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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9章 变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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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心不乐意的王四奶奶偏偏无法表现出来,还得努力陪着笑脸,说道:“怎么就走啊!就算走也得吃了饭再走,要不叫人家看着,你好容易来一趟,婶娘却连一顿饭也管不起么?”

    王春芳说道:“无妨,我哪天想来就来了,何必非得吃饭?”

    眼看她一心要走,不敢拦着的王四奶奶真真气得心里直要哭,可怜外头排排站的人都不敢进来,只能干瞪眼儿。

    这时候姚少爷故意避起嫌来,说道:“你慢点走,我先去一步。”

    “好!你先走吧。”王春芳说道。

    “嗯。”姚少爷肚子里说了一句我会在村口等你,转身扬长而去。

    眼瞅着他一阵风似的来,又一阵风似的去,王巧儿的魂儿好像也被他带走了,目光呆呆的注视着门外,好半会儿也不眨一下。

    忽听嫂子问了声:“他是谁呀?”

    王巧儿这才心里一跳,回过神来,就听春芳笑道:“那是我爹门下的弟子,姓姚。年纪不大,人也挺好的,就是太公子哥儿气了,花钱像流水似的,最近一有空就去城内闲逛,人家说他跑去专门看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真叫一荒唐。不过人家里乃是京城的世家,爱花钱也不算什么。”

    王巧儿听到这里,不由得一颗心飞了出去,翱翔在外面的世界中,如果能与姚公子偶遇?因此,以前的种种顾忌,顷刻间被这不切实际的愿望给消灭了。

    不提大家伙将执意要走的王春芳主仆送出来,那情形好似平日看人家新娘子上花轿,人人死盯着春芳身上的鲜衣美饰。

    王四太太为了给自己解嘲,叫道:“真不巧,你朋友竟也来了,你还得去陪人家游山玩水,我也不留你了,有空就来呀。”

    王春芳笑道:“有空一定来。”说完,坐上了一辆名贵马车,转眼没了影儿。

    看热闹的人们交谈着纷纷走开,最后只剩下王巧儿一人望着道路发怔,心里念念的道,“你瞧瞧人家,看看自己,你瞧瞧人家,看看自己……”

    一句话反复在心内循环,忽然看见她的意中人汤忠河,背着个四四方方的包袱打对面走来。

    读过几年书的汤忠河今年二十出头,相貌颇为清秀,只因生长在贫贱之家,又在农村长大,似乎一切都带着点土气。

    乱蓬蓬的发髻,破旧的方巾,长途而来满脸的风尘仆仆,身上一件半旧青竹布夹袍,这么热的天气,还罩着灰布大衫。

    原本这打扮,昔日是被王巧儿亲口赞美过的,认为整个村子只有心上人才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像个人物,而其他青年即使裘皮锦衣,也没有他那局面。

    但此刻王巧儿的脑海里满满烙印姚公子的影子,再看汤忠河,猛然觉得分外的寒碜,那心里油然而起的又似鄙夷,又似气恼,这会儿子不愿理他。

    眼见他欢欢喜喜的跑了过来,她一语不发,转身就往回走。

    汤忠河在后面追着叫道:“巧儿妹妹,你不是正等我吗,怎么走啊!”

    一句话,王巧儿就好像受到了侮辱一般,速度更快了,还冷笑着心说你真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我凭什么等你?

