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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氏问了婢女,知道寿康公主府来的人还是上回的钟媪,便和范静商量,“是寿康公主府一位有些身份的保母,咱们是不是应该请进来见一见?”范静点头,“九娘子对咱们阿嫣和阿令另眼相看,应该请进来见一见的。”郗氏便命婢女请钟媪进来。
范瑶未免有些好奇,悄悄问任江城,“是什么了不得的礼物,要赶在这时候送来啊?”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并不是送礼的好时候。任江城却隐约猜到桓昭要送的是什么了,唇齿之间仿佛又尝到酸酸甜甜的美妙滋味,粲然而笑,“不拘送的是什么,总之都是一片心意,礼轻情意重。”
不是普通送礼的时候也要来送,可见要送的东西比较紧急。任江城在寿康公主府只对一样东西感兴趣过,所以,如果她猜的不错,钟媪送过来的应该是……
钟媪走进来和众人相见,范静等人见她虽是保母身份,风度仪态却非常端庄优雅,心生好感,对她也很客气。钟媪微笑道:“冒昧打扰了。我家十三郎君寻到一样新鲜菜蔬,九娘子知道十九娘和八娘子喜爱这个,便命老奴送过来了。些须微物,不成敬意。”
“是什么新鲜菜蔬,这般紧要?”郗氏笑着问道。
钟媪恭敬道:“是六月柿。”
钟媪这话一出口,别人还好,任启先就一声欢呼,小脸上现出雀跃之色。
“阿倩也喜欢六月柿么?”任平生见小儿子这么高兴,未免有些纳闷。阿倩应该没有见过六月柿啊。
“喜欢。”任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钟媪笑道:“九娘子命我立即送来,我还想这个时候送礼,是不是显着太急切了些。现在看看小郎君的模样,便知道九娘子为何片刻也不肯等了。”殷勤告诉任启,“小郎君,外面有好几车,全是六月柿,有红的,也有青的……”
“青的?”任启眨眨眼睛,迷惑不解,“阿姐告诉过我,六月柿是红色的呀。”
钟媪呆了呆,“这个……”可是她亲眼看过,真的是有的红,有的青……
任江城忙为他们答疑解惑,“六月柿才结果子的时候,是青色的,慢慢会青中带红、半红,到大半个是红色的时候,已经可以食用了。若是做菜,还是全红为好。”
“如此。”任启点点小脑袋,表示明白了。
钟媪忙道:“原来这个真能做菜,真是令人想不到。城郊有家田庄一直种这个,不过是当盆栽往外卖的,买回去的人家也只是觉得红通通的很好看,放院子里当个点缀,并不敢吃。”
“请问是哪家田庄?”任江城、范瑶和范静、任平生几乎是同时开口问道。
敢情大家都挺着急的,想多弄些过来。
相互看了看,众人都觉好笑,钟媪也笑了,“因为买的人不多,故此这家田庄种的也便没多少,我家十三郎君已将能买的全都买了,又和那家预定了许多。大概再过一两个月,便会有新的了。”
范瑶眉眼弯弯,“甚好,过一两个月便又有了啊。”范静是很讲究膳食的人,范瑶和她阿父这一点是很像的,也是个吃货,对钟媪格外热情,“回去之后,请代我和八娘向九娘子道谢,真是太感谢她了。”钟媪笑容满面,“临行前我家九娘子交代了,若是十九娘和八娘要谢她,便请她的客吧。这六月柿她只会看,不会吃呢。”说的大家都笑了。
范瑶和任江城自然满口答应,改日要宴请桓昭。
任启很好奇六月柿长什么样子,任江城便答应带他过去看。婢女进来请示从牛车上搬下来的六月柿应放在哪里,郗氏笑道:“很多对不对?暂时先放在院子里吧。”婢女答应着去了。
“阿姐,去看。”任启掣着任江城,“现在去看。”任江城不忍心拒绝他,便和范瑶一边一个牵着他出来了,“好,现在去看。”到了外面的院子里,任启看到一盆盆或青或红的柿子,好奇的趴过去瞅了又瞅,“这就是六月柿啊。”
玉雪可爱的小脸蛋掩映在青色植株、红通通的果子之间,相映成趣。
钟媪告辞出来,回首看看笑盈盈冲任启讲解着什么的任江城,眸中闪过惊讶之色。这位在嘉苑雅集上大放异彩的任八娘子,在家里原来这么温柔好说话呢,会抱着年方五六岁的弟弟不厌其烦讲些浅显易懂的话语给他听……
钟媪回寿康公主府复命去了。
任平生和范瑗也坐不住,一起出来,远远看着院子里的任江城和任启,范瑗非常感动,“阿令对阿倩多有耐心啊。郎君,阿令真是好姐姐。”任平生微笑,“也是好女儿。娘子,阿令很为咱们着想的,孝顺又体贴。”范瑗美丽脸颊上现出梦幻般的神色,“以前我做梦也不敢这么想呢。郎君,我没想到有一天阿令会出现在咱们身边,还对咱们这么好……”任平生心中不忍,柔声道:“都过去了。娘子,那些事都过去了,现在咱们一家四口团聚,以后都会和美欢洽的。”范瑗温柔似水,“对,以后咱们一家四口会很和美的。”
两人目光一齐投到儿女身上。
任启摘了小红果拿在手中玩耍,还好奇的放在鼻尖闻了闻,小模样十分趣致。任江城和范瑶哄着他玩耍,三个人,三张笑脸,俏皮可爱。
范瑗心中一动,“郎君,桓家这位九娘子,对咱们阿令是不是太好了一点?”桓昭说的虽然是送给范瑶和任江城,但是,范瑶和大家一样不知道六月柿是什么,看过古书、知道六月柿能吃、怎么吃的唯有任江城,所以桓昭说送给“十九娘和八娘”那只不过是客气话,其实是送给任江城的。范瑗便不禁有些纳闷了,这见过一次面而已,能有多投缘,便如此亲厚了?任平生清了清嗓子,“娘子,方才钟媪说话的时候,我已经觉得不对劲了。你注意到没有?钟媪不只一回提过桓家十三郎君。”范瑗经他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了,“对,钟媪说过,他家十三郎君已经把那家田庄所有的六月柿全买下来了,又预定了新的。若说做阿兄的爱护妹妹,替妹妹着想,那也是无可非议之事,可桓家九娘子只会看,不会吃啊。”夫妻二人相互看了看,心有灵犀,同时道:“这其中必有蹊跷!”
