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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泷音说完话,眼神都没有再给,便转身回了马车。
其实这样,林漪也有那么点憋屈,为了避嫌,她不想和夙泷音呆在马车里,但是她骑着马,却觉着自己现在像是夙泷音的护卫,还有点平起平坐的架势嘛?
林漪暗叹口气,微扬起下颌,跟着马车继续往前走。
那锦衣公子气的嘴唇哆嗦,扇子一收,三两下爬上了马车。人群开始交头接耳,纷纷投入担心的眼神。
林漪一脸懵逼,料想不到锦衣公子还有这等身手。
没等上两息,锦衣公子怎么进的就怎么出了,倒踢下去的身子还牵连了林漪,骏马受惊,当即嘶鸣哀呜,蹄子一撩就发足狂奔而去。
林漪被吓得魂不附体,抱着马脖子颤巍巍地往前穿行。
一路人仰马翻,林漪叫苦不迭,说时迟,那时快,斜道里突然窜出了一匹大黑马,马背上的玄衣公子连抽了三遍,骏马嘶鸣发力,堪堪和林漪来了个齐头并进。
“给我手!”
他清澈的眸子盈满了担心,林漪不知怎的鼓起勇气将手递给了他。他手上借力,林漪身子腾空而起,强行被拉坐到了玄衣人的马背上。
而林漪受惊的那匹马,跑着跑着冲进了皇城外围,立时被斩了双腿。
林漪心有余悸,等到马儿停下,她刚落地,除了想吐着实没有第二种观感。面纱在她按住后颈的时候就被扯掉,俏生生的美人脸,我见犹怜。
“姑娘,你没事吧?”那玄衣公子脸蛋有些红,想去安抚,又想到男女授受不亲,尴尬着收回手,后退了两步。
“没事,多谢公子相救。”
林漪大大咧咧地抹抹嘴,后知后觉地发现周围的路人都在盯着她直瞧。反正看都看了,林漪可懒得再装腔作势,她笑着正要说话,后头的马车已经跟了上来。
等车停稳,夙泷音面带歉然地掀开帘子,表情做了十成十,“雍王殿下,让您受惊了。”
“无妨、无妨……”雍王有礼地还了他一礼,显然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主儿,声音都磕磕绊绊。
林漪默然睨着夙泷音,也不知道受惊的到底是谁。
“哎,要不是文二惊了林小姐的马,林小姐也不会白白受惊一场。”夙泷音皱起眉头,又用一副叫你乖点你偏还不听话的表情道,“不过姑娘家家的,以后还是少行些危险事儿吧,骑马什么的,不太适合闺阁小姐。”
“……”怪我咯?林漪抽了抽嘴角,真想揍他一顿表表心头之愤。
也不知道当初谁在马车里跟她絮叨了男女大防男女授受不亲男女七岁不同席等等教条,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这一路都是这么心安理得坐着马车过来的,让个娇滴滴的美女子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的,这像话吗?
林漪真是气的鼻子都得歪了,哼了一声,“反正安然到了上京,以后也不会有机会行马游京,不牢夙公子费心了。”
“如此甚好。”
夙泷音才不会和林漪客气,他脸色稍一顿,笑容便应和成了这三月里的暖阳,“雍王殿下,林小姐刚从漠北来,您莫要和她一般见识。”
雍王一脸尴尬,挠挠头,也不知是抱拳好还是如何,顾左右而言他,“那不知道文二公子如何了?”
“雍王殿下不必担心,我已差了人送文二公子回家,想必文阁老会亲自迎接的。”
雍王闻言稍稍蹙眉,他自知两人私底下结怨已久,尤其文二气量并不太大,当年的状元之位被夙泷音夺去心里已经愤愤不平,后来几次三番在政见上意见相左,梁子越结越大。偏生夙泷音是文二嫡亲爷爷的忘年交,他不但动不得,还老被家里挤兑多跟夙泷音学学。
由此可见,别人家的孩子这种事儿,无论放在谁身上都是一桩尴尬不忿的事情。
雍王张了张嘴,本想说道两句,但是侧头又没有想出如何措辞,最紧要的旁边大大小小围了一圈人,他也实在不能在这种情形下去对夙泷音指指点点。
哎,私人的事情私人了结,雍王就此作罢,目光转回了林漪身上,“小姐应当是漠北那位林小姐吧?父皇已经在宫里等候,莫要再耽搁了。”
“林漪在此先谢过雍王殿下了。”林漪福身,有礼地垂下眼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改日林漪一定登门造访,再谢雍王殿下大恩大德。”
“不、不必了。”古时候的颜狗可没现代的颜狗奔放,这低头的四十五度角最是温柔和煦,杀伤力巨大,雍王说话打了膈愣,脸上马上就红的滴血,羞得像是被火着了脸。
夙泷音看在眼里,意味不明地挑挑眉,趁着林漪没有发觉,便扬声解围道,“林小姐,不如上车走吧?时间也不早了。”
林漪应声,尔后再次道别,便规矩地上了马车。
马车慢慢悠悠地又行了起来,林漪闭目养神,不想跟剧毒男说话。
偏偏夙泷音好像突然没了眼力劲儿,兴致勃勃地打开了话匣子,“方才雍王殿下这样英雄救美,林小姐难道没有些许动容?”
