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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月心中虽疑惑重重,但圣威面前,不敢懈怠,走至御案旁,静静的研起墨来。
殿内十分安静,只有手中墨块与砚台摩擦发出的嚓嚓声。
尽管晓月尽力减弱研磨声,但这细微听上去有些刺耳的噪音很快引起皇上的注意悦。
剑眉微微一蹙,语声透着不满“会写字吗?”
“回皇上,奴婢……”会还是不会呢?历史上有记载,古代皇帝大多不喜欢服侍的宫人读书认字,以防宫人结党营私,犯上作乱,毕竟日夜陪在身边的人倘若太聪明,对于大权独揽,君临天下的君主未免不是一种威胁与灾难。
而且,圣人酒后曾言“女子无才便是德”,也就是说,在封建王朝,胸大无脑,有貌无才的女子最受男子青睐。皇帝是九五之尊,坐拥天下,自然也不喜欢身边的女人饱读诗书,文采飞扬。
迎上他质问的目光,晓月羞涩的低下头,小声回答道“奴婢不会!”
皇上笑了笑,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满意,眼睛注视着砚台,淡淡的说道“知道你手中磨的是什么吗?”
晓月一怔,不明白他何意搀。
“洮河砚。”他合上奏章,手中紫毫毛笔在研好的墨汁中蘸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皱,然后摇了摇头道“哀梨蒸食,暴殄天物。”
这句晓月听明白了,分明是嘲笑她无知,不识货,糊里糊涂糟蹋好东西。
真是岂有此理,晓月不及细想,接口道“洮河砚,其料取于甘肃卓尼也就是唐朝时的洮州一带洮河深水处。洮砚因其石质细腻,纹理如丝,气色秀润,发墨细快,保温利笔,北方最为贵重,宋时已经稀少,解放后又恢复了生产。自唐代成名以来,老坑洮砚一直是皇室文豪、富商巨贾才能拥有的。宋代赵希鹄曾经说过‘除端、歙二石外,唯洮河绿石,乃北方最贵重。此砚绿如蓝,润如玉,发墨不减端溪下岩。然石在大河深水之底,非人力所致,得之为无价之宝。’”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晓月真是佩服自己超强的记忆里与不多见的口才。
皇上注视着她,眼中现出几丝惊诧,神情微怔,瞬间又恢复如常,唇边漾起一抹笑意。晓月突然意识到失言,脸颊微红,悻悻的垂下头,心里暗自懊恼,人家都是吃一堑长一智,她怎么吃了亏还不懂得学乖呢?
然而,皇上却并未如她预料中那样勃然大怒,站起身,走至晓月身边,拿起墨块慢慢研起来,缓缓说道“砚台的实用功能是磨墨,其中下墨、发墨是衡量砚材好坏的条件,简单说,下墨,是通过研磨,墨从墨块到水中“砚台上”的速度。发墨,是指墨中碳与水相融,发磨好的墨如油,在砚中生光发艳,随笔旋转流畅,所以画画的用砚比写字用砚要求更高。”
晓月静静看着他,他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下墨,讲求快慢,发墨,讲求粗细,但往往下墨快的发墨粗,发墨好的却下墨慢。所以,下墨发墨均佳的砚极其珍贵。
“洮河砚便是这极其珍贵中一种?”晓月虽可以说出四大名砚的产地,特性,但对磨墨却是一窍不通,中华文明包罗万象,随便一样不起眼的物品都蕴含着无穷的奥秘与道理,即便熟读史书,学富五车,比起上下五千年博大精深的历史文化,仍然只是略知皮毛。
听着他娓娓而谈,一种钦佩之情油然而生,眼睛不由自主的看着他出神。
他看上去大约二十五六岁,身材颀长,着明黄色绣团龙圆领袍,腰间系着赭色缂丝腰带,下面悬着碧色玉佩。面若美玉,目如朗星。眉目隐隐与武元昊有三分神似,逊于健朗,长于俊美,虽不及武元昊凌厉霸气,也自有一番优雅贵气。
也许上天在赋予二人相貌时,便已安排好了结局。
尽管如此,晓月仍不由暗叹,作为天子,这个人虽然长得有点阴柔,但以审美角度来看,他真是个美男子。
皇上很快意识到晓月目光中的赞许,微微一笑,放下墨块,温言道“想不想学习写字?”
