷麓是个大老粗,尴尬的手都不知道放哪里才好,他默默递过了手绢,叹气道,“小丫头,我不是说你不好,你的才华真的很出众,要不是有你,咱们荣国现在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呢。但是……但是阿音毕竟和我那么多年的朋友了,他最懂我脾性,我才有方才那么一说,你可别往心里去了。我把阿音当好兄弟,你也肯定不是外人,啊?”
“嗯嗯,我省的。”林漪拭了拭眼泪,“殷叔,其实也是我不好,压力实在太大了,这样哭哭啼啼的,让你看了个笑话,我给你赔个不是。”
“无妨无妨……”
“你们说了半天,可是我怎么了么?”仍旧是那清泉石上的声音,夙泷音挑帘而入,清远出尘,他昭昭若雪的光华让整个营帐都熠熠生辉,好似此地根本不是谈军事的地方。
殷麓和林漪看他登堂入室,殷麓激动的抚掌大笑,“你你你,也真是的,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可叫我们好生担心。”
“殷大哥费心了。”他谦恭一笑,亭兰玉质,气质斐然,“漪漪,看到我不开心吗?”
林漪动了动唇,低下头,并未让他看清表情,“夫君安然无恙,自然是开心的。”
夙泷音正要说话,却听得她低低轻诉,“但如果你不是带着一队死士而来,我想必会更开心。”
话音刚落,杀伐之声忽的窜天而起。
“不好啦,走水啦……”
也不知是谁在大喊,外头火光冲天,摇曳的倒影在帐子上投下了斑驳的痕迹。
帐子里静谧的无人开口。殷麓落下了两滴冷汗,懵逼之下还没摸准情况。
他和林漪的脖子上被架上了锋利的刀刃,正是破帐而入的歹人所谓。要说起来,这两人林漪还挺眼熟,就是那天雨幕里跟着夙泷音的两人。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殷麓就算有工夫傍身,都来不及出招,更不用提林漪这个柔弱的姑娘了。
“殷大哥,还是束手就擒吧,新皇现在也应当去了。”夙泷音笑的好看,眉目间好似漾开了清俊的柔光,“夫人,看起来,你已经知晓了我的一切?”
“也许是吧,夫君。噢,不对,到了现在,我应该称呼您为七皇子殿下更为妥当,是也不是?”林漪闲适的根本不似脖子上驾着刀,她端详着面前的男子,露出恬静美好的侧颜,“夏国序齿的皇子总有十八位,可活到现在的只有五位,其中一位还是先天就残疾的大皇子。足以见得,夏国的后宫是个龙潭虎穴,没有真本事根本站不住脚。
“小丫头,你可别胡说,夏国的七皇子一出生就夭折了,哪里来的七皇子。”殷麓听了只觉得荒唐,他第一无法相信为荣国效力多年的夙泷音会是夏国的奸细,第二是根本就没法接受他素来当好兄弟的夙泷音会在这个时候倒戈相向。
“是不是真的夭折了,去问问夏国的老皇帝就知道了。”林漪叹了口气,,“夙泷音生的这样好看,以他的天姿绝色,足见其母的长相不差。所以根本不用猜,能得这样容貌的,只有当初的容皇贵妃。”
“她可是被称作妖妃的女人,光是一张脸,就把后宫所有人都踩在了脚底。夏皇对容皇贵妃宠爱非常,曾经立下诏书,她肚子里的孩子若为男子,就立为太子。然而,立储之事非同小可,足以招来杀身之祸。”
夙泷音眸色淡的出奇,他牵唇的弧度仍旧柔软,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肃杀之意,如蛇蝎附骨,沁凉的阴毒。
林漪并不管他如何,她咂了咂唇,继续道,“然而能当妖妃就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她在怀孕初就未雨绸缪,安排好了专人把七皇子送到了天机山。所以孩子甫一降世,就以此躲过一劫。到如今,容皇贵妃已殁,知道真相的恐怕只有夏国皇帝了。你说对吗?夫君……”
“你说的没错,但是这并不是我在这里的初衷。”
“你的初衷是什么?吞并六国是吗?”林漪的神色变作高深,她微阖起眼,颊边还有浅浅的梨涡,“因为夏国皇帝老了,容皇贵妃也去了,到如今他越发珍惜手里的权力,做事情都要考虑再三,再也不会干年轻时候的荒唐事了。所以,认不认回你,就成了他对你施压的标准,是吗?”
