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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笑的女孩……运气都不会太差。
低血糖
“不要不要不要!”
袭人一脸累爱,端着碗的手都快僵了,就见着贾瑛裹着被子,像是蚕宝宝一样滚到了炕的最里面。
她苦口婆心道:“姑娘,再不喝,这药就凉了。”
贾瑛哼了一声:“我不喝,不好喝。”
袭人看问梅呆呆站在一边不说话,便轻轻拍了她一记提醒,问梅“哦”了一声回过神,忙道:“姑,姑娘。我这里有热的烤红薯。喝完药了就能吃了。”
贾瑛从被子里警惕探出头。
袭人像是顿时看到了希望,笑道:“是的,特别香,李婶听说姑娘不舒服,特意烤的呢。”
一边的麝月注意到袭人看过来,不等她暗示,也忙道:“炉子上用砂锅煨着鱼翅。”
袭人补充道:“还是姑娘最喜欢的小排翅。”
贾瑛听着有些心动起来,但是看到袭人手里黑乎乎的汤汁,还是缩回去了,只留了雾蒙蒙的双眼在外。
她扁嘴:“袭人你都和她们两个演排好了,说的都是你会说的话,我才不上当。”
这位大小姐都烧成这样了,居然还能有思考能力,着实不好对付。
袭人头痛起来。她瞬间觉得,自从来到贾瑛身边,自己似乎总是有操不完的心。
一个不靠谱的问梅,和自己唱对台戏的晴雯,还有一个和稀泥的麝月。
还有永远是跳脱在外太空的大小姐。
袭人只好看向一边给贾瑛做衣服的晴雯:“晴雯总不会骗姑娘吧?”
晴雯咬断了线,轻飘飘道:“姑娘不爱喝就算了。”
贾瑛用力点头。
不顾袭人的瞪视,晴雯笑道:“不过既然姑娘不喝药,也没鱼翅吃了,不如赏了我吧?”
袭人心中点头,和宝玉抢吃的,这一招好。
果然,贾瑛脸上纠结起来,她沉思了半刻,吸了吸鼻子:“那你吃吧。”
晴雯讶然:“姑娘不吃吗?”
贾瑛点头:“不想吃,没胃口。”
屋里几个丫鬟都倒吸了一口气,觉得这事情严重程度不亚于世界末日。
完了,自家姑娘居然没胃口了!
贾瑛只觉得头昏昏沉沉,像是有什么钝钝的东西不断的敲着脑袋,思维也不大连贯。
她抱着被子哼哼唧唧,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较上劲了,抵死不从,拒不吃药。
王太医写的方子一点都不好吃!还消化科圣手呢!负分差评!求胶囊和糖衣药丸!
想到现代,她心里伤心起来。脑袋里烧得晕晕乎乎的,思维也跳跃,再加上人病了就容易脆弱矫情,不知道怎么就哭了起来。
她不喜欢吃药,不喜欢绣花,更不喜欢被那些压抑人的大毒草。这个鬼地方,没人权,成天被关在后宅里,她都快发霉了。
三妻四妾就算了,王熙凤赶走小妾都有错,不想和别人分享丈夫,还要被人说三道四,她能够理解,但是怎么都没办法认同。
盲婚哑嫁,所以迎春要被嫁给一个叫从来没见过,甚至不可能喜欢的,叫孙绍祖的人。迎春要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被一个人的冷暴力和虐待到死,她没权决定自己的婚姻,也没办法从这样真正的火坑里跳出去。
像是林缃玉这样的现代人,都能毫无顾忌说出“占着窝不下蛋”这种,将女人当做生育机器的话。
耳边几个小丫鬟孩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忽然有只手伸了进来,先是摸了摸她的额头,因为冰冰凉凉的太舒服,她还忍不住蹭了蹭。
摸到贾瑛脸上湿漉漉的,林黛玉的手顿了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宝玉,起来喝药了。”
听到她的声音还有这个称呼,贾瑛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阿颦?”
黛玉笑起来:“你才三岁吗?喝药也要这么多人哄?”
贾三岁不满道:“我喝就是了……喝了就让我好好睡觉。”
袭人闻言,知道总算是解脱了,长舒一口气,感激对黛玉道谢,忙给贾瑛垫好了靠背引枕,先到了一钟温水给她漱口,才把重新温过的药给她喂进去,下头还用帕子铺好了不滴下来。
黛玉叹道:“也就你细致了。她那么些怪毛病,还都惯着她。”
看着贾瑛喝了药,又重新漱口睡下了,过了一会贾母也过来看了,黛玉才走。
“我问过麝月了。”紫鹃一面给黛玉卸钗镯,一面道,“多半是前日,和林大姑娘说话,在亭子里吹了好一会的风,回来了只喊热,也不好好穿着衣裳,像是那时候就受凉了,昨日史大姑娘要回侯府,三姑娘便一直撑着,说是翻箱屉发现三姑娘还自己偷偷吃了点丸药,今日发热了才请了王太医。”
说着,紫鹃忍不住笑起来:“往常三姑娘还常常监督姑娘有没有按时吃药,这会自己病了,还得哄着才吃。”
拧了帕子,紫鹃才发现自家姑娘在走神。
“姑娘在想什么?”
