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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风起云涌的龙影城,众人各司其职的忙碌着,看似平静的生活,谁知道暗地里那些不知为人的事情在悄然中又改变了多少。
夏侯熠辰有事,一大早就出了门。林晓攸在香情的服侍下用过早膳,随后支开兰雨,女扮男装的乔装一番,一个人偷偷从后门出了门。
林清月的事情她想了一晚依然耿耿于怀,她一心想进王府,怕是真有备而来,可关键时刻却把两处房契给弄丢了。现在的自己不是以前的自己,她不会单纯的相信这是一场意外。如果是夏侯熠辰动的手脚,他一定会知会她,然而昨晚问他,他却一无所知,显然不是他所为。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还有其他人想要对林府下手,既然心中存有疑问,她必须自己去弄清楚。
心中想着事情,林晓攸不知不觉间就来到洪福堂茶庄。大街上人来人往,一切似乎和平常一样。她四处看了看,装作客人进去找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来。
马上一个小二便过来给她点茶,林晓攸随意点了一杯龙井,表面上悠然的品着茶,心思却一直暗中观察着里面的情形。这一看,果然被她看出点名堂来。茶庄里高朋满座,看起来生意一如既往的好,可是掌柜的和跑腿的店小二却完全换了一拨人,全是生面孔,跟她之前打探的不是一拨人。
按理说,这林府的产业,吴氏必定会安排她完全信得过的心腹,换一个两个倒还说的过去,没道理一夕之间全部无理由的更换。如今这种情况,只能说明这茶庄十有八九已经悄然易了主。看来,昨天林清月丢房契的事果然有问题。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这两处产业没落在她手中,但林府是绝对讨不到好处的。不过,敢这样算计林府,除了她到底还有谁呢?
林晓攸心里怀疑的事情应验了,坐了一会结完帐再次往南街的金祥瑞客栈去,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底,但还是得看看那边的情况。
不慌不忙的走过去,时间竟然已过了大半天。抬头一看“金祥瑞客栈”名字不怎么样,外观总体布置还不错。说是客栈,其实是客栈与酒楼的结合体,吃住皆可。虽然比不上碧落居,但在龙影城也算很有实力。这会还没到正午的时辰,里面的生意已经开始热闹起来,看里面来往忙活的店小二等人,果然亦全部是新面孔。到底是谁,能一夜之间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林府的产业给端了,当真让人不可思议。
林澜海,吴氏,这次我们就好好把以前的帐算一算。林晓攸正想的出神,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看了这么久,何不进去坐一坐。”
温热熟悉的气息陡然席卷而来,林晓攸身形一僵,还来不及惊讶和回头,一道颀长的白色身影在越过她的同时一把牵住她的手快步往客栈内而去。
触目所及,眼前那让她朝思暮想的人不是师兄又是谁。林晓攸怔怔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说不出的惊喜,任由大手牵着自己。
林晓毓在前面看不清表情,牵着她朝着楼上的雅间走去,走到一间房门前推开门,顺手把林晓攸给拉了进去,随即将门关上。这会虽然人多,但林晓攸刻意乔装了一番,两人径直上了楼倒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事情太突然,完全让林晓攸措手不及。上次匆忙一别,来不及说上一句话,后来在碧落居,等她在回头却又不见他的踪影,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着实让她难过。每每闲时下来总是思虑着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如今真的见面了,脑中一片空白,喏喏半天心中的千言万语一句也没说出。
“坐下。”林晓毓示意她坐下,白皙修长的手执起茶壶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这才抬头细细打量她。
好久不见,她的师兄还是那般轩昂出尘。四目相对,林晓毓如黑曜石般的眸子依然波澜不惊的平静,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倒是林晓攸,内心激动的慌乱越掩饰就越明显,手足无措的坐在那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或许是分开太久,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师兄,你,还好吗?师父好吗?”过了好一会儿林晓攸才开口打破沉默。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句:你还好吗?其实她更想说的是她很想他,想师父,想弥灵山上曾经那快乐无忧的日子。
听着她的问话,林晓毓清冷的神情总算有些动容,点点头算是回答。而后轻声道:“一晃眼大姑娘都已经嫁人了。夏侯熠辰没有欺负你吧?”
