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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萧然见苏小懒没事,迈着长腿就往卧室走去。
苏小懒在他背后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手脚并用着爬了起来,蹬蹬蹬往卧室走去。
卧室和上次回来时一样,一样的维持着沐萧然的风格,这样很好。
起码她来或者走,对于这里是没有影响的。
卧室里放着新摘的淡橘色的桂花枝,扑鼻的香味有些浓郁,苏小懒一时没适应有些头晕。
沐萧然站在她的梳妆台也是她唯一的物品前,拿起一张薄薄的白纸递给她。
苏小懒仅仅瞟了眼上面的标题,便将东西放到了床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味,和着幽香的桂花,很诡异的气息在蔓延。
沐萧然开口道:“如果你想自由那就签了这份协议,我们……好聚好散。”
苏小懒忽然忍不住就想哭,难受的感觉梗在喉咙里,说不出话。
沐萧然走上前拥住她,轻声说:“是不是不舍得我了?”
我当然是不舍得你啊,我还能到哪里去找到比你还适合我的人呢?可是我……不适合你啊……
小懒伸出手轻轻环抱住他的腰,还是那样熟悉的触感,她的嘴角微微带着笑,长叹一声,轻声说道:“舍不得,但得放开。”
沐萧然放开她,深情的眼眸依旧锁定住她的表情,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再说话。
苏小懒朝着他笑,慢慢的,越来越大的幅度,灿烂极了。
沐萧然也笑,优雅而不是风度的笑到最后。
两个人的眼中淡淡溢出些泪花,也不互相擦干。
小懒看着沐萧然眼中闪现着的温柔,心空了,但却也温热极了。
她走到床头柜边,如果没有记错,他们的结婚证便放在这里。
她拿起结婚证,转身走向沐萧然,说:“走吧。”
沐萧然依旧习惯性搂住她的腰,慢慢走到楼下,对奶奶说了告别,便驱车赶路。
两人办好手续,天还有些微亮。
苏小懒觉得可以说再见了,沐萧然却打开副驾驶座,示意她上车。
她没有拒绝,反正……她请了那么长的假,时间还很多。
她本以为要商量很久,却没想到最后竟然不费吹灰之力。
她无比庆幸这样的结局,至少,沐萧然看起来没那么受伤,而她,离开也将不那么尴尬。
求婚的餐厅,装饰全部保持原样,还是一样的位子,甚至前面几道菜让她产生了求婚的错觉,然而,上来的不是甜点,而是一瓶已经打开的红酒。
她用眼神询问,沐萧然会意,介绍道,“上次茱莉来中国,带来给我的礼物。法国酒庄的红酒,她亲自酿的。”
苏小懒皱眉问:“喝过?”
沐萧然倒无所谓地回答道:“一次喝不完便存在这里了。”
苏小懒:“我可以拒绝吗?”
沐萧然淡淡一笑,问道:“介意?”
“这倒不是。我是担心,若是下次你们再来吃饭,她问你酒怎么少的。”
“我们没有一起吃饭。”
按理说,两人将红本换成绿本,便已经没了关系。苏小懒也摸不透他为什么要向自己解释。
她淡淡地回了一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沐萧然脸上带笑,声音却平静而深远,“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呢?
