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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未央与小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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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四章:未央与小猛

    一听到水牢,众商贩大惊失色,就见这青年太守又笑了笑,对谢安道:“要不要去见识一下水牢?”

    “好啊,历阳是兵家必争之地,此行老师让我游历见闻,还得写游历日志,这历阳可得好好逛逛。”

    谢安跟着谢尚进了历阳城,众商贩在忐忑不安中跟着一起走,最终被安置在一处院落,这才松了口气。

    历阳处长江下游转折处,而长江下游有两个出名的渡口,一是京口与广陵的渡口,名为瓜洲渡;二是历阳与对岸的采石通道,名为横江,顺流而下能迅速到达建康。

    正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所以当时苏峻驻守此地时,庾亮才会多加忌惮,想要将他召回建康,以解散其势力。

    谢安一行在历阳住下,未定西去之期,一来是等谢尚拿到武昌方面的消息,二是打探刘胤最新一批私货何时东下。

    历阳不但是交通要塞,矿产亦有分布,煤铁山皆有,而历阳属扬州部,仍是王导的地盘,只是河对岸的宣城芜湖一带被庾亮分去,大大伤了琅琊王氏的元气。

    昔日谢尚带回来的北府兵已在历阳操练,是由谢尚亲自带出来的精兵,他听到谢安想要再劫刘胤的商船,亦十分有兴趣。

    谢尚从谢安带来那些商贩中得知刘胤商船东下的消息,每月将有三批南下,一旬一批,再过两日就能截住一批。

    桓温自告奋勇当先锋,与数十名北府兵一齐乔装改扮成匪盗,正好谢尚前阵子刚剿灭水匪,正好夺得一艘水匪的船,方便他们行事。

    刘胤的商船这一批货要运往广陵一带,所以先是停在历阳补给,谢安扮做平民搭船客,对方本不想搭运外人,但谢安好说歹说,对方又见他孤身一人要前往广陵投奔亲戚,不由起了怜悯之心,让他上了船。

    船在历阳只停一个白天,夜晚时将开,谢安生得俊俏又常带笑脸,不多时就跟船上的人熟悉起来,谢尚与桓温在暗中观察,见谢安跟商贩水手混得很熟,还一起在甲板饮酒吃肉,兄长自然是感慨自家孩子长大了,桓温则啧啧道:“就我说,将他扔到胡地,就算语言不通也能如鱼得水了。”

    谢尚颇为自豪道:“若有机会去胡地,我猜他在去之前就将胡语学会了。”

    谢安此刻不知人在夸他,********打探武昌的消息,无论是刘胤还是郭默,知道越多越好,不过那些商贩说得无非都是谢安此前知道的消息,那些人还道,如今郭默赖在武昌白吃白喝的,刘大人早就看他不顺眼,只是没有借口赶他走罢了,而且郭默还想向刘胤要盘缠,也不知开了多大的狮子口,连家中敛财巨富的刘胤也没答应。

    还说那郭默早年间就是干水匪的勾当,永嘉之乱时,带着人驾着渔船抢劫旅客,后来还成了巨富,也就是靠这笔钱才让他收留了一批流民,当上了流民帅。

    谢安听后笑道:“那郭默倒是一世英名扫地,竟沦落到讨钱的地步了。”

    商贩皆是刘胤的人听了自然是很高兴,吃饱喝足准备扬帆起航,谢安也帮着忙,商贩们见他一表斯文,一看就是读书人,忙让他坐到一边吹江风去了。

    船即将开,谢安正想休息,以应对晚上的“劫船”,这时听到岸边有人叫着要搭船,还道自己是从北方来的,从未坐过大船,遇到如此气派的商船,可不能放过。

    谢安俯身一看,见到了个身形矮小的绯裳少年,胡人的打扮,身后还跟着个一脸不情愿、低头看书的灰衣少年。

    说话自然是那个绯裳少年,他声音稚嫩清脆,而且妙语连珠,一席话下来,居然也让她登了上船。

    “小猛,别看啦,快上船啊。”绯裳少年对身后的人道,看书的少年打着哈欠,懒懒地跟着他上船,之后绯裳少年向众人介绍,他俩是从北方来的流民兄弟,想要搭船去江左看看风景。

    这船上了不相干的人,顿时让谢尚与桓温警觉起来,看了片刻,谢尚道:“是女的。”

    “哪个?”桓温眨了眨眼,恨不得从暗中出来仔细看看。

    “红衣那个。”谢尚笃定道。

    桓温问道:“……这要如何分辨?都是平胸脯,这么远也看不清喉结。”

    谢尚淡淡道:“因为我看女人看得很多。”

    桓温腹诽,那又没见你娶媳妇,腹诽归腹诽,但他口中仍问:“还按原定计划,今晚出船?”

