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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命。”段熙云终于知道当日谢玄为何会问自己是否杨北府对手,原来他在当日首次交锋时已经摸清了杨北府的脾性,早料到会有今天的比武。
杨北府越看段熙云越觉心宽,只因对方不过是个十五、六岁乳臭未干的小子。
反而是唐八彩心中尽是疑虑,因为这个天上掉下的馅饼来得太过突然。其他三员大将个个架势十足就算打不过人也吓得住人,任谁来挑也会挑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子,心道:“谢家小鬼心思细密思虑周全,不可能没有想到过这点,难道眼前这小子不比寻常?”
“云将军请。”杨北府欺对方年少修为必浅,有恃无恐地请战。
“杨当家布衣裹身而我却身披战甲,如此比武确实不公,为公平起见我也御下战甲。”段熙云穿了这身宽大的盔甲浑身不自在,借机脱下,反落得一身轻松。
杨北府心道:“不知死活的狂妄小子,我的开山斧锋利如将你一分为二可怨不得人。”
“如此我便不客气了。”段熙云御下盔甲活动一下筋骨,长剑已经出鞘,直刺而出。
只见白光闪动,段熙云剑尖已经落在离杨北府胸膛尺寸之间。大殿内众人无不大骇,“好快!”
杨北府身经百战震惊之余立刻持斧护在身前。
“叮”声轻响,剑尖刚触碰到斧身擦出点点火花,段熙云马上变招,一连攻出九招,每招都劲未吐尽,意在试探对手。
杨北府开始也被对手巧妙剑招震住,转动开山斧以守为攻。
“虚有其表。”杨北府冷笑,大斧由下勾向上,劈对手小腹。
段熙云见对手招凶,后空翻避开。
杨北府进步跃起如大鹏展翅之势,一斧从天而降直劈下来,段熙云脚尖用力又往后移开。
开山大斧直劈在地上,将半寸厚的花岗岩石板劈成四分五裂。
段熙云乘机引剑平削回来。
杨北府同样后仰闪开。
两人往后双双跃开。
唐八彩看得触目惊心:“第三招麓湖翻波,第五招三台献瑞,这是白云松涛剑法的招式,原来他是思云观的高手,难怪谢家小鬼会提出这场比武,眼前这小子果非善类,虽然年纪轻轻但剑招却能运用到如此巧妙之境,的确世所罕见,不知大哥能否接得住如此凌厉的剑锋?”
段熙云舞了几个剑花站定,而杨北府大开马步斜举利斧,两人没有动手,都在虎视对手动静。
全场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林锦等大将初始时想法与杨北府相同,见杨北府选了段熙云为对手,得胜立功欢喜得雀跃的心一下子沉落江底,原以为这次攻下山寨的功劳将要付诸东流。在他们这些道外之人,万万想不到的是段熙云小小年纪竟然身怀如此惊人的剑术,眼前忽然又看到希望,他们此时的心情都变得有点跌宕起伏。
杨北府的父亲在他年幼时被应征上战场,早亡,家中只留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杨母因经常想念丈夫时时垂泪天明,在杨北府十四岁那年双目已经哭成失明。杨家也有几块田地但当时苛捐重税,地方贪官更私自加税中饱私囊,无疑是百上加斤上缴官府后余下的粮食连母子两人的口粮都不够,那时生活得非常贫苦。因此对少年的杨北府心灵造成了严重的影响,他深恨着这个朝廷和那些贪官污吏。形势所逼年仅十四岁的杨北府就要靠砍柴来卖单独支撑起两母子的生活。
杨母年迈积劳成疾病痛缠身,某夜杨母咳嗽不止啖中有浓血。少年杨北府连夜背着母亲跑了约一个时辰的烂路去城镇上找大夫。
“大夫求求你快点开门救救我母亲……”杨北府在药店外猛力拍了半天门。
门“呀”的一声打开,大夫才睡眼惺忪的模样出现在门缝内:“这三更半夜的呼天抢地的嘈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
“太好了,大夫你终于醒来,求你救救我娘,她整晚不停咳嗽还咳出了一大滩血来。”杨北府双目含泪焦急地道。
“不就是咳了点血,死不了人的,等天亮再来。”大夫打个哈欠不耐烦地关上了门。
“大夫,大夫求你了,帮我娘看个病花不了你很多时间,如果这样一直咳到天亮她真会死的,求你大法慈悲救救我娘。”杨北府自小力大,扑上前推住门扇不让大夫关上。
“真烦人,算我怕你了,赶快把你娘背进来,看完病马上走人。”折腾了一番大夫醒了几分,见对方死死哀求无奈只得答应医治。
杨北府大喜快步跟进药店内,这时杨母已经病得迷迷糊糊呼吸得非常艰难。很快大夫为她把过脉,又翻看其眼珠,已然心中有数道:“你娘是不是经常盗汗、乏力、胸闷、呼吸不畅?”