“……”
“咱们俩相识一场,可别怪我不提醒你,雍王至今还没有正妃,以你的身份,要是和雍王能共结连理,也能算是佳偶天成。”夙泷音说的津津有味,见林漪不回答,咂咂嘴,抿了口茶,还要继续,“林小姐……”
“你还要说什么?”林漪张开眼,不耐烦地瞟他。
他好整以暇地牵牵唇,笑意从容,“你们漠北城不是讲究快意恩仇嘛?我这是在给你提供机会。”
林漪那双翦水秋瞳深深看住他,少顷,她突然认真起来,盈盈的目光好似凝住了时光,仿若有夜星相伴,璀璨迷人。
“快意恩仇?夙泷音,如果我说,我对你才有那么点意思,你信吗?”
她说的温柔坦然,神情却又是说不清的严肃认真。
夙泷音看她不似作假,本来笑眯眯的模样也顿时收了起来,“我有妻子。”
“只是已经死了?”
林漪似笑非笑,慵懒地舒展了身体,明明两人的距离并不近,可是此时此刻,她媚/意/横/生,叫他觉得逼仄非常。
“你是认真的?”
“你猜……”
“这并不好笑。”
“那你便当我是认真的罢!”
“……”
夙泷音顿时一阵憋屈。
行驶缓慢的马车恰在此时停了,车夫吁得一声格外响亮。
车厢之内静得好似落根针都听得见,林漪的美,夙泷音的冷,就在刹那间交锋相对,孰是孰非,孰真孰假,谁都没有答案。
良久,林漪垂下了眸子,笑意几乎快要满溢,“看把你吓的,只不过逗逗你,就那么害怕吗?”
“这不好笑。”夙泷音再次强调,身体却比他的语气诚实多了,至少车厢里不再如此紧迫逼人。
“夙泷音,你心里有千千结,我自认不是那个解结的人。所以不必处处试探我,你有你立足的法子,我也有我生存的原则,不要再来触犯我的底线。”林漪微眯起那双眸子,似乎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相信你做每一件事都有你的意义,如果我围着你团团转,迟早会输的一败涂地。我说过了,我没有那么傻,可能在你眼里我并不聪明,但是不代表你就是这里唯一的聪明人。”
“噢?”夙泷音抬手为自己斟茶,这个动作林漪很明白,这说明他心里有了决断。
这也同样说明,他根本不屑于自己的言论。
对于他人来说,喝茶可能是掩饰自己内心的方式,对于夙泷音而言,喝茶却只会是他膨胀自信的表彰。
“看不起我吗?”林漪微笑,她伸手沾了茶水,在桌上轻轻写下二字,夙泷音垂眸而望,眉目无波。
没有表情,才是最大的破绽。
就是这个时候,林漪确确实实抓住了夙泷音真正的弱点。
“你觉得你很了解我吗?”夙泷音抬眼看她,声音冷的快要结冰。
林漪但笑不语,而对付他的法子已经将将好的在心里成型。
他以为他的试探钻营是在为敌人铸造牢笼,那么,如果送他一局乾坤生死,又有何妨?
当她成为牢笼中的棋子,当他以为胜券在握,结果却被一颗棋子玩弄于鼓掌之间,也不知道到时候他的表情他的心到底会是如何纷乱如麻……
林漪忽而期待了起来,她挽起唇,笑颜如花,“我不太了解你,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我想成为你的妻子,是不是就会和陆嫣一样下场?”
“……”气氛又从闲适回复到了紧张,他眉目无波,放下了茶盅,力道并不轻。
“我想我后悔了,与其共侍一主让他人得了好,不如就让我入了你的府邸,天天让你过的不开心,应该也是件开心的事情。情情/爱爱都太奢侈,咱们都不像是谈情说爱的人,不如我们就来赌一赌,看看我能在你府里活过多久吧?你看如何?”
她说罢转身下了马车,并不顾及夙泷音微缩的瞳孔。桌上的二字被他尽数抹去,风暴在他眼里汇聚。
等他跟着下车已经晚了,林漪落到了地上,径自把自己的信物交给了传讯的小太监,施施然跟在了后头。
她斜挑起眉头冲他微微笑,意义不明。
夙泷音攥紧了拳头,强行压下了心头的火气。
呵,看起来我是真的看轻你了,那么,可别让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