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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我们是要去哪儿?”陶月安恭恭敬敬地跟在叶中后头,就看郑棕英一路往前,直直走回自己的寝宫,压根没搭理她的意思。
“陶姑娘是第一回进宫?”叶中放慢步子,同陶月安并排着走。陶月安隐隐想起,嬷嬷说这位侍读来头不了,千万不能得罪,轻轻点头,道,“是的。”
“太子殿下要去屋里换身衣服,陶姑娘也换一身吧。”叶中随手指了一个宫女,“你带陶姑娘去换身衣裳。”
陶月安登时一个头两个大,参观皇宫怎么还需换衣裳?来之前,嬷嬷把参观皇宫的流程一个个地让她记熟,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挨个地提点一遍,独独没说换衣裳这事,“叶公子,我有点不明白。”
叶中回过头,看陶月安困惑的神情,真像只迷迷糊糊的小兔子,遂心一软,“哪里不明白?”
“既是参观皇宫,为何要换衣裳?”
“这样啊……”叶中顿了顿,在她单纯的注视中缓缓答道,“太子殿下处事低调,若是穿着太子朝服与你四处游逛,肯定会在宫中引起不小的动静。届时,一堆奴才前呼后拥,吵吵嚷嚷的,就是玩也玩不尽兴。”
“原来是这样。”陶月安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
方才叶中指的宫女从屋子里小跑出来,恭敬道,“叶公子,殿下这儿没什么女眷的衣服。能找着的,就只有宫女的衣裳,您看行不行?”
叶中还没说,郑棕英已经换上便装,不耐烦地开口,“磨磨蹭蹭的。宫女的衣裳就先将就穿着,再磨蹭,太阳都落山了,还玩什么玩。”
感受到他的不满,陶月安立刻低下头,跟着宫女进去换衣裳。
门外头,叶中和颜悦色道,“殿下,好不容易碰到师傅告假,您不该开心才是,怎么一肚子的炸药包?”
“你说呢?”郑棕英比叶中年岁小,个子也矮了小半个头,脾气却是大了不少,“用膳前,你跟我说的都是什么意思,我能不生气吗?”
“微臣都是为着殿下着想,盼着殿下日后能好,才这样说的。”叶中苦口婆心道,可惜郑棕英不买账,依旧冲他吹胡子瞪眼。
陶月安换好衣服,就乖乖走过去。郑棕英还在气头上,弄得她不敢靠近,只好疑惑地看叶中。
叶中温和道,“殿下,微臣给您赔不是。是微臣一时失言,还请殿下宽恕。您要是还生气,微臣就去刑部领罚,只要不耽误您游玩的雅兴,您让微臣做什么都行。”
叶中说着,还真要离开这儿,往刑部去。郑棕英连忙拉住他,退一步,“芝麻绿豆大小的事,去什么刑部,本宫只是今早没吃饱,心里不舒坦,谁说要罚你了?”
陶月安一听“没吃饱”,就觉得饿着的不是她一人,对太子殿下陡然生出几分好感。刚想开口建议,要不要去尚食局弄些吃食,可他跟叶中你一句我一句,边说边往外走,她只能提着裙子,快步跟在后头,生怕被落下了。
走到一荒僻处所,郑棕英忽然回过头,想她是陶贵妃许给自己,如今楚王归来,师傅成日暗示他,千万要讨好陶相,否则一不留神,这东宫之主就要换人。这陶家嫡长女生得好,比上回进宫的那个强了不知多少,如果性子温和,不对他管东管西,那让她做太子妃,并非不行。思忖片刻,郑棕英和她说了第一句话,“本宫有话问你。”
“殿下请说。”陶月安恭恭敬敬地站着,就跟王嬷嬷问话一样。
“要是以后,你伺候本宫,是否事无巨细,都听本宫安排?”
陶月安还没把伺候跟嫁给太子联系到一块去,以为就跟今早一样,只是舀粥端茶之类。加上嬷嬷千叮咛万嘱咐的,太子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连忙点头。
郑棕英瞧她小媳妇的乖乖样,满意极了,吩咐道,“本宫和叶中有正事要办,你就在宫里自己转转圈儿,酉时在殿里等着本宫。旁人若是问起,就说本宫带着你参观了一整天,知道吗?”