黛玉摇头,接过热帕子,擦了脸。
她在想,贾瑛平日里总是开开心心,乐呵呵的,怎么忽然哭得这么厉害,还一回来就染了风寒,莫非林缃玉和她说了什么不成。
黛玉满怀心思睡下了,天明了,她便起了个大早,与贾母用过早饭,出了门,往林缃玉的院子过去。
看得出来柳嬷嬷非常用心,这里的布置与扬州并无差别,黛玉只看了,一时间想起父母来,不免心中悒郁,摸了摸临行前母亲给的玉镯,才整理好了心情。
柳嬷嬷在庭中洗衣裳,见到黛玉,有些拘谨擦了擦手,站起身。
黛玉虽然心中奇怪为什么柳嬷嬷要亲自洗衣,却还是扶住柳嬷嬷双臂,止住她的行礼,笑道:“大姐姐在吗?我来寻她说说话。”
柳嬷嬷有些为难回身看了看正屋,叹道:“大姑娘自前日回来,话也不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几天了。”
黛玉讶然,这两个人是怎么了,只见了一面,跟犯冲一般,还都不好了。
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贾瑛除了小时候身子弱了点,三岁后就没得过什么病了,壮实得不行,几年没得过感冒,从来不叫大人操心的健康宝宝。
这次一发烧,来势汹汹,竟然断断续续,时好时坏拖了好几个月,直到年后才好了。
抱着手炉,贾瑛觉得,自己又一次吃了惯性思维的亏。
还以为是以前那个吃几颗药,或者挂一瓶水就能好的时候,没想到一个发烧感冒折腾了这么久。幸亏是个饥饱无伤,衣来伸手的大小姐,平日胃口好不挑食,这一遭下来,也没伤到身体底子。
但是也不能说全无影响……
“这一瘦下来,我也看出了一些大姑娘当初的影子,却还更明媚些,三姑娘日后定然是个美人。”一位太太笑道。
贾瑛只得干笑着被太太团们观察,王夫人在一边听着,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也全然没有谦虚着说“哪里哪里”的意思。
贾府有个规矩风俗,无论是主子下人,只要伤风咳嗽,总要净饿为主,其次才吃药调养。贾瑛觉得,这估计是想刺激人体的免疫系统反应,确实也有点科学道理在里头,只是这么一来,她是饿了个头昏眼花,还要灌中药,什么都不能吃,觉得人生都快没追求了,就这还抗争病魔呢。
袭人这个大骗子_(:3」∠)_说好的鱼翅红薯呢。
贾瑛这一瘦,婴儿肥便尽数褪了,按说不过八|九岁,只她双目转盼多情,语言常笑,便多了一分明媚。
甄家太太在一边是越看越满意,被甄家太太打量着的贾瑛背后也越来越僵。
她怎么觉得,这位太太看自己,像是在看橱窗里自己喜欢的鞋子一样。
“诸位伯母……”贾瑛弱弱道,“我去看大姐姐,就失陪了。”
一边又有太太不住点头赞叹:“三姑娘此次一病,人也稳重了许多。”
有媳妇夸赞道:“生得好看,说话又轻声慢语的,看着就可人疼呢。”
贾瑛泪目,她,她只是饿的没力气了啊,最近只许吃清淡小菜和粥,分分钟就能消化干净,她弱风扶柳坐着,却感觉闭上眼就是“绳命是入次回晃”的法师。
今天是元春出嫁的日子,她怎么也得撑着。
贾瑛站起身,刚刚出门,就觉得一阵头晕眼花,只得扶住麝月的手。
因为这一会太太们聚在一块,贾瑛也没带什么丫鬟嬷嬷,只带了一个麝月在身边伺候。
她也明白,自己吃了这么久的素粥,一时间进荤,胃肯定受不了。
但是,真的,好想……吃肉啊。
贾瑛觉得,从自己身边穿行而过的丫鬟婆子们,都是章鱼小丸子,周黑鸭鸭架,粉蒸肉,牛板筋,猪肉脯,烤肉,上校鸡块,草莓蛋糕,鸡蛋仔,葡式蛋挞……
由着麝月搀着走,麝月看她脸色越来越白,心中担忧,也顾不得这里是在垂花门外了,忙招呼一边的婆子去贾母院子找袭人来,又扶着她到一边厢房里坐下。
贾瑛虚弱脸,只觉得眼前的视线越来越黑,头也越来越沉,接着耳鸣起来,连麝月说的话都像是从天边传来的。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低血糖了。
麝月看她脸色煞白,一时间也慌了神,就听到贾瑛道:“快去给我找些糖来。”立即就应了,也不着人去找,自己就跑了出去,居然就把贾瑛一个人扔在了这里。
贾瑛趴在桌上,手脚冰凉,不住冒着冷汗,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只觉得脚下像是出现了一个黢黑的无底洞一般,不住下坠。
这时,一双温热的手将她的头轻轻抬了起来,掰开她的牙关,塞了一颗冰糖进来。
伴着在舌尖融开的甜意,一片暖融自头顶笼下来,盖在她的身上,像是收束了羽翅的大鸟一般,将她牢牢包裹了起来,淡淡的皂角味道让人意外安心。
有人轻笑道:“阿瑛你这般贪吃,还有气血不足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