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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房,沈侃一边和家人聊天,一边看了眼外头。
尘土飞扬,两顶轿子和一架牛车打眼前缓缓经过。不一会儿,有人进来说道:“二老爷回来了,二小姐也回来了。”
“嗯。”沈侃拿起茶杯,慢腾腾的抿了口茶。
二房院子,沈沛薇主仆被沈嘉谟一路押了进来,正赌气的沈沛薇就要到母亲那边去。
“不许走,跟我来。”脸色阴沉的沈嘉谟喝道,转身进了娇娘的房间。
沈沛薇无奈,只好跟了进去,见了娇娘,叫了声:“姨娘安。”
“呦!姑娘回来了?”娇娘笑吟吟的站起来,一伸手,“快请坐吧。来人,看茶。”
等沈沛薇不情不愿的坐下,娇娘明知故问的笑道:“姑娘轻易不出门,怎么不在柯姨太太家多玩上几天,这才一日就赶着回来?”
没等沈沛薇回答,沈嘉谟冷哼一声:“再多玩几天?不定玩出多大的话柄出来呢。”
一句话,便气得沈沛薇脸红如血,紧握的手指节泛白了。
倒是娇娘自觉有把柄在她手上,有心讨好,便说道:“你做父亲的,对女儿说的什么话?难道女人一见了男人,就有事不成么?”
说着她自己的脸微微发红,毕竟她与赵大公子非亲非故,躲在假山里还把衣服脱了,难道是在聊天不成?
沈沛薇看了她一眼,咬着嘴唇没说话。
沈嘉谟不悦的道:“你妇道人家知道什么?一个女儿家,必须静坐闺门,学习女红,守三从四德之教。一不可吟诗作赋,启引诱之端;二不可治容诲淫,失房帏之教。尤其不能贪图出外游玩,常言道哪个少女不怀春?出外会致使性情放荡,岂不是犹如篱笆开了个口子?”
说着他一声长叹,继续说道:“为父今日苦苦逼你回来,你心中必然不服。那为父问你,你不知柯家书房是什么地方吗?不知柯文登对你起过觊觎之心吗?你无故前去游玩,不晓得被人知道会怎样联想吗?而我吩咐的言语不能谨记,又是何居心?做父亲的责备于你,你反而当面顶撞,你说你该当何罪?”
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大串,沈嘉谟又庆幸的叹道:“万幸今日我及时赶去了,才没有铸成大错!这众口铄金的,一旦你和那小畜生见了面,到时你还有脸活着?你们都说我做人古板,却不知古板人有许多好处呢。”
沈沛薇默默点了点头,听了父亲的这一番解释,不禁有些释然了。诚然自己与表哥见面说话没什么,但父亲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区别只在于对方是谁,假如另外换个人,今日的行为,自己的名声当然会受损,爹爹也是出于护女心切。
如此一想,沈沛薇把气闷在心里,面上恢复如常,这令沈嘉谟看了很高兴,自觉今日当机立断很了不起,肚子里有许多的话,还未说的尽兴。
刚要继续说他的长篇大道理,不料一个管事妇人进来禀告:“县里学府立等老爷前去商议公事,说是奉旨限了时辰,不能迟误。”
“有旨意下来了?会是什么事?奇怪!”
沈嘉谟赶紧站了起来,一面催促丫鬟快取来冠带更换,一面意犹未尽的对女儿说道:“以后记着为父的教导,不能再蹈前辙,好生在家待着。好了,去你母亲那边吧。”
“是。”沈沛薇点头答应,站着等父亲换完了衣服,这才一起走出来。
就见沈侃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对沈嘉谟说道:“太太叫我来和二姐说几句话。”
沈嘉谟皱眉道:“说什么?难道还不许我教训女儿几句?”
