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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侃没滋没味的陪坐一边,就好似中学缀学跟个大学生坐在一起的滋味。要是搁在后世,能凭本事赚钱,并不会比人差什么,然而在这时代··
柯家公子问道:“不知姨丈人在何处?”
甘氏叹道:“问他作甚?现如今终日被个妖怪缠住。”
柯家公子一听就明白了,不便再问下去。沈侃心说这妖怪的比喻有趣,那娇娘年过三十,体态风骚,艳若桃花,偶尔看向他的目光中好似要吃人一样。
“小侄既然来了,不若请兄弟姐妹出来见个礼?”柯家公子没话找话。
甘氏含笑道:“你两个姨弟在外头念书,不巧不在家里,还有个兄弟是那妖怪所生,不如不见。倒是你的表妹可以唤她出来见个礼,你们兄妹会一会。”
两姨兄妹见一面自然无妨,有妨沈侃也不会说什么,大概所有的沈家人都不会说什么,因为这完全是相亲的节奏。
当下甘氏笑着吩咐丫鬟去请,沈侃观察柯家公子的反应,见他面色如常,但双腿时不时的摆动,嘴巴一张一张的,说明人现在有些紧张。
亲历古代相亲的沈侃已经明白为何古人那么喜欢亲上加亲!毕竟靠谱一些,首先大体上能门当户对,其次男女双方成亲之前多多少少都会见上几面,如果彼此能看顺眼,那么双方长辈往往乐于成全,总比小夫妻事先完全不认识来的稳妥,出现怨偶的几率相对小一些。
为此而来的柯家公子也在心里寻思,“母亲常说姨母所生的妹妹,自幼才貌双全。以往但闻其名,未见其面,今日可要好生看一看,是否名副其实。”
没多一会儿,就听一阵轻轻的环佩叮咚,打屏风后缓缓走出来带着香风的三位少女。
沈侃险些笑了出来,那左后的美貌丫鬟瞪了他一眼,正是大姐沈沛文。
奇怪的是右后的丫鬟也不是如儿,而是沈沛文的贴身丫头翠儿。
就算以沈侃的高标准,这三位少女也完全称得上漂亮,地地道道的苏州佳丽,与沈家的其她堂妹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果然年纪轻轻的柯文登整个人都呆住了,不但表妹生得花容月貌,就连两个丫鬟也长得超群出众,心里不禁为之心神荡漾,没口子的称赞。
“如果我能有福分与妹妹结成连理,那该有多好?等我回去就禀明母亲,对父亲说了,尽快请个媒人来说亲,想必姨丈姨母再无不允的。”
沈侃瞅了眼他的呆样,知道大姐的小把戏得逞了,谁让这年头流行陪嫁,一个美人砸不晕你,三个呢?
看来还得有文化啊!知识就是艳福!
沈沛薇羞涩的给母亲道了万福,甘氏笑眯眯的道:“我的儿,快去给你姨兄见个礼儿。”
“是。”沈沛薇低着头,似乎不情不愿的转过身来,盈盈说道:“兄长在上,妹妹这里万福了。”
柯文登忙起身说道:“妹妹少礼,愚兄这里回揖了。”
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一幕,年轻男女就这么四眼相望,看得出来这第一面对彼此的观感都不错,大家伙不约而同的笑了。
沈侃心说这位就是我未来的二姐夫?表哥表妹,有意思。
因屋里没有外人,正当甘氏询问柯家公子的家里时,沈沛文忽然问道:“婢子斗胆,想请问姨少爷对苏州女儿的评价。”
沈侃一怔,这不是冬至节的谈话吗?