    谢尚道:“那当然,区区两个外人而已,交给他办吧,反正他上船就是当内应的。”

    ……

    此刻谢安也在犯难,说好今晚动手,忽然来两个外人却成了麻烦。

    那绯裳少年十分健谈,肤色比中原人白皙,是胡人的种,但五官精致,惹人喜爱,而且汉话还说得好,他那弟弟倒是汉人,只是手不释卷的模样,看着有些怪异。

    虽汉人与胡人的关系不好,但这年头五胡入侵,就算是胡人也有流落的平民,他年少,但看起来却像是流浪了许久似的。

    绯裳少年自称未央,自幼生在长安,名字就取自长乐未央宫,这人在船上逛了一圈,最后看到翩然立在船头的谢安,朝他笑了笑。

    未央身材不高,看着跟他那十岁出头的弟弟也没什么年龄差距,但他饭量颇大,一人吃了几海碗的米饭,还可怜兮兮道:“真是许久没吃白米饭了,北方可没怎么软香的米饭呐。”

    那一边吃饭还在啃书的小猛吃饭时很也生猛,生怕玩一会就要挨饿,看得人目瞪口呆。

    这敢情是来了两个吃货?

    谢安默不做声观察着两人,想着晚上动手前将他们引到厨房打晕算了。

    夜幕降临,商船开出历阳码头,谢安坐在船头吹风,顺便观察情况,坐了没一会,就听到身后有人道:“小郎君,闲来无事,可与我手谈一局?”

    未央随身还带着棋盘,若换做桓温应该就带着赌棋的家伙了,可未央亮出来的却是黑白围棋。

    谢安没有拒绝,亦没有答应,“我下得很差。”

    未央自顾自坐在他对面道:“无妨,我也是刚学。”

    自称对弈没天赋的谢安与自称刚学的未央就开始闷闷地下起棋来,那叫小猛的少年静静地坐在他们身边看书,谢安瞥了一眼,淡淡道:“原来令弟喜欢看兵书。”

    未央不屑道,“这《六韬》都是古作,看了也是落后的战术。”

    谢安问道:“文、武、龙、虎、豹、犬六卷,可都全看完了?”

    小猛这时才懒懒抬眼道:“都看过了,如今在细读《武韬》。”

    《武韬》中最出名的就是“文伐”思想,“以文事伐人,不用交兵接刃而伐之也”,是谢安当年看时很推崇的用兵方略,说白了就是从敌人内部扩大矛盾,进行瓦解和削弱。

    “十二节备,乃成武事。所谓上察天,下察地,征已见,乃伐之。”

    谢安吟出最后一句时,小猛眼睛一亮,问道:“你也喜欢?”

    谢安淡淡笑道:“不用死太多人,我最喜欢。”

    “纵观过往,越灭吴正是用了此法,无怪诸葛孔明与孙仲谋都十分推崇《六韬》兵法。”小猛白了未央一眼,“你看都没看,就否了这书的意义,岂不是太过武断?”

    未央正与谢安在棋盘一角呈胶着状,听到被弟弟斥责,面子挂不住,当即就跳起来道:“你这小没良心的,我要是博学,要你何用?”

    小猛哼了一声道:“你其实很多字都不识吧?”

    未央仿佛被戳到痛处,顿时掀了棋盘,黑子白子顿时落了谢安一身,就见未央磨牙跟小猛扭打起来,这两人打架没个章法,简直跟小兽撕咬没啥区别,谢安不忍直视,也被眼前的状况给弄懵了片刻。

    这是什么脾气的兄弟,一言不合就打起架来。

    最后两人的头发都扯得变成鸟窝状,未央气鼓鼓回到谢安身边道:“今晚我跟你睡,这小子晚上睡觉呼噜声忒大!”

