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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梧景鸢最近一打开折子,就全都是劝她设立后宫的内容,她觉得有些厌烦,索性丢开不看,去雪阳宫找白浅。按理说白浅既已拜了相,苍梧景鸢也赐了她丞相府,她应该搬到宫外去住,但一来白浅从小住在宫里,二来苍梧景鸢舍不得她,所以就把雪阳宫改成丞相府。
苍梧景鸢经过御花园的时候,看见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坐在石桌前,正摆弄着面前的棋盘,苍梧景鸢顿生好奇,走过去,发现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男子。
“参见陛下。”那年轻男人见是苍梧景鸢,只口头上行礼,也不起身,只专心盯着面前的残局。那男子走了几步后,陷入了困境,苍梧景鸢细细一思索,挪动了一枚棋子,整个局势顿时明朗起来。
“陛下果然棋艺高超,微臣甘拜下风。”那男子终于站起身来,行了个礼。
“你无需自谦,能摆出这样一个残局,显然你的棋艺水平也很高超。你是谁,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微臣叫赵庆宇,是九公主和十皇子新的夫子,陛下只见过微臣一面,自然不记得微臣。”
“原来如此。”苍梧景鸢点了点头,九公主和皇子还小,在自己还未登基时,母皇确实为他们请了一个新夫子。
苍梧景鸢和这个赵庆宇越聊越投缘,她发现两人有很多相近的爱好,而且赵庆宇敢于质疑她的观点,反驳她的话,两人越聊越尽兴,末了苍梧景鸢面上带笑地问他:“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赵庆宇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解地看着苍梧景鸢。
“白衣墨发,言语独到犀利,气质超群,棋艺高超,敢于和朕争辩,这里面的任何一点,都足以引起朕的兴趣,说吧,谁教你这样做的,你的目的是什么?”
“陛下,微臣不明白您在说什么。”赵庆宇还算镇定,苍梧景鸢懒懒地拿起棋盘上的一枚棋子把玩着:“朕能坐到今日这个位子,可不是凭借运气,朕没有什么才能,但是过目不忘还是可以的,九公主和十皇子确实请了一位新夫子,但绝对不是你,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告诉朕是谁特意找了一个眉目肖似白浅的人来引诱朕,如果你敢说半句假话,朕就让你知道什么是言出必行。
“陛下。”赵庆宇不敢再狡辩,赶紧跪在地上:“请陛下饶命,草民并不是什么夫子,而只是秦楼楚馆里一名琴师,只因眉目肖似白丞相,便被三……被苍梧凌雪威逼着诱惑陛下,离间您与白相的关系,草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希望陛下看在草民福薄命浅的份上,放过草民。”
“这一段话倒是说得挺打动人的,”苍梧景鸢若有所思地看着赵庆宇,“朕说过了,刚刚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可惜你仍然不知悔改,来人,把这个人给我关押到大牢里,什么时候肯说出真话,就什么时候放了他。”
“陛下!陛下!”赵庆宇的脸色立刻变了,但侍卫毫不留情地将他押下去。
“陛下,您真厉害,您是怎么看出他在撒谎的?”绿荷现在也从公主的侍女升级为女皇的贴身宫女了。
“很简单,他既然说他是琴师,那么十指应有茧,但我刚刚看他执棋,指尖光滑,显然是撒谎,其次,他说了是苍梧凌雪派他来离间我与白浅的关系,显然不合理,我与白浅的事情是苍梧凌雪说出来的,苍梧凌雪的本意就是利用我与白浅的关系来使我受到群臣的诟病,现在又怎么可能离间我与白浅?显然是前后矛盾。一般人在揭穿他的第一个谎言后,通常会以为他接下来说的是真话,但实际上第二个谎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利用我去对付苍梧凌雪,还想出这么不严谨的办法,恐怕就只有苍梧锦绣做得出来了。”
“陛下您真聪明。”绿荷崇拜地看着苍梧景鸢。
“你是今天才知道我聪明吗?”苍梧景鸢微微勾起嘴角,继续朝雪阳宫走去。
苍梧景鸢去了雪阳宫时,看见白浅正坐在一个蒲团上,两眼闭着,像一个入定的老僧。
秋容要请安,却被她制止了。
然而坐了一会儿,苍梧景鸢实在憋不住了,她凑过去虔诚地问:“大师,请问怎样才能知道一个人的心思?”
“她想让你知道,你不用问也知道,她不想让你知道,你就算问了也不知道。”
“那假如我一定要知道呢?”苍梧景鸢不死心。
“那还不简单,把她抓起来,打一打,吓一吓,或许点好处,这下连神仙也会开口了。”
“可要是我舍不得呢?”
