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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各大街上都贴了晏青的招亲告示,上书:
招亲
(画像)
晏青,男,二十三,家中世代经商,现在朝为官。有意者无论贫贱富贵,只要是清白人家,从今日起皆可往晏府详谈。
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事一时成了要闻,甚至传入宫中,上朝时皇上还跟晏青说笑,要治他个扰乱民心之罪,还说若是真找不着,下道旨为他赐婚便是。真有那多事的官员准备参奏此事,但见皇上似乎甚是开心,便不敢再上奏。
民间更是议论纷纭,有的说机会终于来了,有的说这公子是不是得了急病要死了才急着招亲,还有的说这画像是假的其实这人长得很丑找不到媳妇。总之各讲各的猜测,各打各的算盘。
穆月白按约定在十七日酉时到同艺馆找柳心言,柳心言便带着他回永馨书社。路上,柳心言见他穿着单薄,叮嘱了一句:“二月的天气早晚还是冷的,你应该多穿点衣服。”穆月白默然看着她,柳心言又道:“看着我做什么,你娘没有叮嘱过你么?”穆月白低头道:“娘?她不在了。”柳心言听后忙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娘也不在了,现在家里只有我和我爹。”说完两人都不再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穆月白从袖中拿出一朵丑丑的玉花递给柳心言,柳心言不明所以,问道:“这是什么?给我做什么用?”穆月白慢慢道:“我雕的白玉兰,送你。”柳心言道:“这是道歉还是感谢?”穆月白道:“那日称你作村妇,并无鄙夷之意。”柳心言道:“那就是道歉,没想到你还是个知错能改的好人。不过,哪有这样称呼一个芳华正茂的女孩儿的。这朵白玉兰虽然丑了点,但应该还是很值钱,我不能收。”于是,又将玉塞回穆月白手里。
穆月白说道:“那你不生气了?”柳心言摇头笑道:“刚开始有一点,后来就不气了。我家贫穷,穿不起绫罗绸缎,也戴不起金银首饰,所以你有那样的感觉也没错。”穆月白问:“你家为何贫穷,你又不懒惰?”柳心言道:“不是只有懒惰的人才贫穷,我们这些平民百姓都有很多难处,你们富贵人家是不会知道的。”穆月白本想说什么,柳心言却突然问道:“那位晏公子怎么到处帖告示招亲了,今天同艺馆都在讨论这事。”穆月白道:“那是他姐姐做的。”
永馨书社离同艺馆不远,他们一路说着话,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店里柳士则正和一人对面坐着,似乎在谈什么。柳心言走至门口问道:“爹,有客人啊?”走近一看,来人竟是晏青,穿着布衣灰服。
晏青见穆月白和柳心言一起,便招呼道:“柳姑娘你终于回来了,穆兄也来啦?”穆月白很奇怪晏青在怎么会来柳家,还穿成平民的样子。晏青看出他的疑惑,笑着说道:“我是来找柳姑娘帮忙的,看外面的情形,不乔装一下如何能安全到这里。”然后对柳心言说道:“柳姑娘,今日我是专程来请你帮忙的。”
柳心言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问道:“我能帮你什么忙?”晏青道:“我知道很冒昧,但这忙只有柳姑娘可以帮我,因为我所认识的女孩中,仅姑娘你符合条件。刚才问了令尊柳先生,先生说姑娘的事都由自己做主,所以只能求姑娘可怜我了。”
柳心言听她这么说,更加糊涂了。晏青又解释道:“姑娘想必也看到外面的告示了吧,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却并非我愿。我姐姐逼我成亲,可我不想,她便自作主张替我招亲。姑娘是明事理之人,强扭的瓜不甜,我如何能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呢?但以我姐姐的性子和手段,我迟早会被逼婚,唯今之计只有我自己找一个心仪的女子带过去,我姐姐才会放过我。但是要过我姐姐那关,烟柳女子是不行的,就是同艺馆的姑娘恐怕也不行。只有柳姑娘可以。”
穆月白听后皱眉坐了下来。柳心言却被晏青这话吓到了,有些手足无措地说:“这,这怎么行呢?这不是合谋骗你姐姐吗?而且,要是你姐姐让你娶我怎么办?”晏青又说:“姑娘放心,只是让姑娘见见我姐姐。我再告诉她,你虽是我心仪之人,但对我还并无此意,所以我正在全力追求你。当然,这事可能有损姑娘名誉,晏某不会让姑娘白做的,这一千两银票就作姑娘的酬劳。”说着从袖里拿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
晏青昨日特地遣人打听过柳心言的事,所以一出手就戳中柳心言的命门。这一千两银票的杀伤力非同小可,柳心言差点没把持住,还好她意志坚强,强迫自己撇开盯着银票的眼睛说道:“一千两就想买我的良心吗?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
晏青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环顾一下书社道:“听说你家书社生意被古翰斋抢去了,你可知古翰斋是谁家的?”柳心言见他自信满满,便问道:“难道是你们家的?”晏青点头说道:“若是你肯帮我,我就让我姐姐关掉古翰斋,如何?”柳心言感觉自己又被戳了一刀,忙说道:“好了好了,怕你了,我帮你就是,不过不成功可别怪我。”
