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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一日,杨云早早做了准备,熬好五缸酸梅汤。吸取了昨天的教训,早上行人不多,不用去那么早,待到巳时这才装车出发。
来到大柳树下,杨云吓了一跳,等候的顾客已有百人之多。看到杨云的马车过来,纷纷围过来喊道:“杨家小哥,怎么这个时辰才来?还以为你今天不做生意了。赶紧赶紧,给我来一盏酸梅汤。”
杨云陪着笑,手忙脚乱的卸下桌凳大缸,开始售卖。今天来喝酸梅汤的人,除了昨天的老顾客外,还有更多的是慕名而来,甚至还有人手持瓮、坛前来,一次买上满满一坛,带回去和家人一起品尝。有了这些大客户,虽然酸梅汤比昨天备的要多,但是卖得更快了,一个时辰就卖完了。
第三天,杨云和风义山赶着马车,刚出鸡爪胡同,就被人拦下。一位貌似大户管家的人掏出十两银子,也不言语,径自卸下一缸酸梅汤,装上跟来的马车便扬长而去,风杨二人顿时呆若木鸡。要知道这一缸酸梅汤,连缸带汁也不过值六七钱银子,如此的大手笔,绝非一般人家所能承受。
第四天,杨云和风义山又增加了五口大缸,分两次才将十口大缸运到鼓楼大街。虽是如此,还是不得不每人限购三盏,才能保证每位顾客都能买到酸梅汤。
第五天……
第六天……
第七天……
直到第八天,人们的抢购狂潮才渐渐冷却下来。
诸位看官须知,再好的东西天天喝,天天吃,人都会厌烦。相反,隔三差五来那么一顿,才会感觉历久弥新。如同恋人夫妻,两人感情再好,若是朝朝暮暮,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就算对方潘安宋玉,西施貂蝉,也会感到腻歪。二人若是两地分隔,长久未见,那一见面,真可谓是**,一触即发。
闲话少说,书归正传。
杨云这酸梅汤也是如此,从第八天开始,每天便只能卖出五缸了。
一来人们新鲜劲已经过去,古人也是很忙的,总不能每天花上半日功夫来排队,就为了喝上一碗两碗酸梅汤。
二来古代的信息传播速度和渠道远不能和现代相比,酸梅汤好喝,靠的是人们口口相传,但是来此喝酸梅汤的人大多是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流,酸梅汤好喝的信息只是在这些人的圈子中传播,每日来喝汤的就是这些人。所以销量下降是情理中的事情。
尽管每天只能卖出五缸酸梅汤,收入还是相当可观。
古时不像现在有自来水,家里用水只能用缸存起来,随用随舀。杨云买的就是这种装水用的陶制大水缸,此缸能储水一百多斤。就算每缸酸梅汤一百斤,盛汤小盏每盏可装二两,那么一缸酸梅汤可盛五百盏,五文钱一盏,五百盏就是两千五百文,折成银子就是二两半。而酸梅汤每缸成本不过五钱银子,每缸净赚二两银子,一天卖五缸一共则可挣十两银子。若是达官显贵、巨商富贾家里让送汤上门,赏钱那就更是二两三两的随便给了。
短短十来天下来,杨云也挣下百余两银子。杨云分出五十两,交给风义山,算是仰仗他帮助的谢资。风义山推辞了一番,见杨云确实是真心实意,推脱不掉,只得笑纳。柳依然见杨云挣钱有方,在京城立住了脚跟,心中高兴,每日也是笑逐颜开。
这世上人,向来只有嫌钱少的,从来没有嫌钱多的,杨云也是如此。
但是每日的销量在这摆着,产品再好,只有这么多客户。人们对酸梅汤的狂热已经消退,开始进入理性消费阶段,不过隔三差五来喝上一盏。杨云每日便开始琢磨如何让更多的消费者知道他的产品,用商业术语来说就是市场拓展。