看来他并未怀疑她的回答,心中犹豫不定,紫毫毛笔举到眼前。
“奴婢……资质愚笨,不敢劳烦皇上……”晓月试图婉言拒绝,手却被他按住,身体被推到他面前,耳畔响起温软略带磁性的声音“写字最首要的就是掌握如何握笔,来,学朕的样子!”柔缓的语声透着不容人反抗的坚决。
晓月只好接过毛笔,下一刻,皇上竟然从身后握住她柔荑小手,温热气息扑入她修长的颈,酥酥麻麻,心中慌乱不已,手微微一颤,他却及时握紧她。
这只手略略粗糙,虎口有持弓时磨出的茧,用力的抓住她柔软纤小的手,手微微吃痛,她猛抬头,正对上那对清湛幽邃的眸子,脸颊顿时滚烫,暗暗责怪自己太懦弱,为何不反抗。
而这一切看在皇上眼中,却是另一番旖旎风光。
现在的晓月,显然是经过了一番特意的打扮,一头青丝盘珠翠,鬓角斜插玉簪,青裙罩紫衫。
柔和烛光下,她肌肤如脂,凤眸潋滟,双颊绯红艳如桃花,他不由心神荡漾,目光贪恋的徘徊在那红润水嫩的樱唇上,那唇由于紧张微微张颌,如同成熟的蜜桃,引人无限遐想。
晓月从他灼热的目光中觉察到危险,身体下意识向后退,孰不料,一脚踩空,顿时失了重心,惊呼一声,不盈一握的纤腰被一只大手牢牢托住,下一刻,腰上微微一紧,整个人跌入他结实的怀抱。
惊慌未定的迎上他深邃的眸子,那黑曜石般的眸中燃着***的火焰,她知道那是男人对女人的渴望,恐惧瞬间席卷全身,压制住紧张与胆怯。
一个声音在心底嘶喊着: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那张俊美的脸带着与生俱来的魅惑,在她眼前渐渐放大,急促温热的气息慢慢逼近,心底那个声音愈加声嘶力竭:不可以,不可以,不可!
“不可以!”晓月终于挣脱男人的引诱,猛地推开那双坚实臂弯的桎梏,身体因用力过猛,踉跄着后退几步,与他保持安全的距离,眼睛惊恐的盯着令她如此狼狈的始作俑者,视他如洪水猛兽。
她的过激反应显然出乎他预料,惊怔的注视着她,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唇角勾出一抹了然的笑容“朕明白,这对你似乎有点困难。没关系,朕有的是耐性。”含笑的目光轻轻滑过她微微颤抖的红唇,“整个后宫都知道,朕今晚召你入殿侍寝,天亮之前,你最好不要走出紫薇殿。宫中人多口杂,你如果现在走出去,就算朕不降罪于你,难保太后不会找你的麻烦,所以,你还是想清楚在做决定!”
晓月略略整理适才挣扎中弄乱的鬓发,“奴婢当然知道皇宫里最不缺的便是飞短流长,尔虞我诈,宫中人最擅长的莫过于造谣生事,搬弄是非。不懂得见风使舵,拜高踩低,便无法在宫中生存。宫中人看似一团和气,实则暗藏波涛汹涌,人人带着一副假面具,而这张面具下面究竟藏着一张什么的面孔,恐怕连皇上自己也分不清吧!”
“够了!”皇上被激怒,是的,身为帝王,他可以不在乎一个宫女是否愿意真心服侍她,因为,在后宫,即便天上飞的雌鸟,地上跑的母耗子,都属他所有,只要他愿意,可以宠幸任何一个女子,在这里,如晓月这般身份卑微,名如草芥的宫女就算极力抗争,拼命逃脱,终究逃不出他的手掌,所以,他可以借此展现王者的胸怀,可以不在乎一个小宫女的抗拒。
但,面对晓月冷嘲热讽,一针见血的指责后宫藏污纳垢,无异于当众撕扯他完美无瑕疵的光鲜外表,无异于狠狠抽他一个巴掌。
这是对皇权的公然挑衅,是对他至高无上君王颜面的批判和揭露。
晓月深呼一口气,“皇上,您贵为一国之君,翻手手可以救苍生,覆手可以杀万民,奴婢小小一名宫女,死不足惜,只是奴婢觉得皇上不应该如此放纵自己!”
眸光利刃般直射她脸上,阴沉的表情,足以吓死十名御前侍卫,语气带着隐忍“你竟然说朕——放纵?”
晓月缓缓走至他面前,紫薇殿将是她离开这个时代的地方,想到自己反正都要死在这里,不如爽快些,彻底激怒他,目光扫过御案后墙上悬挂的青龙宝剑,如果能死在皇帝剑下,也不枉再世为人,总算对得起自己。另一方面,倘若自己死在皇帝剑下的瞬间,端木月的魂魄能及时赶来,不正好成全她与皇帝吗?
打定主意,勇敢的昂起头,无所畏惧的说道“没错,在奴婢看来,皇上您就是一名纵欲无度,荒淫无耻的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