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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什么?”秦楚暝大步上前,捉住陶月安的领子,往后一拖就拽进自己怀里。
陶月安忙扯开嗓子大声叫唤,“来人啊,救命,抓刺客……”
“出什么事了?”一队侍卫听见呼唤,立刻赶到。陶月安见着救星,像迷途中发现母亲的小动物,眨着晶亮的双眼,拼命扑腾双手往前跑,小嘴一叫一个甜,“侍卫哥哥,抓刺客。侍卫哥哥,快抓刺客。”听着真跟亲兄妹似的。
秦楚暝瞬间被人泼了一脸墨,黑得快融进夜色,他掐着不停挣扎的小夏月往自己怀里狠狠带,恶意满满地咀嚼这四个字,“侍卫哥哥,恩?”
最后的尾音拖得长,陶月安禁不住发抖,没来由的恐惧一下下往心头窜起。
“你是什么人?”陶月安甜腻腻的哥哥叫得格外受用,侍卫英雄救美的内心饱饱膨胀,鼓成一个球,将他们团团围住,手里的刀一个个出鞘,反出闪闪月光,“放开她,大人兴许能宽大处理。”
摸摸腰间,自己的腰牌可能掉进护城河了。秦楚暝低咒一声,单手将四肢扑腾的陶月安扛上肩,不想跟这些糙汉子动武。
却听郑棕欣的声音,“暝儿,你在这做什么?”
陶月安原暗沉的双眼一下就亮了,跟见着好吃的一样,“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一声比一声欢快,清脆得像小黄鹂。
秦楚暝恨不能灌她一瓶哑药,怎么叫他就苦大仇深,叫别人就能甜到心坎去。“你怎么在这?”秦楚暝不友好地放下陶月安。
“我去景德宫给贵妃娘娘问安,刚巧碰见翠兰,说是给月安的图错了,正好娘娘还未起身,索性过来看看。”郑棕欣挥退侍卫,近身压低声音,“暝儿,她是陶相的女儿,你这样……万一传去陶相那……”
“陶相?”秦楚暝一时愣住,陶月安立刻推开他,飞快躲到郑棕欣身后,用她的大裙摆遮着,偷偷露出一双水灵的眸子,怯怯看他。
“纯俞,你先带月安去乐署。”
“是。”纯俞牵着陶月安,友好一笑,“小姐,跟奴婢来。”
秦楚暝咬牙切齿地看人牙子牵走他的小夏月,可恶的是,他的小夏月还兴高采烈地跟着走,欢天喜地的模样,就差高兴地蹦跶起来。
待陶月安走远后,郑棕欣看四下无人,才重新开口,“表姐早跟你说过,陶相如今在朝在野都一手遮天,陶贵妃又掌着后宫,陶家一前一后控着整个大郑。就算你对他们再不满,也要藏着忍着,别表现出来。不然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她是陶月安?”秦楚暝终于恢复镇定,想起孙书孙虎似乎说过,陶相送进宫跟太子结亲的长女。
“是啊。”郑棕欣道,“我听月安身边的王嬷嬷说,熙儿昨天给月安吃了好多苦头,这事她还瞒着,没跟陶相讲。熙儿跟你自小亲近,你多劝劝她。她是生在皇家的公主,母后早逝,她未来的婚事,还得看陶贵妃脸色。如果将贵妃娘娘得罪了,日后故意使坏送她去塞外和亲,倒霉的不还是她自己?”
秦楚暝没回话,郑棕欣斟酌用词,“姐姐也只能说这么多,剩下的你自己再琢磨。要知道,鸡蛋碰不过石头,胳膊拧不过大腿。”
郑棕欣说完,就往景德宫去。
秦楚暝低头,荷花池里的锦鲤甩着尾巴,游得欢快,他突然“噗通”一声跳进去。
别拦他,他想静静。
陶月安到乐署时,值夜的小宫女困容满面,打着哈欠帮她开门,现在时辰早,还没人来。
陶月安换好舞衣,轻轻转了转水袖,在空旷的地上慢悠悠地练了练昨天学的动作。跳了几遍,郑棕熙都没来。
陶月安起得早,又跳得累了,便坐在一边,透过窗棂打量圆滚滚的月亮,好像一张大大的鸡蛋饼,冲她温柔地笑。
笑着笑着,陶月安就挡不住瞌睡虫,流着口水甜甜睡了。
梦里有一张大大的月亮鸡蛋饼,她摇身变成了天狗,站在云朵上,从月亮的一角吃过去,两只眼睛笑成两弯月亮。
以前不知道,原来月亮这么好吃,就小吃货陶月安把整个月亮鸡蛋饼吞进去时,长着三只眼的秦楚暝伸出三头六臂,左手拿着一串红鞭炮噼里啪啦地炸,右手拿着大铁锤,九只眼同时迸射出凶狠的放射红光。