“……”
光看夙泷音的表情都已经猜中了全部。
殷麓只觉得震惊,有道是将才易求,帅才难寻。他从来都秉持着这个理念,把夙泷音当做降临荣国的天纵之才。他还一度觉得这是荣国的一桩幸事,结果,荣国的天才,却是敌国的皇子?还是为了回国,被夏国的皇帝老儿要挟的奸细?
殷麓忽然觉得也许是自己打开剧本的方式不对了。明明,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啊……
“所以,还要我继续说吗?”
看夙泷音并没有说话,林漪哼笑一声,继续道,“与其说陆嫣是你的同窗,不如说陆嫣是你和容皇贵妃通信的中间人。自打一开始,陆嫣和你的关系就不单纯,容皇贵妃向陆丞相许诺让陆嫣成为你的正妃,等你大成之日,便可六宫称后。然而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容皇贵妃会死的这么早。而陆丞相失了宠妃的枕边风,为了高枕无忧,只有另外择队站,他把你的身份悬在剑上,到时候把你卖了才好邀功博得信任。”
“当时,容皇贵妃死去的消息秘而不发,等你从他处发现的时候,陆嫣已经知道的太多了。无论她有没有像陆丞相坦白你的身份,她也肯定留不得了。所以,你设计把她杀了,又让陆丞相一家背着战败的骂名,从此一蹶不振。之后的事情便很好猜了,你借口游学,周游列国,最后要挟陆丞相和夏国皇帝牵线,但是皇帝犹豫不决,想让你拿出本事来,所以你才到了如今的田地。夙泷音,你要知道,吞并六国并不是易事,你这是在痴人说梦!”
“是不是痴人说梦,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夙泷音噙着的笑意从容不迫,他敛了敛袍角,几步走近林漪身边,扼住了她的下巴,“夫人,我真的很好奇,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消息?”
“呵,你可别忘了,我是漠北城的人。漠北地处交界,往来贸易的人多了去了,最紧要的,各国情报都由漠北城为中枢传递,我要想知道,总归会知道。你莫不是以为,漠北能屹立边界不倒,真的没有半点本事吧”
“凭着几条情报就猜的八/九不离十,夫人可比陆嫣聪慧多了,这才像是我的女人。”夙泷音低头靠近了林漪,亲亲她妖艳的红唇,放肆的旁若无人,“以后,还请夫人多多指教了。”
“可惜了,夫君,我并不想为个心狠手辣的蠢货办事。”林漪偏头而过,逃开了他的桎梏。
夙泷音落了个空,并没有恼,他负手退了几步,森森然的语气叫人发冷,“那可就对不起了夫人,我从来不是怜香惜玉之人,看来这次,只能杀了你以绝后患。”
“……”
“如果不能为我所用,留你又有何用?”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破空之声,说时迟那时快,林漪哼笑,抬手握住了背后人的双臂,喀拉脆响,蒙面人都来不及痛呼,就被过肩撂倒在地,林漪一脚踩在他的身上,力拔千钧,断裂的肋骨立时穿透了那人的肺叶,没多时他便断了气。
而殷麓那厢边的蒙面人中了一剑,虽然砍了殷麓一刀,但是殷麓到底是个武将,他忍着疼手肘用力一顶,劈手夺过刀刃,转头和他打了起来。
这情形翻转的太快,不过两息,新皇已经带着人冲进了帐子,外面的刺客全被伏诛,夙泷音便成了阶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