晏青笑道:“哪里的话,姑娘肯帮忙,晏某已万分感谢,哪里还敢怪姑娘。那这酬劳……”柳心言道:“古翰斋挺好的,别关了,再说这样也胜之不武,等我赚够了钱再把生意抢回来就是。你就给我一两银子作我的名誉损失费吧。”晏青道:“姑娘真是好人。”这时,一直在旁边听着的穆月白对柳心言说道:“你的名誉只值一两银么?”柳心言白了他一眼道:“你还吃糕吗?”穆月白便不说了。
晏青问道:“我只知道姑娘会算账,厨艺佳。可还有别的什么优点或才能,好让我跟姐姐介绍。”柳心言踌躇道:“就算你这么问,自己说自己的优点怎么说呢?看过不少各种各样的书算不算,还有稍微会吹点笛子,不过很久没吹了。”晏青高兴地说道:“算,绝对算。我姐夫就文才出众,所以我姐姐喜欢读书人。这下更好了。”
晏青又说道:“明日我让同艺馆的人给你梳一下妆,我姐姐虽不以衣取人,但要让她相信我对姑娘倾心,还是要万事周全一些。姑娘虽是清水芙蓉,但男人总是贪心的,姑娘稍作打扮肯定更风采动人。”柳心言道:“好吧。你也别这么姑娘长姑娘短的,叫我心言就是了。”晏青答道:“那好,心言,从此我们就是朋友了,你也可以称我晏青哥哥、晏大哥,或者晏青也行,我是更喜欢被叫晏青哥哥啦,哈哈哈。”柳心言道:“那就晏大哥吧。我要去做糕了,你也留下来吃一些。”又介绍她爹和穆月白认识,便自去厨房做糕,见厨房地上有碎瓷,猜到是他爹给晏青泡茶摔的,又无奈地收拾了。
次日,柳心言提前下了工,锦枫给她稍作打扮,借了套衣服给她穿上,一切准备好后,晏青便将她接到晏府。
晏府门庭若市,有许多姑娘出出进进,看样子都是来相亲的,准确说来都是让晏青的姐姐相的。晏家非常富有,掌握着天垠山最大的玉矿,京城之中三分之一的玉器店都是晏家的,三分之二的玉石都是晏家供应的,更有酒楼布店粮店油店遍布京城,珒州其他地方也有他家产业。这样巨富之家,自是父母们都想依附的。晏青又风流倜傥,文武双全,亦是女儿们所倾慕的。所以有这般景象不足为奇。
柳心言开始紧张起来,虽然不是自己的终身大事,但总算是第一次“相亲”,心中不免忐忑。晏青看出她紧张,便鼓励道:“没事的,有我在。你今日很美,待会儿进去只要说话雅训些就行了。你常在市井之中,说话也有些市井的平常,本来文绉绉也没什么好,但要表现出你出自书香之家,就只好勉强一下。”
二人来到厅中,晏舜华正坐在左首与几个姑娘小姐谈话,见晏青进来,还带了个姑娘,就示意他们坐下,并叫人看茶。待她们谈完,几个小姐离开后,才对晏青说道:“舍得回来了。这位姑娘是?”晏青坐到他姐姐身边,悄声说道:“这位是柳心言姑娘,正是我倾心之人。”晏舜华一听是弟弟的心上人,眼光便落在柳心言身上。然后轻声对晏青说:“这位姑娘虽然清秀动人,但似乎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你是随意找个姑娘来唬我,好逃避相亲吗?”
晏青心下暗想果然不好对付,还好他准备周全,便笑嘻嘻地说道:“我哪敢唬我英明睿智的姐姐。柳姑娘虽不是倾国倾城,但自有好处。有时喜欢一个人只需一瞬、一眼、一句话,一个美好的情景。那日我初见她时,她隐在杏花丛中,悠然吹着竹笛,笛声悠悠传至天际,仿佛来自天上。杏花跟着笛声轻轻摇曳,如同一群仙子为她伴舞。一个清丽的面庞,一个明媚的微笑,从此再不能相忘。”
晏舜华见他说得如此美好如此陶醉,也想起一些往事。晏青说完,见姐姐不语,又说道:“柳姑娘家里是书社,读过许多书,而且厨艺好。我吃过她做的糕,也是令人难以忘怀。但是由于家中生意难做,现正在同艺馆做账房先生。她是个算账高手,将来我若是娶了她,她可以帮你打理生意,岂不是很好。”
晏舜华听后已有些相信,但又问道:“这位姑娘这么好,怎会看上你这个花花公子的?”晏青痛苦地答道:“就是没看上啊,所以我才没告诉姐姐。柳姑娘性情高洁,全然不为金钱所动,所以我正努力友之求之,你却在此时给我招亲,还闹得人尽皆知,不是打我脸吗?”晏舜华眼中闪过一道光:“你是在怪我?”晏青忙道:“不敢不敢,都是我的错。只是我好不容易把柳姑娘请来,你要替我好好解释。”
晏舜华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笑着对柳心言说道:“柳姑娘家是书社?”柳心言答道:“是,就是陶然街永馨书社。”晏舜华道:“哦,我家也有一家书店在陶然街,姑娘可知道?”柳心言道:“知道的,我父亲常说他家老板极擅经营之道,没想到竟是晏老板,晏老板巾帼不让须眉,令人佩服。”晏舜华笑道:“虽是我家产业,平常我也不管,凭他们自己去做,书店也赚不到钱,只是为读书人提供些便利罢了。我平常太忙,我家晏青又不成器,肯定给姑娘添了不少麻烦。我家就他一个男丁,只望他早日娶妻生子,也算了我一个心愿,没想到他竟自己有主意,也不和我说,害我白费这许多功夫。”柳心言道:“长姐如母,晏大哥有您这样的好姐姐真是他的福气。”
晏舜华和柳心言拉了一阵家常,觉得这个姑娘不错,硬将她留在晏府吃了晚饭,又让晏青送她回去。总算是过了关了,晏青又谢了柳心言一回,柳心言直说以后再也不要相亲,太痛苦。
外面的告示一夜间又换成了停止招亲。此后晏舜华只嘱咐晏青多用心在柳心言身上,早日赢得她的芳心将她娶回来,不再提相亲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