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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言,刚才探幽姑娘来支了二两脂粉钱,红绡姑娘支了三两衣裳钱。”锦枫对如厕回来的柳心言说道。柳心言走到桌前,拿起笔蘸了蘸墨在的账簿上记道:出银二两为探幽脂粉,出银三两为红绡衣裳。
一日之内姑娘们基本上都来支过钱了,前几日倒没这么频繁,柳心言觉得奇怪,便向锦枫询问道:“锦枫姐,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么?姑娘们都来支钱了。”锦枫道:“你不知道?今儿十三,过两日便是花朝节,姑娘们都在准备着呢。有的受邀参加花朝宴,有的受邀去游园,就是没人邀请的也要自己准备着去踏青。明后两日同艺馆都闭门不迎客,你也回家准备准备过节吧。”
柳心言醒悟道:“原来已经花朝了,我这几天开心地都忘了。”锦枫问道:“噢,有什么开心事儿说来听听,让我也沾点喜。”柳心言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就是来这儿做账房先生啊。”锦枫道:“这有什么可开心的,不过你小小年纪算账竟如此厉害,那日我都被你惊到了。你来也好几日了,可还习惯?”柳心言答道:“习惯,就是还有好些人不认识。”锦枫道:“你老是呆在账房里,又不是时时有账记,没事儿就到后面姑娘们那里走动走动,你不在还有我呢。”
经这几日的观察,柳心言发现锦枫是个精明心细的人,主要管银钱,在银钱出入上一丝不苟,待人则左右逢源。另一个管人的碧桐却性情如火。老板梅凌雪基本不管事,只去跟那些公子大人周旋。这主仆三人就好比同艺馆的树干,让那些盛开的花儿有枝可依,不至于零落成泥。
柳心言回到永馨书社时,书社的门虚掩着,她推门进去见她爹不在店里,正欲进里屋,却突然从里面传出哐啷一声,柳心言心下道了一声不好,快步走到厨房。
眼前的情景正是她想的那样:地上散落着碎瓷片,他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冲她无奈地笑着。柳心言问道:“今天几个。”柳士则答道:“两个。”柳心言拍拍脑袋,心疼之情溢于言表:“看来又是最贵的瓷盘。爹你还是去看书吧,这里我来收拾就行了。”这些瓷盘是柳心言家还殷实之时买的,幸存下来的本就不多,今天一下子又碎了两个。柳士则不敢留在厨房打扰女儿,只得出去了。
晚饭后,柳士则来到院子里,此时的月亮已经圆了,薄透的清光撒在院子里,撒在院子里那棵白玉兰上。又是一年玉兰花开。柳心言在屋里看见她爹的身影孤单伶仃地投落在地上,心里一阵酸楚,便走到她爹的身边对他说道:“爹,我们花朝去爬山吧。”柳士则并未回答。二人就这样站着,庭院里香气幽幽。
花朝的早晨,柳心言天未亮就起床了,待他爹起来时,她已经做好了要带去爬山的点心,满满一盒。父女二人辰时便向郊外出发,路上遇到很多熟人,大家相互招呼问候着。各人都与自己的家人在一起,手里拎着点心、拿着彩纸,个个喜笑颜开,过节总是热闹而开心的。
柳士则父女并没有去多数人都会去的翠湖,而是选择人少的山径往山腰爬去。柳心言喜欢爬山,爬山不仅可以欣赏美景,还可以强身健体。山里空气清新,鸟语花香,还有潺潺的溪水叮咚作响,声音清脆空灵,凡尘俗世都被抛却。站在山腰迎着朝阳,美景尽收眼底。父女俩在山中流连,估摸着快午时了便开始下山。下到山脚,柳心言想到翠湖去找同艺馆的人,她爹不去便独自一人回家了。
