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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悬着心返回房中,坐在椅子上沉思,苦苦想着应对之策,寻思沈沛薇一定会记着前仇,如今抓到把柄了,没可能不去搬弄是非。
“也管不了这许多。”娇娘幽幽说道,“俗话说捉奸捉双,反正没有人赃并获,顶多令老爷猜疑一下,今后我安生过日子也就罢了。何况她一个女儿家好意思说出口?她不说便罢,若说了,老娘非报仇不可。”
满脑子都是算计和担忧,就在这样胆战心惊的状态下,不知不觉躺在床上睡着了。
柳湾村。
沈大山小声问道:“少爷,为何你不直接进去出价呢?把人抢过来,想咱沈家一出手,那牙婆还不灰溜溜的赶紧滚蛋?”
沈侃没有开口,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
他固然可以直接进去要人,但堂堂一个少爷出面与有约在先的牙婆争人,一来不合行规,二来天晓得会传出什么闲话,比如沈家少爷看上了萝莉穷家女,闯入李家仗势欺人云云。
三来是为了杜绝后患,他进去横插一脚,李家无疑会欢天喜地的一口答应下来,但是钱要给多少?给多了他心疼,而给少了李家是否会事后不甘心?做好事也不能当冤大头呀。
所以为了稳妥起见,先让牙婆商量好价钱,将人领走,他再从牙婆手里买人,若李家事后真的不甘心起来,也没可能从牙婆手里讨得便宜,这样就省事多了。【ㄨ】
当然牙婆一定会趁机狮子大开口,不要紧,明天跟着四哥去城里,沈倬说了要带他去见见县太爷的侄儿,到时不妨请衙内叫个人去传个话,以势欺压牙婆这样的人,他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此时屋里已经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牙婆死活要按年纪给钱,一岁一两银子,十岁也就是十两。
云姐现在还是个黄毛丫头,以现在的模样,不大可能长成倾国倾城,不识字,农家女,而处子之身是必须的,再说又不是要卖给青楼。
最终牙婆看准了李家的目前窘境,根本没有还价的本钱,居高临下的说好额外加一两银子,作为付给王保人的酬劳,此事就这么说定了。
“这是什么世道啊!”
捧着一把白花花的散碎银子,李老爹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就这么简单的卖了女儿?
他用袖子尽力把眼泪擦干,仔细地看了一会儿银子,“这就是我的闺女吗?老天啊!”
李大婶眼睛红肿,把准备好的一套衣裤给云姐换上,告诉她是去城里的亲戚家吃几天饭就回来,然而云姐的眼泪却一直在流淌。
似乎为了安慰母亲,也似乎是不愿相信,云姐反过来天真的问道:“娘,我明天就可以回来吗?我不要一个人去吃饱饭啊。”
一家人都目不转睛地噙着泪水看着她,再多看几眼吧,最后的机会了。
很快,婆子牵着云姐的小手,一步步的离开家门。
李大婶真的发了疯,几次想追上去,最终却颓然的坐在地上,放声痛哭。
远处,传来云姐娇嫩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娘,我不想一个人吃饱饭,我什么都不吃,什么都不吃了。”
“娘,我明天就要回来啊!”