市场拓展最重要的一步就是产品推广,如何在明朝进行市场推广?这是个问题。
若是在现代,只要你有钱,产品推广那是渠道多多。电视电台、网络报纸,都可以做广告,若是再冠名个什么好声音、达人秀,那销量马上就蹭蹭蹭往上串。可现在是明朝,上面说的那些玩意还要再等几百年后才会出现。既然这些都没有,杨云准备做最原始的广告——招贴海报。
这日出摊后,杨云收钱舀汤之余就向前来喝酸梅汤的顾客打听可有人认识画工上乘的画师,没想到还真被他打听着了。
东直门外树枝胡同住着一个姓林的老头,画得一手好画。林老头原是宫廷画师,据说先后给明神宗朱翊钧、明熹宗朱由校画过像。崇祯皇帝登基后,克勤克俭,将宫内画师匠人一律打发出了宫。林老头没想到他给皇上画了一辈子画,最后竟落个如此下场,不由得心灰意冷起来,如今蜗居在树枝胡同的一间小房,每日只是饮酒买醉,坐吃山空。
得知此人好酒,当天做完生意后,杨云即沽了一坛好酒,胡乱买了些酒菜,又封了二两银子,独自去了树枝胡同。
物以类聚,人人以群分。树枝胡同可跟鸡爪胡同不一样,鸡爪胡同住的都是些做生意的买卖人,虽然明朝经商者社会地位并不高,但无商不活,户户都还算家境殷实。而树枝胡同住的则是些破落子弟、花子乞丐和卖艺杂耍之人,搁现在来说就是贫民窟,环境恶劣可想而知。
还未进胡同口,一股恶臭便迎面扑来,仔细一看,只见两个衣衫褴褛的汉子蹲在在胡同口大便,神态自若,也不避人,杨云只得掩着鼻子加快脚步。
又走了几步,一路都是些破门烂户,门口堆了些乱七八糟的玩意,路边蹲着些蓬头垢面之人。好容易看见一个老头,身上还算干净,杨云过去打了个躬,说道:“老伯,你好。”
老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位小哥恁客气,有甚么事?”
杨云道:“跟老伯打听个人,附近可有一位姓林的画师在此居住?”
老头笑呵呵地说:“小哥,你算是找对人了,老汉我在这树枝胡同住了一辈子,整条胡同没有我不认识的人。”
杨云心里一喜,赶紧说道:“还请老伯指点一二。”
老头嘿嘿一笑,“好说,好说。只是老汉我今日头昏的很,这头一发晕,有些事情就记不太清了。公子要是打听人,还要等俺老汉头不晕了再来。”
杨云听的莫名其妙,疑惑的问道:“不知老伯这头晕何时才能好?”
老汉笑道:“这就说不准了,短了一顿饭功夫也就好了,长了就不好说了,说不定就好不了了,就此便就见了阎王爷。”
杨云心知老汉在捉弄他,心头便有些恼怒,看他一把年纪,也不好发作,只得说道:“老伯,你知道便知道,不知道便罢了,为何拿我消遣?”
老头又是嘿嘿一笑,“其实我这头晕的毛病,治起来倒也简单,不消寻外人,小哥你就能治好。”
杨云更是一头雾水,呆呆的问道:“老伯,此话怎讲?”
老头不紧不慢地说:“小哥有所不知,老汉这几日丢了生意,家中无钱买米,肚中饥得慌,这肚中一饥,头便发晕,头一发晕,有些事自然就记不太清了。小哥若是随便打发我老汉几个铜子,我这头立时也就不晕了。”
杨云这才明白,老汉拐弯抹角的磨了半天嘴皮子,原来是要钱。便从怀中掏出一把铜子,塞给老汉,“老伯,现在请带我去找林画师吧!”
老头不紧不慢的将铜子放入怀中,“小哥真是豪气,老汉就此谢过了。可惜老汉我从来不认识什么林画师。”
杨云听的火起,正待发作,猛的想起林画师是个酒鬼,忍着怒火问道:“那左右可有一个好酒的林姓老汉?”