“不是不是。”沈侃急忙摆手,“是祖母要玩骨牌,缺个人,她老人家就想起了二姐,叫孩儿来问问回没回来。”
“看,让你回来对了吧?不然娘亲会多扫兴?”沈嘉谟笑道,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老夫有急事要出去。”
“老爷您慢走。”沈侃垂手说道,然后给沈沛薇使了个眼色。
娇娘就见他姐弟俩走到一边,不由得撇了撇嘴,转身进屋去了。
“二姐,你没受委屈吧?”沈侃见左右没人,小声问道,“都怪我擅自做主,没想到二伯竟亲自过去了。”
“没什么。”沈沛薇幽幽一叹,“你们都是好意。唉,事到如今什么也别说了,今后听天由命而已。”
“谁说非得听天由命?”沈侃眉毛扬起,“我只知道事在人为,当然还得看二姐你是否真的想成全柯家公子,如果想,那么小弟就可以帮你出个馊主意。”
“什么馊主意?”沈沛薇很是惊讶。
沈侃说道:“咱俩长话短说,柯家名声挺好,先不说柯家老爷夫妇都很喜欢你,咱家这边二太太自不必说,连大太太四太太和大姐都私下里无不赞成,一来郎才女貌,二来门当户对,三来知根知底,四来亲上加亲,五来离得不远,不过最重要的是二姐你的态度。我想提醒一句,如果此事不成,那么不久二老爷非逼着你一起回金陵不可,而你又到了适婚的年纪,远离苏南这边可谓鞭长莫及,万一二太太久病缠身再有个好歹……?”
这番话无疑说到了沈沛薇的心里,急忙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沈侃伸手一指自己的心口,“问你自己,是否该把这一生交给他!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如果不是担心二伯他老人家犯糊涂,我绝对不会出此下策。”
“谁说不是呢。”沈沛薇苦笑,“爹一向看不惯我,一旦母亲不再了,身边又有视我为眼中钉的娇娘。对了,那天,那天我好像看见了她和一个陌生男人,在花园里……”
“陌生男人?”沈侃大奇。
“就是有一天,我在花园闲逛,似乎看见她在假山里和一个人陌生人,当时我也没看清,还是后来如儿提醒的,说那是娇姨娘和个野男人。”
“哦,此事等我派人查一查。那娇姨娘可发现了你?”
“当时我以为是哪两个不要脸的仆妇,故意咳嗽了一声。”
“那就是她被惊动了?这几日一定过得胆颤心惊吧?但适才见她一副没事人似的,这份城府不简单啊!”
这时候沈沛薇抬手理了理耳边的发丝,一张纸从袖口飘了下来。
“这是什么?”沈侃俯身捡了起来。
“哎呀。”沈沛薇的俏脸又红了,一时间手足无措。
…………
县城。县衙后宅,书房。
做完功课,吴淞趁机将姐姐的对句拿了出来,说道:“先生,昨夜我将对子说给家姐听,家姐听了觉得有趣,也作了一个对子,可我一时对不上来,想求先生帮弟子对一对。”
如果是别人,不管有才无才应该会先拿过来瞧瞧,对上来就对,对不上来不妨再想别的借口,反正你是先生,怎么都有办法解释。
问题是常洛不正心虚么,本性又颇为奸猾,一听就猜到大概是学生的姐姐起了疑心,因此也出了个绝对要考考先生,这要是一旦对不上来?
所以他马上做出慌张的样子,急道:“给你对对子不难,但我突然想起了一件要紧事,得马上回家一趟。嗯。一会儿我就回来,待回来后再给你对吧。”
说着很自然的一伸手,把纸团拿了过去,转身匆匆走了。
“先生……”
吴淞没想到先生说走就走,他到底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也看不出这到底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出了一会儿神,低头看起了书。
内宅,吴紫仙看了会儿窗外的天空,挥笔写道:“一年老一年,一日没一日,一秋又一秋,一辈催一辈,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
一笑一痴间,一生一梦里,一泪一开怀,一岁一枯荣,一念心清净,莲花处处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