“爹,哥哥,你们一定记得去接我……呜……娘……”
“…………”
看着这一幕的沈侃心情非常沉重,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总之心中沉甸甸的瘆得慌。
古代百姓可真没有什么福利,要想下半辈子活得没有后顾之忧,光是上半辈子积攒出万贯家财还是不够的,必须要有功名在身,不然没有任何最起码的保障。
“一定要读书,一定要考中秀才。”
亲眼目睹卖女儿的凄惨一幕,沈侃终于明确了未来的方向。
十两银子,如果李家省吃俭用,一家人大概能坚持四五个月,而未来的生活,还得靠父子们自己的双手。
沈侃带着沈大山转身离去,他没想过帮决口的农民们购买新种子,因为不管是官府还是地主们都不会坐视不管。
裴知县应该比谁都明白“官出于民,民出于土”的道理,不赶紧扶持农民种庄稼,秋天就没有收成,那一年到头大家谁都捞不到好处。
而且裴知县一定会派人来监视地主家,如果他们敢趁机盘剥农民,那就等着被官府借机鱼肉吧。
晚上回到家里,沈侃将自己的私房钱拿了出来,大概数出二十两,应该够了。
与此同时,沈嘉谟也回来了,先去看过父母,也不去妻子房中,而是进了娇娘的门。
见她在睡觉,沈嘉谟过去伸手把人推醒,笑道:“起来,该用晚膳了。”
“哦。”娇娘无精打采的爬起来,强作笑颜,心里难免心虚的七上八下。
可巧二太太甘氏交代个丫鬟过来,禀道:“明日是柯家姨姥爷的五十大寿,那边姨太太打发管家媳妇来接夫人、小姐,特请老爷示下,小娘明日去还是不去?”
沈嘉谟一听,冷哼道:“老柯越来越不贤了,他过他的生日,要我女儿去做什么?”
娇娘却顿时喜出望外,巴不得沈沛薇马上出门呢,挨过一日,回来再搬弄是非,自己更有的抵赖了。
是以她说道:“老爷又古板了,姨丈大人寿日,姨母打发人来接侄女过去热闹下有什么不对?反而不让女儿去拜寿,于情于礼都说不过去呀。”
“不是我不让沛薇去。”沈嘉谟皱起眉头,“还不是因为前事,要是柯家侄儿不死心,一旦又弄出什么话柄出来,如何是好?”
娇娘笑道:“拜寿时人山人海,柯少爷在外头陪客人尚且无暇分身,哪有工夫进去瞧你女儿?再说后宅那么多的女眷在场,更何况你明日不也要去拜寿吗?老爷亲自看着,还怕什么?所以尽管叫小姐去吧。”
“也是。”沈嘉谟被她说得频频点头,眉头舒展开来,于是吩咐丫鬟:“明日叫小姐去吧,记着早去早回。”
“是。”丫鬟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晚上吃完了饭,吃着茶的娇娘心里不由得很是懊恼,早知柯老爷大寿该多好?明日大概全家人大多不在家,我也能趁机溜出去,与我那赵公子欢聚一番,岂不妙哉?可惜,可惜。
这时沈侃也得知了此事,按理说他得护送太太过去,顺便代表没去的兄弟们当堂拜寿,但他心里惦记着云姐,当下直奔沈象道的住处。
一进院子,就听见四叔的怒斥声。
院里的丫鬟仆妇一个个噤若寒蝉,沈侃心说又怎么了?赶紧走了进去。
就见沈象道正跪在地上,四婶子一脸愁容,沈嘉绩怒道:“今日先生言道,因他是我的儿子,不免爱护,不期今日要与他讲解史书,就见他又在低头看那本破棋谱,还一个劲的傻笑。”
沈象道还想辩解,沈嘉绩又说道:“畜生你怎么如此不长进?不思进益之功,但逞愚顽之性,何自弃乃尔?好,你说,最近读了说什么书?”
孙氏忙给儿子使眼色,知道今日先生大大赞扬了一番老四老五,却只字不提象道,故此丈夫难免羞愧,生了一肚子闷气回来。
沈象道委屈的道:“儿子既然读书,岂敢不用功?莫说眼前的经史,就是咱家的藏书阁一楼古籍,皆在儿子腹中。父亲大人常常教导儿子思之读书不足贵,明理为贵,故此儿子一向只喜默认潜通,以会圣贤之旨。”
门外的沈侃大为惊讶,心说象道不简单啊!
沈嘉绩却更加愤怒了,大声说道:“好,你有什么本事,敢在我面前放肆!按理你这等大言不惭,就该出个大题目。也罢了,谅你也没有道古的天分,我现在就出个对子,你若对得出来,便证明你用功了,算我小看,若对不出来,那就一直跪到天明,起来还得受责罚。我问你,你敢对否?”
“嗯。”沈象道犹如溺水时找抓到了一根绳子,使劲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