偷吃月亮不成的天狗看见专门打狗的秦楚暝,立刻叼起剩下的月亮,四条腿踩着云逃。
秦楚暝黑面红眼,右手扔出大铁锤,直直砸向陶月安的脑门。
陶月安一下就摔倒在地,秦楚暝拿着收回的大铁锤一步一步朝她靠近,龇牙咧嘴,面目狰狞。
银色的大铁锤慢慢砸下,黑色的阴影将惊恐的陶月安吞没。千军一发之际,她心一横,管不了别的,迅速捧起月亮,拼命往嘴里塞。
“啊。”陶月安捂着头,面前凶神恶煞的秦楚暝突然成了郑棕熙,但换来换去,这对兄妹都一样。
窗外柔和的月亮变成太阳,回忆起梦里月亮的滋味,陶月安笑着舔舔嘴角,意犹未尽。
“练舞时睡觉,柳师傅身子不适没法来乐署看着,你就这样怠惰。”
“公主,我今天卯时不到就起了……在这一直等不到您,等了好久……方才一时没忍住,不当心睡了……”陶月安拉着水袖,一下从吃月亮的梦里吓醒。自己怎么能当着这位祖宗的面睡着,她正愁找不着自己的错处,眼下真是撞在刀锋上,忙开口,“殿下,您别赶我走,怎么罚都好,就是别赶我走。”
“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郑棕欣差人带话,让她对这位陶大小姐客气些。可如今,是她自己要罚,怪不得她。郑棕熙愉悦地望着窗外热腾腾的太阳,“你去外头院子里站一天,本公主什么时候差宫女通知你,什么时候结束惩罚。你服不服?”
“是,臣女领罚。”
陶月安顶着头上的太阳,晒得晕头转向。以至郑棕熙差人让她回去,都没听到。一站就站到夜深。
郑棕熙看她被晒傻了,也乐得自在,这是她自己要站下去的。心里一高兴,还赏了小宫女银子回家过节。
陶月安等到深夜,一直等不到郑棕熙的人。于是轻轻挪了挪脚,又酸又痛,僵硬着一瘸一拐往前走。
她偷偷走到练舞间,往里看看,人都不在了。
陶月安觉得自己被耍了,怨念满满地回景德宫。只觉得宫里的日子难过,比陶府上还难过。
她的脸疼,疼得好难受,腿也动不了,午膳和晚膳都没用……
陶月安想到自己没吃饭,更走不动路,委屈地坐在地上,“翠兰一定做了红烧肉,还有莼菜羹……”
头上的星星眨着眼,她以前吃过一种黄黄的点心,长得和星星一模一样。
陶月安默默咽口水,满怀渴望,好想摘一颗尝尝,像糕点,像杨桃,又像……突然变出了一张秦楚暝的脸。
“啊。”陶月安惊叫着,脚疼站不起身,却坚持用屁股一颠一颠地往后逃,“你别过来……”
陶月安用臀部像蜗牛一样往后挪动,秦楚暝沉默着,突然两步上前,把手递给她,“我背你。”
陶月安看他的手,又看自己的腿,犹豫着放上去。自己走,后半夜都不一定走到,要是太晚,就吃不着翠兰的宵夜了。
权衡下,陶月安还是趴上秦楚暝的背,起先有些警惕。渐渐觉得挺舒服,暖暖软软,跟骑大马一样,便优哉游哉地撑起下巴,抬头仰望星空,这个是叫化鸡,那个是烧鹅,还有填鸭……
秦楚暝很纠结,分明知晓她是陶月安,却偏偏忍不住,偷偷等在乐署外。孙书还嘲笑,说他家少主终于情窦初开。
胡扯,他只是替没轻没重的表妹补破篓子。
她软乎乎的,好萌好可爱,秦楚暝开心地背小夏月在星空下散步,看银色光辉荡涤世间,宫殿浸染其中,一颗少男心扑通扑通乱跳。
不知不觉,秦楚暝发现自己的背后湿了一片,来自某种不明液体。
“我突然发现,你是个好人诶。”陶月安搂着他的脖子,用看食物的眼神看深蓝色天空,星河灿烂,银辉闪烁,“你不说我之前骗你,还肯背我回去,真是个好人。”
“……”秦楚暝险些忘记这事,瞬间满脸黑线。
“翠兰姐姐做的菜很好吃,等会我们一起吃宵夜吧。”陶月安想,他帮了自己,自己该表示感谢。陶月安将翠兰的拿手菜一道道数过去,又补充,“府上还有其它好吃的,糖蟹,金齑玉鲙,就是嬷嬷经常放在最远的地儿,还不许我站起来夹,只能看着不能吃。”陶月安打开了话匣子,不断控诉王嬷嬷日常严苛的管教。
金齑玉鲙……是大郑皇室专享的贡品。秦楚暝猛地清醒,一松手,陶月安被摔在地上。揉着被摔疼的地方,不解地看秦楚暝,。
她是陶月安,不是小夏月。秦楚暝身侧的手慢慢握紧,一眨眼,就消失在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