“知道。”陶月安条件性反射,郑棕英顿觉得极为舒心,一早的怨气都消散一空,带着叶中飞快地跑开。
他们跑出好远,陶月安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忙追着跑过去,边追便叫唤,“殿下,等等我,等等我……”
郑棕英生怕她反悔,和叶中一溜烟就没影了。陶月安跑了一段路,就上喘息下喘的。喘完了,抬头望着陌生的宫墙,心有余悸。
来的时候,王嬷嬷说了,不能东张西望,左顾右盼,跟做贼似的,她就一直低头看叶中的鞋后跟,压根不知怎么回去。
靠着感觉走了啊走,却越走,越是荒僻。太阳高高挂起,陶月安口干舌燥,额头上的汗珠一会滑下几颗,远远见着一处林子,忙跑过去,躲在树荫纳凉。
陶月安坐下后,忽然发现些什么,又重新站起身,咽了咽口水,从树上摘下一个熟透的桃子,如获至宝地捧在手心里。
一碰着吃的,王嬷嬷教过的,皇宫里不能去的地儿不要乱去,没让你碰的东西不许乱碰,统统忘了。
陶月安把桃子藏在怀里,用袖子仔仔细细擦了几回。又四下张望无人,这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随后露出甜甜的笑,比太子跟前笑得甜多了。
吃着桃子,陶月安被幸福甜得满满当当,望着蓝天白云,忽地生出一种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原本,她能幸福到太阳落山。
可惜,今儿个世子心情不佳,在姑姑留的这处院子闲逛。没想到,他不留神放走的小东西竟在这。
陶月安吃得专注,没注意到,秦楚暝悄无声息地靠近她,一下从后头将她抱到怀里。
“啊。”陶月安惊叫一声,期期艾艾地望着掉在地上,还剩大半的桃子,好像有一个容嬷嬷关她小黑屋,还用针狠命戳她的小心脏,连呼吸都是痛的。
“你怎么在这?”秦楚暝想起孙书的汇报,龇起一口白亮亮的牙,阴□□,“城北老柏树……夏月……呵呵……”
陶月安猛地从桃子掉了,不能吃的悲伤中抽身,撒开腿,跟撞开栅栏要逃的小猪一样,死命朝前倾。
“跑什么?你是哪个宫的?”秦楚暝双手抱住她的小肚子,随意一瞥,看见掉在地上,吃了一半的桃子,心生一计,“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事?”
“错事?”陶月安马上软了,王嬷嬷恐吓过她,要是在宫里做错事,轻点就是打板子,扇耳光。要是重点……一想起,她的心尖儿都在颤,“我……我做错了什么?”
“你看。”秦楚暝见她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想也是跑不动了。放心地松开手,煞有介事道,“你知道这是哪吗?”
陶月安面色惨白,连忙把头摇成拨浪鼓。
“这儿……是先皇后修筑的园子,皇后仙去后,皇上就派人封了。”秦楚暝阴森地笑笑,小虎牙透着一股杀气,“难不成,教你宫规的嬷嬷没说过,擅入者死吗?”
“骗人。”陶月安难以置信,试图找寻一线生机,“要是擅入者死,你怎么好端端站着?”
小东西变聪明了。秦楚暝慢慢走到她跟前,拎起腰上的琉璃腰牌,在她眼前晃啊晃,边晃边悠悠说,“你自己瞧,上头写了什么。”
“楚王世子……”陶月安往下看,险些瘫倒在地,“我……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现在就走……”
“想走?你身上背的罪责可多了。”秦楚暝抓住她的左手,冷笑着徐徐罗列,“其一,欺君瞒上,半旬前在醉仙楼里骗我的话,还记不记得?”
陶月安哆嗦一阵,又听他继续说,“其二,擅闯禁地。”
“其三嘛……”秦楚暝指着地上的桃子,笑得心寒,“这桃林里的桃子,是专门为皇室栽培的。一般的王公大臣,除非受了赏赐。若是随便摘着吃,可是要被乱棍打死,更别提普通宫女。”
陶月安再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哆嗦,秦楚暝绕着她打转,像屠宰场的屠户,审视着待宰的小白猪,风凉话不间断,“让我想想,一会送你去刑部,刑部尚书八成要给你定什么罪?腰斩?车裂?”
生怕她对车裂和腰斩不清楚,秦楚暝极其血、腥地详细描述完二者,陶月安已经吓得坐在地上。
“小王爷……小王爷……”陶月安抓着秦楚暝的袍角,跟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我错了,您别揭发我。”
“其实也行……”秦楚暝闲适地蹲下,挑起陶月安梨花带泪的精致小脸,“就看你肯不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