甘氏有些意外,不知沛文为何开口,大抵是想帮着妹妹考察下对方的人品学问,也就会意的笑了一笑。
正在出神痴想未来美好生活的柯文登同样一怔,马上意有所指的说道:“貌若羞花,才如咏絮,真如天上嫦娥离玉阙,林中仙女下瑶阶。”
话音未落,沈沛薇已然羞得俏脸通红。沈侃则无语的看着柯大公子,心说你别这么直白啊,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甘氏为之啼笑皆非,小伙子傻是傻了些,但这正是他心中所想,年轻人嘛。
沈沛文也扑哧一笑,嗤笑道:“婢子是请姨少爷评论下苏州女儿,不是叫你形容我家小姐。”
“你··”沈沛薇受不了大姐了,奈何得在人家面前保持大家闺秀的形象。
“苏州女儿?”柯文登偷偷望了眼对面,情不自禁的叹道:“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沈沛文无语的拍了拍额头,说道:“莫不是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臣里;臣里之美者,莫若臣东家之子。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然此女登墙窥臣三年,至今未许也。”
“对,对,对。”柯文登听得连连点头,然后“咦”的一声,囧的满脸通红,“不对,不对···”
“嘻嘻!”沈沛文顿时得意娇笑。
此出自大帅哥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不但捉弄了男方,连女方也被挪揄了下,气得沈沛薇牙痒痒的,回头嗔了一眼。
“你呀。”甘氏万万没想到沈家大小姐竟会如此顽皮,很是无奈。
沈侃不失时机的笑道:“我替柯公子说吧,这江南处处皆是苏州女儿的意象。比如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河渠,便是苏州女儿那风姿绰绰,灵秀飘逸的水袖;清风徐徐吹着清澈见底的水面,便是苏州女儿白里透红,吹弹可破的肌肤;共长天一色而又静影沉璧的湖水,便是苏州女儿天生含情脉脉,勾魂摄魄的明眸;而弱风扶柳婀娜婆娑的杨柳,便是苏州女儿纤细苗条的腰肢;清淡隽永的茉莉花和亭亭玉立的荷花,便是苏州女儿那朴素无华却又超凡脱俗的气质。”
“妙!说得好,说得真好!”柯文登不由得大感意外,这还是他第一次正视身边的这位沈家少爷。
“委实说得真好,也不亚于诗词了。”甘氏频频点头。
“好是好,就是煞风景。”沈沛文悻悻不已。
面对大姐的不满,沈侃轻轻一笑,这时被他解了套的柯文登知道自己失态了,赶紧起身告辞。
甘氏自然不愿他走,非要把人留下来吃了饭再去,一边吩咐人去厨房准备,一边用眼神警告了下沈沛文沈侃姐弟俩,示意不许再捉弄人家。
半个时辰后,沈嘉谟返家,沈安上前禀告,他拿着名帖一瞧,原来是柯家的姨侄子来了,便问道:“柯公子还在家里?”
沈安点点头,沈嘉谟背着手独自迈步走了过来。一进屋,见妻子居住而坐,女儿竟陪坐在一侧,连沈侃也在,这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了。
毕竟柯文登头一次来,沈嘉谟不便说什么,皱眉走了进去。
甘氏忙说道:“文登,快见了你姨丈。”
柯文登赶紧起身恭恭敬敬的道:“姨丈在上,小侄拜见。”
“行常礼吧。”沈嘉谟也拉住了他。
明朝中后期,士大夫与帝王共治天下,以前的跪拜礼越来越不流行了,跪天跪地跪父母,谁乐意对旁人下跪?当然跪礼还存在,又一度在清朝被彻底发扬光大。
沈侃也起身请安,沈嘉谟和蔼的道:“路上辛苦你了。”
“应该的。”沈侃笑道。
沈沛薇也上前给父亲请安,谁知沈嘉谟面无表情的坐下,冷哼道:“一个女孩家,不在闺房做你的女工,出来作甚?”
一句话,就将沈沛薇说得面红耳赤,只好喏喏的低头退了下去。
甘氏见丈夫又发作女儿,很是不耐烦,不悦的道:“这是至亲,兄妹出来见个礼何妨?你真是多管闲事,没的扯淡。”
沈侃一路上见多了两口子吵架,早已见怪不怪。前文说过甘氏二十岁嫁到沈家,当时沈嘉谟年仅十余岁,长妻幼夫。甘氏操持了大半辈子的家务,劳苦功高,所以甘氏敢于当面斥责丈夫,就连沈汉夫妇对待甘氏也不同于其她媳妇。
沈嘉谟一板一眼的说道:“男女七岁不同席,即使至亲也有瓜李之嫌。做父母的不管,岂不被人讥笑?”
沈侃翻了翻白眼,幸亏沈家不是这样的书香门第。
甘氏好气又好笑的道:“又说这些老迂腐的话,可笑之极。你如此知礼,为何又收了那个妖怪?”
“你懂什么?”沈嘉谟脸上顿时挂不住了。
如此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了吵嘴,沈侃赶紧说了声有事,转身溜之大吉。柯文登此刻见表妹去了,心里大感失望,又见姨丈因表妹出来,与姨母吵了起来,闹得他不免局促不安,也不敢再待下去吃饭了,也跟着起身告别。
甘氏还说了句急什么,沈嘉谟却说道:“姨侄的令尊令堂在家悬望,你就不必苦苦相留了,改日再会吧。”
说着,端起茶来。
按照身份这位姨侄大小是位秀才,沈嘉谟即使贵为长辈,也得亲自送他出去,不然算是失礼。
一回来,沈嘉谟又忍不住埋怨道:“这柯家的孩子虽有出息,仪表不俗,然不免举止略轻浮了些,以后记着防范,还有木哥儿,即使同姓姐弟也不能不防。”
“无非孩子们见上一面,难不成还能惹出什么事故出来?”甘氏实在是对丈夫无语。
“你妇人家懂什么?单单金陵,忤逆人伦,伤风败俗的人家还少吗?”沈嘉谟恼了。
“唉!”甘氏见状也不好再争辩下去,心里却已经把侄儿当成了未来女婿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