“大夫果然医术高明,娘的状况正是如你所言,求你救救我娘。”杨北府大喜,大夫既然知道病症定会知晓救治之法。
“这是肺痨病,已经拖到咳血的阶段如不及早用药怕是熬不了多久。”大夫神色凝重,当即端端正正的写了一张药方,忽然一双势利的小眼快速地上下打量了这对母子一眼,见对方衣衫褴褛、面黄饥瘦的,为了稳当起见问:“这方子的药费可不便宜,小兄弟你带足了钱没有?”
杨北府知道看病需要钱所以早把全副家当都带在身上,他在腰带的内层小心地把几个五铢钱翻了出来,放在大夫的桌子上。
“你这是要全心戏弄我吗?”大夫气怒的大掌一挥将桌面上的钱币拔得散落一地。
杨北府大惊立刻趴在地下逐个捡起,“大夫这已是我家所有的积储,求你行行好抓几服药救救我母亲。”
“你以为我这里是开善堂的吗?可知道医治肺痨病的药材有多贵重,难道要我不单赚不到钱,还要为了你这个毫不相干的人把钱倒贴进去。带上这个痨病鬼快给我滚。”大夫袍袖一挥冷酷地驱赶两人出门。
杨北府跪在大夫身前牢牢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大夫求你了,如你所言再拖下去我娘真会死的,你先赐药治疗我娘的病,来日做牛做马我也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没钱就别学人来看病,要死就死远点。”
大夫决绝的话冷得像严冬呼啸的狂风,仿佛一根锋利的针刺进杨北府耳朵,让他绝望的感觉到这个世上到处皆是冰天雪地,已经找不到尺寸温暖的安稳之所。年少的他遇到如此变故早已不知所措,不想让最爱自己的慈母离世,只得像狗皮膏药般死皮烂脸的缠着大夫。
推撞间大夫敏锐的目光察觉到杨母手腕上的那只晶莹剔透的玉镯子,神色马上变得和善,“小兄弟可真够糊涂的,你娘有这个好东西何不早点拿出来,明知她的病是不能久拖的。”也没经两母子允许直接在杨母手上把玉镯子摘了下来,谨慎地拿在掌中端详。
这是杨北府家传之宝的玉镯子,是由杨家的婆婆交到媳妇手中代代相传之物。杨北府知道玉镯的重要但母亲危在旦夕,没可能为了一件死物而耽搁活人的病情,心想权宜之下只能先将此物抵押在大夫这里,往后再拼命赚钱换回来。
之后杨母得到了良方医治,病情得到缓解。但用药的花费太大玉镯的价钱已经支撑不了太久,所以杨北府只好在山上拼命地砍柴去卖。
这天他也如往常一般,天光早就入山砍柴,一直砍到黄昏时分。他看看自己整天不停不休的累下来也砍不到七担柴,心中想到母亲的病情也想到自己的无能,跪倒在地下怔怔落泪,用那双早已累得酸软的拳头疯狂地击打身前粗壮的树枝,拳头的表皮已经擦破鲜血不断溢出,每拳打在树杆上都会留下一个鲜红的血印。
“年轻人往常见你都是乐观开朗的模样,何故今天却在此哭泣?”杨北府身后出现了个七十来岁老态龙钟的老者。
杨北府回过头见老者是年前自己在山上砍柴救过的人,那时他受伤扭了脚,正是杨北府背他走了两个山头,找跌打郎中治好的。
“我娘得了肺痨病医治需要花大量的钱财,她每天的药费相当于我要砍十五担柴卖得的钱,我真没用娘白养得我牛高马大,一天下来连七担柴也砍不够,如何救得了娘?”杨北府深恨着自己的弱小无能。
“你不过是个正常十四岁的年轻人,一天能砍到七担大柴已经相当了不起,何必再勉强自己。”
“如果砍不够柴,赚不到钱买药娘就会死,叫我如何能不拼尽全力。”
“年轻人你忠厚仁慈且于有恩老夫,我定会报答你,若要金钱,说实话老夫也是一贫如洗实在无能为力,但如果你只想多砍些柴的话,老夫却有法子。”老者说得非常认真不像是在哄别人欢喜。
杨北府一直没有在意老人的容貌,此刻细看之下察觉其双目精光闪闪不比寻常,内心有些惊疑:“你真有办法能让我在短短的一天时间里砍更多的柴?”