他笑着为她倒了淹没杯底的红酒,随着液体的滑落,苏小懒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一声比一声强烈。
沐萧然举起酒杯,道:“喝一杯吧。或许,我该祝你重获自由。”
其实我……更想放你自由……
苏小懒伸出酒杯,伴着苦笑干掉了杯中的酒红色液体。
她慢慢吃着菜,头也不抬,沐萧然夹什么她便吃什么,直到最后,餐盘里一无所有,像极了她的现状。
她酒量向来不好,但她不知道为什么,仅仅是这淹没杯底的酒量,她的头也有些晕晕乎乎。
面前的沐萧然唇角还带着笑,影影绰绰,看不清晰,像是眼睛被蒙上了一层雾气一般。她努力稳住自己,试图扶着桌子固定自己,最后却没能控制好,将桌子整个抓地动了一动,桌上的餐盘和刀叉碰撞出刺耳的声响。她见到,沐萧然站起身……朝她走来……
她被沐萧然扶住,却仍旧站不太稳。
沐萧然看着怀里脸蛋潮红的小懒,脸上洋溢着开怀的笑意,他看得有些醉,好想,好想……
两人的别墅,白色的大床,刺眼的阳光。
苏小懒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却没有更清醒。迷蒙着眼睛打量四周,渐渐清晰的目光下,她脑袋嗡嗡直响。
她只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穿衣服,掀开被子,她懊恼地闭上了双眼。
她没有在房间看到沐萧然的身影,穿好衣服从房中出来,巡视一周,仍旧没有。
她希望是自己多想了,那些吻痕仅仅只是他醉了,胡乱吻上的。
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生吧?
她的行李本就不多,一个包,被沐萧然放在客厅的沙发上。
一个小时后,她坐在火车站的候车大厅,盯着自己手上的动车票,发着呆。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她想问,但又觉得没必要,就这样陷入了一个人的纠结中去,无法自拔!
晚上七点到外婆家时,小院灯火通明,院子里似乎很多人,低声说话的声音传的很远很远,她站在那栋废弃的别墅前都能听见。
苏小懒站在小院门口,没什么人注意到她,她绕道从墙边走到屋里,却只觉得整个屋子寒气森森。
外婆就躺在那里,安静地她听不见声音。
她真傻!外婆明明已经没了呼吸,她怎么可能听到声音呢!
舅妈泪眼婆娑看着她,眼中带着些惊讶,转瞬即逝。
苏小懒静静地靠在她的身边跪下,没有说话,眼泪都没有落下,就那样静静的。
舅舅招待完客人进了门,眼里掩不住的悲伤,猛地看到小懒,他走过去,嘶哑着声音问:“懒懒,什么时候回来的?吃饭了吗?”
小懒没有理睬舅舅,梗在喉咙里的难受让她没法说话,她甚至像被扼住了咽喉的木偶,无力而安静。
舅妈朝着舅舅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说。
外婆在舅舅家的大堂躺了三天,苏小懒便陪了三天,一步没有挪过。
她觉得自己很不孝,可以在舅舅打电话的时候根本不清醒,可以因为伤心自己的事情而对家里不闻不问。
外婆从那么小把她照顾大,她竟然都不能满足她见最后一面的愿望。
她恨,恨自己太自私,恨自己太没用。
外婆出殡的那天,沐萧然来了,他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胸口别着白花,脸上淡淡的忧伤,深深鞠了三个躬,苏小懒回给了他。
她看着外婆的遗体被送到了告别室,她不愿意离开,紧紧抓着棺沿,瘦弱的手爆出青筋,看得周围的人也染上了更浓的悲伤。
她没有流泪,只是安静而脆弱。大家甚至都以为她是冷静的。
她的手被沐萧然慢慢从棺沿掰开,外婆由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推走,慢慢地走进了火化室。
她看着墙上的监控画面,她想,外婆那么怕疼,她刚刚该叫他们不要用那么高的温度的。
她站在舅舅身边,看着舅舅把外婆的骨灰盒放进了墓地里。
青山绿水,外婆的墓前有两颗笔直的小雪松,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有生机,而躺在墓里的外婆,却永远没有了……
仪式开始,仪式结束,一群群的人拜了走了,她却一动不动,呆呆地站着。终于,大家都走了,只剩下了舅舅一家人围在外婆的墓前烧纸。
她走过去,抚摸着外婆墓碑上的照片,那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外婆穿着大红色的短袄,笑的十分开心。她看着外婆,忽然笑了。
她喃喃地说:“婆婆,这里冷吗……你看我,我也很冷,你可以抱抱我吗……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不回来看你的……我只是,只是迟到了……你可以不生我的气吗?”
