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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晚宴吃得心不在焉,王采薇留意着尹雪宁同刘牧因的安波流动,蔡琴小心翼翼地讨好着高座上的太妃同皇后,那个陶太妃口里送进宫充数的姑娘,只一个劲儿低头,不喝酒,也不吃菜。
陶月安吃着桂花糕,陶太妃忽然用手臂碰她,“都第三盘了。”
陶月安迅速将手上这块塞进嘴里,随后停下动作。
“月安,你是皇后,不该和大家说些话?”陶太妃看她敷衍的态度,不满地推了推,“你们以后要一道伺候皇上,不管私底下怎么想,面上都得和和气气,跟亲姐妹似的。”
陶月安装作认真看舞姬表演,纤腰款款,扭起来婀娜动人,被陶太妃戳穿后,局促地打量下头,“姑姑,我不知道说什么。”
尹雪宁又在给刘牧因敬酒,她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陶月安疑惑地想。
王采薇像是感觉到她的视线,侧头对上她的目光时,轻轻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微笑。陶月安就是女子,心跳都快了几拍,勉强扯起嘴角。
“说什么都好,别一动不动傻坐着。传到言官耳朵里,又得说你不大度,眼里容不得沙子。”
陶太妃这么说,陶月安就更无所适从,她纠结地四下望望,朱唇轻启,却又合上。
沉闷道,“姑姑,我说不来。”
在陶太妃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里,陶月安迅速将视线挪开,舞姬跳完一支舞,又换了下一支。淡蓝色的水袖挥着舞着,格外好看。
也罢,她生来就是这个迟闷性子。
陶太妃没再逼她,清清嗓子开口道,“在座诸位都是名门贵女,温婉贤德,哀家跟太皇太后才选你们进来伺候皇上。虽然皇上那儿还没将封号定下,但希望你们日后好生相处,别给皇上皇后添乱,知道吗?”
“臣妾知道。”
“翠华。”
“奴婢在。”翠华带着宫人走下去,分别给五人一人送了一个银盒子,上面还刻了她们的名字生辰,“这是皇后送你们的见面礼,你们姑且收着,日后要一心一意辅佐皇后。”
“是。”
刘牧因盯着银盒上刻的名字,恨不能将它摔出一段儿远。谁稀罕这些?
她千方百计害死郑棕岸,让陶月安嫁给郑棕英,没想到,自己还躲不去入宫的厄运。( )刘牧因抓着手里的帕子,不停思考应对之法。
对,只要她还是清白之身,就还有希望。可要怎么做,才能让皇上不宠幸她,直到楚暝称帝?
称病?
刘牧因迅速否定这个想法。宫里的御医,半数是陶相的爪牙,剩下的也是太后跟皇上的,她在宫里一点儿根基都没。要是收买太医被发现,恐怕会闹得更僵。
尹雪宁……她将那银盒子随手搁在旁边,看也懒得看,似是嫌弃的模样。像她这样含着金汤匙出身,怎会甘心屈居人下?
刘牧因勾起唇角,生出一计,既然你害我进宫,我定不让你活得舒坦。
……
晚宴散场后,陶月安和陶太妃告别,从御花园往椒房殿去。
她原是不在焉走着,王嬷嬷忽然一惊一乍地指着前头,“娘娘,您看前面。”
一个宫女打扮的人,跟着一个侍卫,不知朝哪去。陶月安还没反应过来,“嬷嬷,怎么了?”
“娘娘,秽乱宫禁,可是一条大罪。”王嬷嬷道,“这夜黑风高的,一个宫女和一个侍卫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指不准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现在处置了他们,既能显示您治宫严明,又能给那群新人一个下马威,让她们别小瞧您。”
翠竹忙对身后的小太监说,“你们几个,还不快将他俩抓过来,听皇后娘娘发落?”
陶月安杵在那儿,当宫女被拉到她跟前时,她惊讶地看着熟悉得面孔,瞪大眼睛,“月希,怎么是你?”
“三小姐?”王嬷嬷同样愣住,“三小姐,您怎么会在宫里。还有……叶大人。”
“嬷嬷,小声些,这儿是御花园。”翠竹小声提醒,“当心被听着了。”
王嬷嬷立刻改口说,“翠西,怎皇后娘娘交给你的差事磨磨蹭蹭到现在还没做,是去哪儿躲懒了?”
