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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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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肃虽然生在豫王府环境下,接触过极多内宅之争,但到底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孩子,而且是男孩子,能懂什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其人几人莫不如是。

    许如凉原本也没指望一定能听到答案,只觉得不如一试。现在试出结果了,她也不失落,便就告辞。

    慕肃顿时跳脚:“棋还没下完呢。”

    慕连煊睇他:“不是人人都像你体魄强健似牛。”

    慕肃这才留意到许如凉脸色略差,吱唔了几声,便不再勉强。

    许如凉回到清新居,窝进小小的填起床里,过于疲倦,很快便就睡去。待到一觉惊醒,已经第二天日上三竿。

    嗓子涩得难受,口干舌燥,好像刚发过高烧似的。

    菲湘支着额头靠在床头打盹,听见动静,立刻醒来,关切地道:“老天保佑,您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给我倒杯水。”

    许如凉半坐起身子,敷在额头上的毛巾滑下来。

    菲湘倒水回来,扶她靠在大迎枕上,探手试她额头温度,这才舒了口气:“昨晚上您又发高烧又说胡话,可吓坏奴婢们了。世子爷守着您,整晚没睡,早上刚去上学……”

    “我都说了什么?”许如凉心下生警,昨晚她梦见了前世种种。

    菲湘想了想:“您一直说,‘哥哥别去’,‘哥哥别去’。”

    “就这样?”

    “还有‘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还有呢?”

    “没有了。”菲湘脸上有笑色,笑她粘哥哥。

    许如凉暗自舒了口气,垂着眼睑,神色淡淡的,看不清情绪:“父王来看过我吗?”

    “夫人来过……”

    菲湘欲言又止。

    许如凉应了声“喔”,淡淡地笑了笑:“给我更衣,去鸿轩看看冲弟醒了没有。”

    虽然确定许冲要到明天晌午才醒,但别人现在还不知道。

    她得小心应付着。

    菲湘倒乐意见她转移注意,少些伤怀,服侍她起床。

    午后,主仆一并去鸿轩,远远地看见在门口望风的王嬷嬷。

    王嬷嬷也看见她们,转身进正屋,恰恰看见漆雕烟儿长眉倒立,要对太医发飙的模样,忙走过去道:“郡主过来了。”

    “瞧给她得瑟的!上这儿蹦跶,想显摆给谁看?”漆雕烟儿恨得咬牙切齿:“不见!”又轻飘飘地加了一句“什么时候才能永远看不见……”

    王嬷嬷发出声干咳。

    漆雕烟儿醒神,就要让人挡回去。

    王嬷嬷制止,与她一番耳语:“恰好太医在……如果传出去……”

    漆雕烟儿原本晦暗的神情逐渐变得有亮光,赞许地点点头。吩咐太医先回内室服侍,这边摆好姿态等着许如凉。

    片刻后,许如凉带菲湘进屋,一身浅紫小裙衬得她脸色红润,可爱又俏皮。

    却也更扎漆雕烟儿的眼。

    许如凉浅浅福身,神色与动作皆十分敷衍。

    漆雕烟儿怒从心起,适时接到王嬷嬷的眼色,这才生生克制。松开拳头,伸手虚托许如凉,关切地道:“外边天气闷燥,你又不在自己屋里歇着,到处乱跑,万一又累病了可怎么办?”

    又……又……

    许如凉疑惑,这话从何说起?

    她以前不常走出清心居,最多也就去金水阁。小时候经常生病倒不假,但都不是累的,而是莫名其妙突然病的。不过自从菲湘来照顾她之后,她就没怎么生过病了。

    外公和父王正是为此才特别看重菲湘。

    略作回忆,再分别看看菲湘和漆雕烟儿的神情,许如凉大致确定,毒妇在抹黑她——说她不娴静,常生病。

    可在场都是府里人,毒妇出言抹黑她,有意义吗?

    无意间顺王嬷嬷的视线掠去,就朝向了内室。

    思忖片刻,明了,大约此刻内室里有外人,极有可能是太医。

    又是太医!

    前世毒妇母女就联合太医做假供诬陷她。

    许如凉不由地心生警觉。此番毒妇不动声色地把她经常生病归因于她自己累着,是想洗白什么,还是想铺垫什么?

    从前她不愿深想,但经历过迷香和鸩毒的洗礼,她还能不多想吗?

    心念电转,不过间隙工夫。

    她抬起头来,亮晶晶的眼眸子直直地锁定漆雕烟儿的双眼,说道:“我担心冲弟,一心就想先过来瞧瞧人醒了没,倒没在意日头正盛呢。”

    漆雕烟儿被她盯得极为不自然,干笑着道:“你有心,但也要分个轻重不是?”

    “我省得的,”许如凉道:“夫人放心吧,早前得益于宫里太医们为我精心调养,身子已经大好。前儿被冲弟的球棍击昏,也不过两个时辰就醒了,不会轻易累病的。就算这一趟过来探望冲弟,当真累病了,我也不会怨冲弟的,请夫人不必自责。”

    如果以后她再反复无常地突然生病,就要问太医一个调养不利的罪名,所以太医们出手之前,最好先掂量掂量脑袋上的分量。

    毕竟,现在的她,归平阳王罩!

    而平阳王的手段……

    这是赤.裸.裸的策反。

    漆雕烟儿气得仰倒。

    偏生眼前只是个天真无邪的总角丫头,一双大眼睛水汪汪、明亮亮、清澈可见底,叫人看不出半点心机。不仅模样生得娇滴滴惹人怜,说话又温温柔柔的,言辞恳切,半分没有咄咄逼人,叫人能挑出什么错?

    纵使恨得牙根痒痒,也只能生忍。

    漆雕烟儿强挤出笑意,道:“你这孩子惯是容易多心。你看,我只是关心你,怕你累着,你就要想这么多,这可叫我该怎么说话?”

    许如凉望了她一眼,委屈地道:“我一直话不多,可是不想夫人担心,才说多些,好叫夫人放心。竟没想反而让夫人觉得我多心,不知该如何说话,却是背离了我的初衷,我好难过。请夫人别多心,往后我少说就是了。”

    又接上了!

    漆雕烟儿气得七窍生烟。

    无处泻火,恶狠狠的眼风如刀子般朝菲湘飚过去,认定是她把许如凉教得伶牙俐齿,

    许如凉不解又自责地问道:“夫人怒视我的婢女,是因为她站在那里碍夫人的眼了吗?夫人别生气,我这就带她离开。”

    她便就要走。

    漆雕烟儿巴不得眼不见心为净,但铩羽而归令她不甘。想了想,忽然道:“庄妈妈的事……”

    庄妈妈是谁?

    许如凉迅速地翻了翻记忆,没想到。怕露陷,便没接话,定定地望着漆雕烟儿等下文。

    漆雕烟儿却没说下去,似乎觉得不可置信般地怔了怔,说道:“喔,没事,那你先回去吧,路上记得打伞遮阳,回去好生歇息。”

    许如凉直觉有事,急于问菲湘,便不待多留。

    告退出门。

    漆雕烟儿轻轻地叹了声气,似极为感慨般:“庄妈妈这一没,我还担心她会伤心难过上好一阵子,想劝慰她几句,没想到她完全不难过,倒是我多担心了。唉,从前那般依赖自己的乳娘,没想到才过了一年半不到,就……”

    王嬷嬷怔了一瞬间,明白过来,宽慰道:“这人走茶凉的事,也是常有,夫人每每见郡主如此,便要感慨,却哪里能感慨得过来?”

    漆雕烟儿愈发地惆怅:“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名字取的不好,如凉,如凉,如斯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