老头恍然大悟,“小哥原来是要寻林花子,这个好找,整个树枝胡同也就他能喝得起酒了。”老头指了指胡同里,“喏,过去第三间就是林花子家了。”
原来树枝胡同无人知晓画师是什么意思,画师与花子读音相近,以讹传讹,林画师变成了林花子。
杨云辞别了老汉,摸到林画师家门口,轻轻一推,一股酒气迎面袭来,看看屋内,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正直挺挺地摊在地上扯鼾。再看那老头,蓬着一头白发,涎水横流,身上衣衫已不辨不清颜色。若不是墙上挂着几张笔法雄奇的山水写意画,这般形象怎么也和宫廷画师联系不起来。
杨云唤他不醒,近前推了推,老头翻了个身,依然鼾声如雷。杨云无法,只得拍开酒封,在他鼻下晃了晃。老头猛的坐起,眼还未张开,抢过酒瓮先饮了一大口。
酒一入喉,一张橘皮老脸慢慢舒展开来,渐渐有了些人气,朦胧着眼问道:“你是何人?缘何送酒于我?”
杨云见他那鸡爪般的手,颤颤巍巍的,人还有些癔症,如何还能作画?胸中便有些失望。奈何已经来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只得和盘托出,央老头为他画画。
姓林的老汉正愁近日的酒钱还没有着落,见杨云携美酒而来,更有银子可赚,如何能不欢喜?当下便满口子答应了。
次日,老汉果然如约而至,杨云卖着酸梅汤,老汉则在一旁挥毫泼墨。再看那林画师,也是奇怪,手上握了笔,人也变得清爽起来,完全不似昨日那般疯疯癫癫。
不多时,画已完成,杨云接过一看,嘴里大呼了声好。
只见一尺见方的宣纸上,仅寥寥数笔,便将这柳树、旗幌、大缸、桌凳和排队购汤者勾画得活灵活现。尤其是杨云,一袭长衣,玄纹云袖,正笑吟吟地为顾客端上酸梅汤,跃然纸上。好一个丹青圣手,妙笔生花。
如此佳作,杨云自是没甚说的,又请了老汉在画作左边的留白处写下设计好的广告语。书画自是相通,画工如此,书法也不会差。老汉提起七寸狼毫,笔走龙蛇,写下:秘法熬制酸梅汤,酸甜可口,生津解渴,降暑消食,就在鼓楼南侧大柳树下,欢迎各位前来品尝。
杨云看后击掌叫好,又封了三两银子的谢仪,请他吃了一盏酸梅汤,老汉笑呵呵的走了。
回到家中,杨云又开始发愁了。林画师的广告是画的不错,可仅此一张,也是花费不菲。招贴广告一定要贴够一定数量才有效果,此时又没有复印机,若是全让林画师来画,如何能承担得起?不由得抓耳挠腮。
风义山见他坐立不安,茶饭不思,遂关切的问道:“杨贤侄何事烦恼?”。杨云便将心中烦恼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告知于他。
风义山听后只是哈哈一笑,
说道:“我道什么大事,原来就是为了这么一件区区小事。”
杨云一头一喜,作揖说道:“风大伯莫非有甚么好法子?杨云请教一二。”
风义山收起笑声,说道:“此事甚为简单,杨贤侄大可不必为此烦恼。”他又停了停,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有几个开书局的朋友,经常雕版印刷一些书籍,你将这幅画拿去雕版,即可反复拓印。不用费工费时一幅幅画,亦可省却大笔银两。”
杨云听罢,这才恍然大悟。暗笑依赖现代科技久了,完全是现代人思维,要复制字纸图画,首先想到的就是复印机和打印机,殊不知在这些技术发明之前,世人用还是传统印刷术。
诸位看官需知,这印刷术自唐朝发明一来,到了明朝时已经进入全胜时期,除了雕版印刷,活字印刷外,已经可以进行彩色套印了。
当日,风义山便找了几个开书局的朋友,知道二人来意后,便介绍了一家印书坊。双方谈妥了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