白浅听了这露骨的话,忍不住睁开眼睛,面上带笑:“你是舍不得打,还是舍不得好处?”
“两者都舍不得。”
苍梧景鸢扶着白浅站了起来:“今天怎么有闲心寻仙问道了,是不是那些大臣扰了你的清静?”
“怎么会,你都把炮火引过去了,他们还没心思开辟第二战场呢。”
虽然白浅说得轻松,但苍梧景鸢知道她这两日一定也受了不少流言蜚语,不禁有些自责。察觉到苍梧景鸢情绪的变化,白浅主动地握着她的手,坚定地说:“这件事是我们共同的事,不是谁应承受的负担,能得到你的心和承诺,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如今前路虽然已经可以预见坎坷,但这是我选择的,我甘之如饴,景鸢,让我站在你的身边,和你一起面对所有的问题,好不好?”
苍梧景鸢不说话,白浅以为她还是自责,索性咬咬牙,红着脸皮说:“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不是寡情之人,我已经,已经离不开你了,所以,不必担心我会受到伤害,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然而话刚说完,白浅却发现苍梧景鸢浑身在发抖,她凑过去看,苍梧景鸢终于忍不住,笑得难以抑制。
“我这么担心你,你还在那边笑。”白浅见她没事,但又一想到刚刚讲的那些话,不仅有些羞窘,苍梧景鸢虽然为听到白浅的真心话而抑制不住兴奋,但见白浅转过脸去,也只得憋住笑,她说:“我是高兴,没有别的意思。”白浅的脸色这才稍稍好了一点。
“对了,你打算怎么处理我母皇?”自从掌握了实权之后,苍梧景鸢就将女皇的决定权交给白浅。
“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公平,如今她神智已疯,如果我杀了她,恐怕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不如就这样吧。”
“你不恨她了吗?”苍梧景鸢小心地问。
“我更想和你在一起。”这是白浅的回答。
虽然白浅不要女皇偿命了,但出于各方面的考虑,苍梧景鸢还是将女皇软禁在清秋宫中。
处理完了女皇的事情,接下来还有一件更棘手的事情——申辰贵君。
他虽是苍梧景鸢的养父,但名义上也是前女皇的男妃,且他毫无所出,现在苍梧景鸢当政后,他的身份就更显尴尬。
曾有人建议让申辰去服侍女皇,但都被苍梧景鸢否定了,申辰对她有恩,她答应过有朝一日自己做了女皇,要放他自由。
然而这个提议却遭到了申辰的拒绝。
“如果你觉得我的身份给你带来不方便,那我可以一直待在朝阳殿里。”申辰的声音里有着少见的落寞,苍梧景鸢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对于申辰,她的感情也很复杂,但她不能再自私地因为害怕而不去解决,时间越久,申辰便会越加痛苦。
“不是身份的问题,贵君。”苍梧景鸢说:“你本就不是这深宫里的人,你是一柄快刀,一匹烈马,皇宫中这一点小小的天空是给不了你自由的,你走吧,去过你仗剑走天涯的生活,快意恩仇,无拘无束,潇潇洒洒,这天地这么大,你没必要为了我留下来,牺牲自己的幸福。”
“这是我自愿的,景鸢,我在宫外已经没有亲人了,你也没有几个真心的人可以信任,就让我留在这宫里吧。”让我继续看着你,保护着你。
“贵君,”苍梧景鸢打断了他的话,“天下之大,总有一个比我更优秀,更适合你的人。”
申辰听了这话身形极大地颤动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苍梧景鸢:“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苍梧景鸢用力闭上眼睛,又睁开:“是的,有一次你喝醉了,无意中说出了心事,那时我就全知道了。”
“那你……”
“我一直都把贵君当哥哥看,我知道贵君其实是个心善的人,虽然你总喜欢冷着脸嫌我这不好,那不好,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这一辈子,我的心已经给了白浅,为了她,我宁愿拒绝所有的可能性,贵君,谢谢你的照顾,也谢谢你的喜欢。”苍梧景鸢讲完这番话,眼底已经冒出了热气,但她抿着嘴,努力不让申辰看出来。
“我知道的,我知道。”申辰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走过来,轻轻地抚着苍梧景鸢的发丝:“你想我走,我就走,不要哭,不要难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答应你,我会过恣意潇洒的生活,找一个我爱也爱我的人,幸幸福福地过一生,决不让你愧疚。”
“贵君!”苍梧景鸢再也忍不住,她扑到申辰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不起,对不起,你一定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人的,你一定会幸福的!”
“我会的。”申辰第一次那么紧紧地抱着苍梧景鸢,像永远不会再见那样,紧紧地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