她觉得婆婆一定不舍得生她的气的,就算她回来的这样晚。
她笑着笑着,只觉得梗在喉咙间的难受加重了,慢慢地往外翻涌着,她有些忍不住。
她的小脸慢慢被泪水盖住,眼睛也如失明一般,再看不到半分景色。
沐萧然上前搂住了半蹲着的她,却只觉得怀里的人身子一软,渐渐下滑……
再醒来已不在山上。是她熟悉的房间,小小的书桌上,还放着外婆给她新做好的衣服。
外婆真的记得,记得她的喜好,淡淡的小花陪在浅蓝的底裙上,那样美好。
外婆总说她的衣服太素,穿出去显得有些孩子气。可是外婆啊,这样的小花怕是更加孩子气吧?而且外婆,您的外孙女现在已经是个服装设计师了,再不是之前那样的毫无审美了,您睁开眼看看吧?
苏小懒察觉到脸颊有些痒,伸手去擦,却是满手的泪水。
沐萧然敲了敲门,便走了进来,低沉的嗓音听不出多少情绪,“你还好吗?”
苏小懒淡笑道:“没什么不好的。”
沐萧然欲言又止,顿了顿才微微叹气,道:“舅舅说外婆走的时候很安详,嘴角带着笑,你……不要太难过。”
苏小懒摇摇头,捧着外婆做好的衣服,转身放进了背回来几乎没有打开过的行李包,放进去,拉上拉链,提着便往门外走去。经过沐萧然的时候也没有停顿半分。
天已经半黑了,苏小懒走到舅舅房间门口准备告别,因为她实在没法再呆下去,每时每刻每个地方,她都能想起外婆!
舅舅的房间里传来舅妈压低的声音,“你不能说!妈要是活着,肯定不同意的!”
舅舅却没有压低声音,“妈一直到最后一刻才告诉我们这件事情,你觉得她是因为不想让小懒知道吗?”
舅妈微微有些着急,“嗨,我又没说不让你告诉,可是你看看小懒那样子,你这个做舅舅的,忍心再去给她一个打击吗?”
舅舅:“那你说,你说怎么办呢?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吧?”
舅妈:“我看还是先缓缓,等小懒情绪恢复了些,我们,我们再来想办法告诉她吧。”
舅舅点点头,轻叹一声道:“恩,那也行。你一会儿没事就去看看她吧,那孩子,怕是最伤心的一个了。”
舅妈赞同道:“我也怪担心她的,那你先休息,我去看看她醒了没,再看看要不要做点吃的给她填填……”
门吱呀一声开了,舅妈的“肚子”两个字咽在喉咙中,没有说出口。
舅舅显然察觉到了异样,走上前见到门外的小懒,略有些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假装镇定地开口问:“小懒啊,你来多久了啊?怎么站在门外不进来呢?”
苏小懒看着舅舅,问道:“舅舅,外婆临终前交代了什么?”
舅舅一听,自然知道她早就站在了门外。
舅妈朝他使着眼神暗示着刚才的决定,舅舅开口:“没说什么。就是……让我们好好照顾你。”
苏小懒一瞬不瞬地眼中带着泪花看舅舅,缓缓说道:“舅舅,我知道和我相关。我能承受的最痛苦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们还怕什么呢?”
舅舅叹了口气,一甩手转身道:“哎反正也瞒不过了,你和她说吧!”这个“你”是指的舅妈。
舅妈看着小懒,眼中满是爱怜,带着她走到了房里。
苏小懒听着面前从小到大比亲妈还疼爱自己的舅妈,心已经碎的七零八落。
她不是苏家的小孩,她不是爸妈的亲孩子。
她好像都懂了。为什么外婆对她那么好,而为什么爸妈根本不把她放在心上。她忽然很想很想外婆,想让外婆再多说点,多说点,多告诉她一些。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从舅舅家走了出来,沐萧然看着她,将她带到了车上,载着她,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这本不属于她的家。
沐萧然没有多问,她更不愿意说,只是呆呆的看着窗外的风景飞一般后退,消失。
她买了凌晨的机票,飞机起飞时,她感觉,真好,她和这片土地,再没有什么缘分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