“郎君,这桓十三郎何许人也?”范瑗饶有兴趣的问道。
任平生笑了笑,“不拘他是什么人,总之咱们和他只会是泛泛之交罢了。娘子,大王和桓家渊源颇深。”范瑗有些扫兴,“倒也是。郎君,大王命你留在京城,委以何职?”任平生道:“还没定下来。娘子,这件事不急,咱们好容易合家团聚了,先享天伦之乐要紧。”范瑗深以为然,“对,先享天伦之乐要紧。郎君,我真想……唉,阿令才出生不久便被送走了,我都没能好好抱抱她,我真想好好抱抱我的女儿……”
“阿父,阿母。”任启正和任江城、范瑶玩闹着,眼尖的发现了远远站着的两人。
“阿姐,过去。”他牵着任江城的手,仰起小脸央求。
“阿倩自己走过去,还是阿姐抱着你?”任江城笑盈盈征求他的意见。
任启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张开小胳膊,“阿姐抱。”任江城笑了笑,弯腰抱起他。
范瑶笑咪咪跟在他俩身后,不紧不慢的。
“我真想好好抱抱我的女儿,好好亲亲她,我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她说……”范瑗动情的向任平生倾诉着,任江城抱着任启已经快要走到她身边了,她也没有发觉。
任平生却是耳聪目明,女儿抱着儿子到了身旁,他哪会注意不到?柔和的、歉意的冲任江城笑了笑,“阿令,你来了。”
范瑗这才转过头,看到任江城抱着任启站在她面前,不由的呆住了。
任启搂着任江城的脖子,小小声的问她,“阿姐,阿母想做什么啊?”任江城声音也低低的,“阿母想咬我啊。”任启诧异的睁大眼睛看看范瑗,又看看任江城,奶声奶气的说道:“阿母想咬,便让她咬一口好了。”他伸出小手殷勤拍拍任江城,安慰她,“阿姐,会有点痒,别怕。”
任江城哧的一声笑了。
任平生和范瑗眼中隐隐含着泪花,也笑了。
有任启这可爱的孩子在,任家这原本应该有些隔阂的一家四口很快水乳交融,异常和谐。
钟媪离开之后,陵江王妃也差了人过来,也是好几辆牛车,牛车上载的是范瑗和任启各项日用之物,和一些蜀中特产,竹器、蜀锦等。来人和任平生认识,是陵江王府的一名主簿,姓武,笑着告诉任平生,“王妃命我将些应用之物送来。王妃还交代,范娘子长途跋涉辛苦了,先休整数日,之后便带上小娘子、小郎君过去让王妃见见。王妃还从来没有见过贵府小娘子呢。”任平生笑道:“那是自然。王妃殿下远道而来,应该也累了,过几日待她老人家玉体康健,内人便携小女、犬子到王府拜望。”要留武主簿共用晚膳,武主簿推辞了,“还要向王妃殿下复命。”喝了杯茶,说了几句闲话,告辞走了。
郗氏才忙着把桓昭送来的那么些盆六月柿找地方放好了,现在又要忙着把陵江王妃送来的东西归置齐整。范瑗很有些过意不去,“阿嫂,我这一回来,给您添了不少麻烦。”郗氏笑吟吟,“小姑,你问问你阿兄便知道了,他呀,巴不得你给添这些麻烦呢。”范静微笑,“跟兄嫂还客气什么?真是傻丫头。”
范瑗陶醉的伸手轻抚自己的脸颊,“我已是一女一子之母,可是阿兄呼我为傻丫头,我忽然觉得自己变嫩了,好像是尚未出阁的女郎一般,这可如何是好?”任平生神色认真,“娘子这话不对,你怎会忽然变嫩了、好像是尚未出阁的女郎一般呢?你看上去比尚未出阁的女郎至少要嫩上三分啊。”郗氏等人掩口而笑,连范静也是莞尔,范瑗娇嗔的看了任平生一眼,脸颊上飞起红晕。
范琛性情一向严谨,用探询的目光看看他的姑母、姑父,心中颇有几分诧异。
他没想到姑父和姑母是这样相处的,似乎和他的父母很不一样……
他的父母也恩爱,却要含蓄委婉多了。
他看看姑父、姑母,又悄悄看了眼小表妹。小表妹和她的阿父阿母好像也是一样呢,语笑嫣然,谈笑风生,谈不上娴雅幽静,可是……可是也不讨厌……
“阿令,过几天阿母带你拜见王妃。”范瑗亲呢的告诉任江城。
任江城笑咪咪,“好啊,我很想见识见识王妃殿下的风采呢。”
她还真的是跃跃欲试,很想去。她对陵江王好奇很久了,可是一直无缘见面,那么,见见陵江王的妻子也是好的。至少对陵江王也会有一个侧面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