夏侯熠辰?林晓攸呼吸一滞,是啊,她都已经嫁人了,即便是假的,在他看来她也始终是夏侯熠辰的王妃。然而,谁又知道,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心中莫名的苦涩,如冷水般凉透心底。侧头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阳光下缥缈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而后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最为灿烂无忧的笑容,若无其事的说道:“原来师兄已经知道了。”
清脆动人的声音没有说好或者不好,灿烂的笑容像花儿一样绽放,像阳光一般耀眼,那一双极致透亮的眸子,如泉水般清澈干净。然而,任由她如何掩饰,眼中萦绕的惆怅却是不言而喻的让人心疼。
多少次做梦都梦见他们重逢的场景,可真没想到会是这样。如今她一心思念的人就在眼前触手可及,明明那么近的距离,却又让她感觉那么远,恍若隔世一般,远的让人怎样都抓不住。
久别重逢,可一切都物是人非。她不能在像从前那般无忧无虑,不能那般任意妄为,更不能在随意的向眼前这个人撒娇,取闹,发脾气。曾经最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如今变得陌路,自下山以来经历种种都不及此刻让林晓攸心头悲怆和恐慌。
虽然不曾在她身边,可她的事情,她的经历他其实都是知道的。林晓毓皱了皱眉,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晓攸,你长大了。”那个曾经总爱给他惹是生非找麻烦的师妹再也不会缠着他,依赖他了。
林晓攸嫣然一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不长大,师兄能保护我一辈子吗?”
迎着她炙热的目光,林晓毓淡淡道:“不能。”
果然如此,虽然已经预测到结果,但这样听着他亲口说出来,心里还是无法制止的失落。林晓攸露出个苦涩的笑容,正要说什么,隔壁房间忽然传来动静。
林晓毓急忙伸手制止,指指隔壁的房间,比划一个嘘声的动作。随即轻轻起身,站到墙壁边。
什么事会这么神秘,林晓攸明白的点点头,跟着起身悄然过去,果然听到说话的声音传来。
“哈哈哈,林大人客气,如今林大人平步青云,受皇上器重。这每次都让你做东,让我等怎么好意思。”一道似曾熟悉的声音,林晓攸细细听着一时想不起是谁。
“曹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众位与我同朝为官,都是为皇上效力,又何分彼此。”低沉的嗓音,是林澜海。
“既然林大人如此作美,那我们也就不客气了。说起来我们有一段时日没这般聚聚,今日定要好好一醉方休。”又一个声音接口道。
感情是林澜海正在这里宴请同僚,林晓攸听到这里忽的一笑,林清月丢了房契的事,以她的性子定不敢回去说,因而茶楼和客栈易主的事情想必还未被吴氏察觉。林澜海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今日来,若是还以为在自己的客栈请客吃饭,那就有好戏看了。让他当着众同僚的面丢脸,林府这下别想安宁了。
众人吃吃喝喝间谈天说地的聊得起劲,听声音大概有四五个人,两人听了一阵,并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想必身为官场的人都心照不宣,在这种耳目众多的地方谁也不提朝中之事。
“户部尚书曹礼志,刑部尚书裴源,礼部尚书冯明。”林晓毓突然小声的把来人一一给林晓攸做了说明,说到最后神色顿了顿,继续道:“林澜海就不用多说了,还有个吏部侍郎吴敬仁,吴氏的亲大哥。”
闻言,林晓攸微微有些诧异。吏部侍郎是吴氏的大哥?也对,身为林澜海的大舅哥,又在林澜海手下谋事,想不出人头地都不行。她记得张叔给她说过,林府明面上只有茶庄和客栈两处产业,其余的都记在她娘家哥哥的名下,想必就是这个吴敬仁了,看来以后得多关注着他才行。林晓攸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想着师兄给她说的那些人忽然又有些奇怪。六部就来了一半,怎么还差两个,这明显不合情理。六部尚书虽然各司其事,但官职是一样的。既然要请客,就不存在逢高踩低不请他们的道理。
“工部和兵部的那两位,同时生病在家。”看出她的疑惑,林晓毓自顾解释了一句。
同时生病,哪有那么巧的事。官场盘根错节的混乱,争权夺利向来血腥,一个不小心站错了队便死无葬身之地。这两人懂得退而避嫌,可见是个聪明人。思及此,林晓攸脸色倏然一变,只觉脑海中一道念头闪过,宛如惊雷般让她打个寒颤。
猛然抬头凝视着林晓毓,一脸的茫然和不可置信,她怎么忘了,眼前这个人他是师兄,不是夏侯熠辰。此刻的林晓攸不想在那些跟她无关的事上多做猜想。现在,她只想知道一件事:一向淡泊名利,逍遥江湖的师兄为何那般清楚朝廷的人和事?