“不错,砍樵不应如你这样只凭蛮力去硬斩,长此下去气劲无处宣泄累积在体内致使脏器受损,命必不长久也。其实砍樵表面上是粗浅的活实则更应讲究技巧与方式,老夫现传你一套砍樵法,你天生力气过人若学全后,一日砍二十担柴也不在话下。”
老者神色从容这番话讲得头头是道,严然一副武学名家的风范,杨北府见到不禁心生仰慕之情,跪下恳求道:“请老伯教教我。”
老者见杨北府态度诚恳,点点头非常满意,看上去似是有种师傅受徒弟跪拜的喜悦感。
当下老者将这套奇特的砍樵方法传授给杨北府。杨北府天性忠厚愚钝想学功夫原非易事,但胜在这砍樵的事他每天都会做,最是熟悉不过,学习起来也比较得心应手。
这十八路砍樵斧法,杨北府每天学三路总共花了六天时光才全部学会。之后杨北府再也没见过那个奇怪而又神秘莫测的老者。
杨北府凭着这套斧法不但能轻易砍够了柴换钱买药医治患病的母亲,更凭着这套斧法闯下了这个威名远播的黄石寨大当家之名……
段熙云打破沉寂,身法轻移一剑疾刺而来,杨北府挥斧拨开。
段熙云察觉杨北府手中开山斧沉重回招会稍慢,又一剑复刺杨北府面门,杨北府举斧来拦,怎料段熙云此剑原是虚招,剑尖飘忽转而攻向下。但杨北府的十八路砍樵斧法已练到攻守兼备之境,脚踢大斧长柄将对手剑刺拨开,接着立刻提斧扛在肩上以头颈作轴心转了一圈,大斧有如旋转的风叶将对手逼开。
段熙云矮身避开,剑指对手下盘。
杨北府双手横握大斧跃起,双腿从斧柄上跨过,飞踢对手。
段熙云又一记空翻退后。
杨北府得势不饶人,再跨步高举利斧直劈而下。
段熙云侧身闪过,杨北府一斧劈在大殿的案桌上,一张厚实的黄花梨案台被斩瓜切菜般一分为二。
杨北府状如疯虎,斜拖大斧高举旋转横扫而来。
段熙云再低头避过,杨北府开山斧势大竟收不住,一斧劈在支撑殿堂的石柱之上,整个大殿都在轻微动摇。
段熙云见机斜插而入,运剑挑起大斧,贴近杨北府,转身削其胸腹,杨北府反应极快以斧柄压下来挡。段熙云顺势虎爪抓住了斧柄,剑削杨北府握斧之手。杨北府被迫放开左手,右手执斧柄尾部举起,来挡。段熙云转身改削其腹部,杨北府大骇腹臀迅速后缩,剑锋霸道已削破其腹前衣服。
段熙云继续变招往上刺,杨北府侧过面,举手抓来,欲拿段熙云手腕夺其长剑。岂料段熙云长剑快速回收,杨北府慢了半拍,立刻止住五指,如五指再前伸半寸非被无情的剑锋切断不可。
段熙云趁机左勾拳同时击出,正中对方右面。
杨北府被打得牙血飞溅,险急之际双手握斧柄运劲前推逼退对手。杨北府年近四旬闯下今天的成绩难免与很多人交过手,可谓是身经百战,他不敢想像自己竟然在近身肉搏战中会吃了一个黄毛小子的亏。
这也难怪,因为他不知道段熙云每天练武的对手是身经无数战,站在道之巅峰的紫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