翠湖边游人如织,景色怡人。柳如烟,桥似画,杏花嫣红,梨花洁白。青草如绸缎般轻轻铺在地面,由鹅黄色过渡到翠绿色。翠湖湖水平静地倒映着绿树,更似翡翠。花枝上,挂着姑娘们亲手裁剪的彩纸彩线,是为赏红。花树下,三五成群的男子传令饮酒。草丛中,孩子们正结伴斗草。
柳心言穿梭在人群中,却不见同艺馆的人,走了一阵觉得腿有些酸了,想找个地方休息,正好看见前面的梨树背后有个亭子,便朝那边走去。她从梨树中穿过,几片花瓣落在身上,她也不去拂。
亭子里已经有几个人了,柳心言看那侧面相对的女子眼熟,仔细一瞧正是梅凌雪,背对着的那两个应该是锦枫和碧桐,此外还有两个男子。柳心言走过去打了一声招呼,锦枫转过身见是她,便笑盈盈地说道:“原来是心言,真巧啊,我们正商量着要回去,你却来了。”柳心言道:“我是特意来找你们的。”碧桐嗤嗤笑到道:“这么多人,你都能找到我们,难道花神显灵指点你了。”说完大家都笑起来。
梅凌雪道:“别光顾着打趣,还没认识人呢。心言,这两位是晏青晏公子和魏黎初魏公子。”柳心言见二人皆穿得光鲜亮丽,猜是同艺馆常客。梅凌雪又对那二人道:“这是我们新来的账房柳心言。”晏青道:“就是传说中用三把算盘算账的那位高人,真是失敬。”柳心言道:“雕虫小技而已,不足挂齿。”
旁边的碧桐不耐烦了,“哎呀,你们别在这儿失敬失敬不敢不敢的了。”见心言拎着食盒又说道:“你那盒子里还有吃的么?刚才遇到三个不带食物的闲人来分食,害得我只吃了个半饱,正饿着呢,偏听你们在这儿说些废话。”心言道:“正好还有些花糕。”
碧桐听说是吃的,便夺过盒子放在石桌上打开,里面放着些金黄的小米糕,她随手拈起一块咬了,满齿生香,不由得叫了一声“好吃”。其他人也尝了,都点头称好。
晏青道:“这糕甜而不腻,口感细软,又带清香,果然好吃。看心言姑娘头簪玉兰,想必这糕是和玉兰做成的。”柳心言道:“是的,不过除了玉兰花以外,这面还用我从玉兰上收集的露珠和过。”晏青笑道:“玉兰之坠露,风雅,风雅。”魏黎初道:“收起你的风雅吧,出来之时你说花朝只应开怀畅饮,醉倒花下才是风雅,竟只带了酒,结果弄得饥肠辘辘。”晏青耸耸肩道:“醉眠花下,难道不是天下间最风雅之事?”
“好啊,你们竟背着我们在这儿偷吃。”一个银铃般的声音突然窜了出来,一听既知是吟吟。她来到桌前,见有糕吃,便抓起一块放在嘴里,边吃边模糊不清地说着什么。跟着吟吟一起出现一个男子,也是与晏青他们一般的人物,正是穆月白。他刚刚同吟吟寻吃的去了,但并未寻到。
穆月白见眼前新来的女子头上只簪着两朵玉兰,那玉兰皎洁如雪,倒是不俗。而女子虽容貌清秀,却不施粉戴,面有菜色,衣裙虽干净齐整,却质料粗简,颜色黯淡,在这群花之中无甚光采。
穆月白走到晏青后面问道:“这是哪里来的村妇?”晏青听后差点被花糕噎着,其他人也呆住了。柳心言顿时胸中升腾起一股真气,不吐不快:“看你形态慵懒,眼神涣散,又不知是哪里来的饱食终日,四肢不勤的富贵公子呢?”穆月白愣了一愣,竟不知如何作答。
这时,吟吟咽下嘴里的糕对穆月白说道:“月白哥哥,你真没礼貌,还是闭嘴过来吃糕吧。”然后便递了块糕给他。柳心言道:“这可是村妇做的粗贱东西,你也要吃么?”穆月白有些肚饿,又闻到这糕散发着幽香,便尝了一口,不知他是不是确实肚饿难耐,反应竟和碧桐一样。
穆月白本想再吃一块,糕却不知何时已被吃完。片刻之后,他竟傻傻地向心言伸出一只摊开的手。看着他无辜带着祈求的眼神,像孩童问人要东西吃一样的动作,心言倒失了主意,只得说道:“没有了,你要是喜欢下次再做了给你。”
穆月白将手收回,问道:“何时?”柳心言答道:“过两天吧。”
穆月白又问道:“你的名字?”
“柳心言。”
“我是穆月白。”
“月白风清的月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