陶月希双脸涨红,“奴婢……奴婢知错,奴婢午时太累,一不留神睡着了。”
“胆子可真大,皇后娘娘的差事也敢睡着。你们将她带回椒房殿,我要好好问一问。”王嬷嬷看着叶中,想一块儿拷问他,但他毕竟是皇上的身边人。打狗还得看主人。
她只能警告地看一眼叶中,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椒房殿里头
陶月希跪在地上,王嬷嬷站她跟前,身后坐着形同虚设的陶月安。
“三小姐,您是否能同老奴说说,今儿怎么会来皇宫,还跟皇上身边的叶大人在一块儿,偷偷摸摸贼眉鼠目的样子?可不像是做好事。”王嬷嬷叉着腰问。
“嬷嬷,我……”
“您可别告诉老奴,您是来皇宫跟叶公子偷情的?”王嬷嬷一番猜测,若是叶中与陶月希有私情,压根不会来皇宫这个到处都是眼睛的地方。叶中是皇上近臣,最大的可能,“你是来宫里找皇上的?”
陶月希看着王嬷嬷的绣鞋,咬着唇道,“是,我确实是来见皇上的。”
“你要见皇上,为何不通过相爷?而是私底下偷偷见,莫非是背着相爷,做一些对陶家不利的事儿,来换取什么好处?”王嬷嬷看她坐实了自己的猜测,各种不好的想法一个个地冒出来。
“嬷嬷冤枉,嬷嬷冤枉。”陶月希害怕地讨饶,叶中现在肯定去和皇上说这事儿,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来救她?眼下只能想法子自保,“嬷嬷,我也是被逼的。”
“被逼的?”王嬷嬷挑起眉,“皇上逼你做了些什么?”
“之前陪长姐入宫的时候,皇上还是太子,有一回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不好,就……我们就……”陶月希接触到王嬷嬷冰冷的目光,打了个冷颤,“之后,皇上就偷偷找过我两回。一直到后来出宫,我以为没什么事儿了,顾忌着名声不敢说。结果有一回上街碰上了叶大人,叶大人让我每个月什么时候进宫伺候皇上,还不许我同爹讲,否则就要杀了我。我也是被逼无奈,求嬷嬷开恩。”
王嬷嬷打量她的脸,不大相信,“你的意思是,皇上看上了你?”
“我不敢揣测皇上的心思。”
“要是皇上看上你,为何不早同相爷说?还有,这次选新人入宫,太妃娘娘问皇上的意思,皇上对你,可是只字未提啊。”
“皇上许诺过,要给月希个名分……之所以没有。”王嬷嬷探视的目光像要将她的心挖出来悄悄,“是因为我偶尔从叶大人,还有叶大人跟皇上的谈话中推测出,皇上对陶家有些芥蒂。皇上觉得,已经迎长姐入了宫,要是再进一个陶家的女儿,后宫就会变成陶家的地盘,对皇上很是不利。”
“此话怎讲?”
“有一次,叶大人带月希进宫,说是皇上召见。皇上见了面,对我格外粗鲁,像是发泄怨气一样。睡着之后,梦里迷迷糊糊还说着,陶家是颗毒瘤,得尽快拔去。”陶月希小心看了眼王嬷嬷,斟酌着要不要说下去。
“继续,我不说停,就接着说。”王嬷嬷虽是猜到了,但真听陶月希说出口,还是揪心。
“是。后来有一次,叶公子带我去皇上的御书房外等皇上出来,我无意间听到皇上在跟一位大人讨论新政。听说,皇上在朝上宣布的新政,一套给相爷看的,私下在各地实行的,又是另一套,像是想借助那东西拔除陶家分散在各地的势力。”
“还有呢?那私下实行的新政是什么?”王嬷嬷急道。
“这……当时叶大人不想让我听太多,就拉着我走了,我只大概听到陛下说,负责这事儿的人,是楚王爷,其它的,就无从得知了。”
陶月安听见楚王,抬起头来,陶月希拉着王嬷嬷的衣角,哀求道,“嬷嬷,求求您看在我说了这么多掉脑袋话的份上,饶我一命,我只是想活命,真没做什么对陶家不利的事儿。”
“好。”王嬷嬷的小算盘再次开始了,“我还有个问题。”
“嬷嬷请问,月希知道什么,会毫无保留地告诉嬷嬷。”
“三小姐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吸引到皇上?”毕竟有陶月安在后头作比较,陶月希那几分姿色也被衬得没了。王嬷嬷颇为嫌弃道。
“大抵……大抵是皇上觉得我庶女出身,生来轻贱,比不得长姐尊贵。是以但凡在爹那儿有什么不顺心之处,就找我去发泄怒气,月希每次都是一身伤,但又有苦说不出。”陶月希拿帕子擦眼里渗出的泪,不知王嬷嬷对她的话信了几分。
“我知道了。”王嬷嬷挺起腰,“翠竹,你去收拾间屋子,暂且让三小姐在椒房殿住下。翠兰,你差人去相府给老爷递个消息,说三小姐这几日住在宫里。”
“是。”
“谢嬷嬷开恩。”陶月希低着头,唇角的笑容逐渐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