    “等等,等等呀。”

    汤忠河紧赶慢赶的跑到她身前,放下包袱,拦住了去路,笑道:“你又耍小性?好啦,快瞧,我给你捎了好东西来。”

    一边说,他一边忙不迭的从包里取出来一个纸包,献宝似的打开。王巧儿斜眼一瞟,就见是一块深蓝色的大花缎面,可是花式是若干年前流行的不说,这颜色也太老性了吧,而这么一点,多半是买的零头碎块。

    此外还有一个小纸盒,里面是一对黯淡的镀金耳环。

    汤忠河没注意到巧儿红红嫩嫩的小嘴,都快要撇到耳边了,还得意的道:“你瞧瞧这缎子,不错吧!正好五尺,够你的裤料了,买零碎还要三钱一尺呢!这耳坠……”

    “别说了。”不耐烦的王巧儿冷哼一声,从他身侧绕了过去,径直往前走,且边走边说道:“这么好的东西,留着你自己用吧,我可不要。”

    “你,你今日怎么回事?”吃惊的汤忠河连连喊她回来,见巧儿头也不回,只好匆匆把包袱系上,背着追了上去。

    可是这么一耽搁,在王家后巷才追上了她,汤忠河情急之下伸手去拉,“巧儿,你这是怎么了?”

    王巧儿一闪身躲开他的手,绷着脸说道:“你等着。”转身就进了院子。

    “到底怎么回事?”汤忠河是真的慌了,急出了满头大汗。

    很快,王巧儿飘然而出,手里拿着一方旧手绢,上面托着许多零碎东西,都是些小瓶子小镜子小扇坠之类。

    冷着脸的王巧儿把东西放在对方的包裹上面,望着汤忠河急切的眼睛正要开口,突然间内心一阵惭愧,低下了头。

    好一会儿,她才轻轻说道:“我打算抛头露面了,这是你送我的东西,你拿回去。”

    汤忠河被她的举动闹得目瞪口呆,迷迷糊糊的问道:“咱们不是说好了不日就……你怎么又变了卦?”

    听着他那熟悉又凄惨的声音,王巧儿这才想起了昔日之情,觉得自己这么对他,未免太过狠心,于是缓缓抬起头来,想改为柔和的口吻解释并安抚下他。

    哪知目光从下往上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看着他那磕碜模样,立时又发了无名火。

    “以前自己真是见识太浅,把个俗不可耐的男人当成宝贝,今日才算知道外头的男人是那样可爱。凭自己的美貌,自然一走出去便能出头,湮没在这里多可惜?枉自他一味哄我说嫁给他能够幸福,就他这副穷酸相儿,打算害我和奶娘似的苦一世?还口口声声说爱我呢。若不是大哥一心为我着想,苦口婆心来相劝,春芳又一语道破我的人才,不然我这一辈子真真就毁了。”

    想到这儿,王巧儿阴沉着脸,冷冷一笑:“你别问了,我也用不着你对解释,反正这穷地方我受够了,谁也别指望还想把我蒙在鼓里!”

    说完这几句让对方莫名其妙的分手话,又一挥手,意思是说你把东西赶紧拿走,她一转身进了院子。

    汤忠河都看傻了,做梦也想不到素日性情温婉,昨儿还海誓山盟的巧儿,今日竟变得比冰还冷,比铁还硬,并且不但将往日情意一笔勾销,甚至连句解释话都不屑多说。

    就算自己有什么得罪她的地方,或者她突然移情别恋,要抛弃自己,但是也应该好好说明原委呀,难道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也不要了吗?

    然而,她却多一句的绝情话也懒得多费唇舌,汤忠河想着想着,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一股冷气从脚底直冲脑门,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想要张口呼唤,可是喉咙和舌头都被冷气逼得麻木,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王巧儿没有返回自己屋子,而是一直走到了王大的房前,推门而入,那苗条的身影被房门挡住,仅仅一层木板,十米之路,宛若咫尺天涯。

    汤忠河还在发愣,这时背后有人在大声说话,回头看是赶驴车的耿大书,正站在聂秃子的摊子前,耿大书指着聂秃子的脸骂他胡说。

    聂秃子笑嘻嘻的道:“你还不信?这一出好戏都唱完了。王家的大姑娘,真他娘的一个贵气,坐马车来的,车进不了胡同口,这么几步还得丫鬟搀着,可不是当初下河上树,让狗追着跑的时候了。”

    “你别废话。”耿大书叫道,“我就问你,现在人走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