    商船宽裕,本是给谢安单独准备了小房间,未央这时要挤过来,让他有些为难,可又不好拒绝。

    谢安只好如此安慰自己,那就在睡梦里打晕他吧。

    小猛很淡定地顶着鸟窝头继续在微弱的油灯下看书,让谢安看得有些羞愧,这年头的小孩咋这么用功?

    棋没下完就被毁了,未央提议两人回房再下,推搡着谢安往房中走,谢安简直要被他吵得头晕,没法答应,临走时,又回头看了小猛一眼,少年对着书本神情专注,仿佛整个人的灵魂都融进了书页里。

    谢安被未央缠着下了几局,若是他赢了,未央铁定要重来,可若是未央赢了,他又说谢安放水,最后下到谢安都想掀翻棋局时,未央才道自己困了,决定睡觉。

    被褥两床,但床只有一张,未央卷了被子就往床里滚,谢安站在床边,一时没法适应,又不是阿劲和桓温,跟个陌生人睡一床,实在有些不自在。

    他说要写日志,过一会再睡,未央没勉强,这时他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就睡了过去。

    不过未央说他弟弟打呼噜,可他自己睡相也差,睡前是好端端蜷在床里头,可睡熟后一翻身,整个人呈大字状,脸朝里扑满整张床,谢安哭笑不得,草草写好日志后,拿着被褥睡在了地板上。

    他自然是不会真的睡着,进屋前看了更漏时刻,这会算着时间等着时辰发行动暗号。

    可是之前应付未央花了他些许精力,一时躺下来,稍稍闭着眼就进入了浅眠,但浅眠归浅眠,他的警觉一直都在,连中兴剑都压在被褥下。

    正在睡意朦胧时,谢安忽然听得床上有悉悉索索的动静,一股气息更在靠近他,令他猛地清醒!

    清醒归清醒,但他身子和眼睛都没动,那气息是未央的,呼吸缓慢近乎到无,这一听乍像是修行过的。

    果然有些怪,谢安在黑暗中猛然睁开眼,生生撞上了一双发着幽光,宛如兽类的眼。

    两人对视片刻,都没说话。

    片刻后,未央轻轻道:“晕船,睡不着,你呢?”

    谢安轻轻吐出三个字,“脂粉味。”

    未央趴在床头,手托着腮道:“嗯,听闻你们江左郎君都敷粉戴香囊的,我这不是效仿效仿么?”

    谢安一本正经道:“所以这味道呛到我了。”

    未央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道:“还好吧?”

    “我不喜欢。”谢安微微阖目,打个哈欠,“你若晕船就出去吐,别吐在我地上,这可是我的床。”

    未央笑嘻嘻道:“小郎君,为何不上来睡?”

    谢安道:“可以,我上来,你下去。”

    未央掩唇笑道:“我又不会吃了你,为何不一起?”

    谢安叹了口气道:“男女授受不亲。”

    未央故作惊讶道:“咦,男女?我是男儿,原来小郎君是小娘子啊!不过说来也是,你们晋人有些男子比女子都好看,这几****在历阳城里偷偷看过太守几眼,这风姿美仪,可真真是江左第一啊,不过他身边那位小郎君也不赖嘛,不过怎么堂堂谢家三郎怎么会沦落到睡地板的地步呢?”

    谢安一听他提及谢尚,就知道来者不善,原来早就认出了自己,还在装傻,虽然他从未央登船时就认出她是女子……

    谢安伸手握住被褥里的剑,问道:“不知是何方高人?”

    未央朗笑道:“如今你我可都是旅者,而且,我似乎比你矮。”

    她话音刚落,一只手就轻轻搭在谢安肩头,“不要拔剑,这么小的屋子里,你我若动手来,最容易伤到脸了。”

    出手很快,看起来武功也不弱。

    这几****曾偷窥过谢尚和他未曾被发觉,看来武功真的不错。

    只听未央一面按着他的肩,一面轻轻吹响了口哨,不一会儿就听到轻轻的脚步声响起,小猛在外打开门进来。

    谢安望过去,那小少年也一脸惊讶地望着两人。

    小猛问道:“你说吹口哨就进来,这是在干什么?”

    未央一脸轻松道:“哦,现在正式介绍,小猛,这位英俊的小郎君就是谢家三郎,你现在把他杀了,以后那劳什子书就可以少看几本,方才你也不是没听到,这人连《六韬》早就看完了,你是永远追不上他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