注意到她忽变的脸色,林晓毓已然心知怎么回事,不等她问出口,便先说道:“不用想了,该知道的我自然会告诉你。”他深邃的双眸一望无底,完全让人看不透。
心思被点破,一点也不足为奇,因为这就是她的师兄,从小到大比谁都了解她的人。可是,她却从来不了解他,哪怕一点点。冷漠的话语在林晓攸心里激起千层涟漪,久久不能平静。愣了愣神,随即一阵苦笑。话说的如此直白,聪明如她又怎会不懂。换句话说:不该她知道的,无论她怎么问他也不会说。
林晓攸一时心中乱如麻,林清月的房契丢了,林府两处产业在一夜之间易了主。她以往见不到的师兄,突然在这里重逢相见,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明明看上去没关系,又像是被人设计好了一般自然而然的就发生了。难道说,这一切幕后的主使人是他。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俊脸,隔壁喋喋不休的还在说些什么,林晓攸已经浑然不知,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站在他的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林澜海等人酒足饭饱终于有了散场的动静。
“今日多谢林大人,改日,改日一定请到府中,让曹某也略表心意。”
官场官场,官官相护,这其中的水深火热也不是那么简单。就算是他林澜海也不列外,要想在这个位置坐稳,除了有手段也还是免不了上下打点。
“曹大人所言极是,不能每次让林大人破费,也该给我们机会表表心意。”
“正是,正是。”一个声音提议,众人皆符合。
林澜海哈哈笑出声,明显心情不错。抱拳道:“好说好说,以后还有仰仗各位的时候,我们同僚就不必见外了。”
众人闲谈着起身,想往常一般准备离开,店小二适时进来行礼道:“各位大人,一共两万六千三百两银子,不知哪位大人付账?”
吃饱喝足众人本还在兴头上,无奈店小二这么一打断,都转头惊讶的看着他。往来这么久,谁不知道这客栈是他林澜海的产业,如今过来吃饭居然还问他要银子,当真可笑。
“哦,林大人现在在这里吃饭也要付银子么?”礼部尚书冯明微微一笑,意味深长。
林澜海心头微怒,回过头对店小二不悦的呵斥道:“混账,谁让你进来的。瞎了你的狗眼不认识本大人是谁么?还不出去。”说着暗暗给店小二使个眼色,希望他识趣的赶紧出去。当着同僚的面问他要银子真是不懂规矩,简直打他的脸。要是被传扬了出去,以后在朝堂上他还有何颜面立足。
“林大人,小人自然是认识的。”店小二似乎没明白,嬉笑的对着他又行了一礼,问道:“这么说是林大人付账么?”
“混账东西,哪来那么多废话。”见他不懂自己的眼色还在纠缠,林澜海顿时被气的七窍生烟。偏偏当着众人的面又不能发作,不然落人口舌,会以为他堂堂吏部尚书没有容人之量欺压一个下人。他今天设宴请客正是为了拉拢朝中关系巩固自己的地位,要是因此被怀疑别有用心,那就适得其反了。吴氏也不知道在哪里找来这么个不懂规矩的混账东西,扫了他们的兴致不说,要是敢坏了他的事决饶不了她。这么一想,心中却是把吴氏也恨上了。
曹礼志等人相视一眼,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早已盘算起来:这个客栈是林府的产业,谁都知道自己的产业一定会找可靠的人来打理,哪有在这里做事不认识自家主子的道理。做官的人,本就疑心重重。刚刚的事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已经在众人心里划了一道痕迹。不由自主的认定林澜海给他们摆了一桌鸿门宴,至于他意欲何为暂时不得而知。
微妙的气氛略显尴尬,吏部侍郎吴敬仁八面玲珑,心思跟明镜似的转的飞快。深知这个客栈一直是自己妹妹在打理,而他身为林澜海的大舅哥,又在他手底共事,要是这个靠山吃了什么亏,自己和妹妹都讨不到好。想到这里,打量店小二几眼,当即上前说道:“这位小哥很是眼生,可是刚来不久?”
他一提醒,众人这才发现,果然不是以往来这里招呼他们的那个店小二。店小二点点头,笑道:“大人好眼力,小人的确才第一天来这里做事。”
第一天来,如果是这样,那刚刚倒也情有可原。听着他的话,众人疑惑的心总算松懈下来。
“算了算了,林大人,既然这位小哥第一天来,也难怪他不认得你。”曹礼志出声劝慰道。
见众人心头的疑虑被打消,林澜海暗暗松了口气,赞赏的看了一眼吴敬仁,对着店小二摆摆手,冷声说道:“罢了,既然曹大人都为你说话了,今天的事本大人就不予你计较了,你且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