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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县令带人来的太过突然,东山村的老百姓们全都懵了,全村人都被挨家挨户被那些凶暴的大兵头从家里头推搡出来的时候,无不是惊吓着的,下意识的目光四下搜寻,待见着秦大虎的身影后无不是悄悄的往秦大虎的身边靠来。
秦大虎挡在乡里乡亲的身前,他按捺住心头的不安,看向对面的王县令道:“不知大人来俺们东山村,可是朝廷有啥指令下达?”
王县令拿眼角扫了眼面前这黑壮的汉子,心头有些轻蔑的笑了,他自然是瞧不上这样的乡下泥腿子,腹诽着就这样的泥腿子还妄想着吃天鹅肉,也难怪陶大人的表妹迫不及待的要跟人跑了。
王县令压根连哼一声都不屑跟面前的泥腿子哼半句,负手立在人群外冷眼看着一**被推搡过来的村民,看样子是只待等着人来齐了。
秦大虎双拳紧握牙齿紧咬,若不是此刻形势不待人,他是恨不得能暴起一拳砸死面前这个拿狗眼看人的狗官!
正在这时,突然一声短促的惊呼声传入秦大虎的耳中,秦大虎反射性的猛一抬头,果不其然见着他的小娘子正被那些个大兵头嘻嘻哈哈的推搡着,瞧那群丘八吊儿郎当坏笑着戏弄那可怜小娘子的架势,可不令看的人怒火中烧暴跳如雷!
秦大虎当即一个暴雷一般冲了过去,拳头如铁锤一般哐哧一下就砸了过去:“老子草你大爷!!”
秦大虎的拳头哪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的?那两丘八冷不丁挨了秦大虎的当面一铁拳,当即被砸的满脸血的哀嚎的砸倒在地上。
秦大虎拉过苏锦紧护在身后,随即又怒气未平的冲着地上两人又是狠狠踹了两三脚,而这个空挡那王县令也反应了过来,怒道:“尔等刁民意欲何为!来人呐,还不快将他速速拿下!”
秦大虎猛地朝王县令的方向迈了一步,王县令被秦大虎那凶狠的一眼瞪得心头咯噔一下,忍不住双脚就往后退了一步,等意识到自个这种长他人志气的行为是何等的丢脸后,王县令瞬间恼羞成怒:“还等什么,还不快将这个刁民拿下!”
苏锦心头一阵凉过一阵,她迅速扫过一眼周围,整个小小的村落几乎让那些披甲持戈的大头兵围得密不透风,不过一个堪堪二十来户的小村落罢了,王县令竟然出动了约莫千人之多的兵力前来围剿,就算是一人踩上一脚也能将他们小小的村落给踩平了!这些大头兵们虽说谈不上精兵强将,可毕竟人家的兵器全都跟得上,不说别的,仅仅是王县令身后那整整三排手持弓箭的弓箭手,就足矣令人看的明白,如今这架势,哪怕是往死里拼也拼不出一个活字来。
秦大虎自是也明白这个道理。因而那几个丘八来抓他的时候,他才强忍着死死握紧了拳头没反抗,这种情形已经容不得他反抗半分了,他是有的是力气,可好汉也架不住狼多,更重要的是,他的乡里乡亲全在这,他是可以拼个你死我活个痛快,可到头来连累的只会是他的父老乡亲们。
过来抓他的几个丘八见秦大虎没反抗,顿时胆子放大了,似乎是给前面两个同伙泄愤,那几个丘八对秦大虎又踢又拽,更有一个变本加厉抽出了宽背刀抬起刀身将刀背狠狠砍在了秦大虎的后背上。
秦大虎咬紧了牙,脸憋得通紫,却始终不肯吭声半句,任由着这货丘八将他绑的严严实实的,然后踢踹着拽到王县令跟前,被人拿刀背狠狠一砍腿弯,又对着他腿弯狠狠连踢了数下,秦大虎这才噗通了一下跪倒在了地上。
王县令旁边一个丘八狠狠踩着秦大虎的脸,歪着嘴笑:“县令大人面前还敢猖狂,一个乡巴佬,骨气还硬了?老子让你拽!”说着脚下用力狠狠碾着秦大虎的脸。
苏锦的手几乎控制不住的直颤。
王县令居高临下的睥睨了眼脚下的秦大虎,冷声道:“藐视王法,罪加一等!”说着看了眼那站在不远处两眼发直往这边看来的苏锦,皱眉道:“那个娘子可是你什么人?”
那丘八收了脚一把将秦大虎拎起,喝道:“没听到县令大人问你话吗?那小娘们可是你什么人?这么用力护着?”
秦大虎呸了声吐口血水,冷笑道:“老子跟她没关系,不过身为里正,总得护着咱的乡里乡亲们别受畜生的欺辱!”话刚一落下,脸上就挨了那丘八一拳头,却在此时突然听得人群中一声怒喝,却是李二几个再也忍不住要冲上来拼命。
“草你爷爷的敢欺负俺们大虎哥!!”李二一个拳头一马当先的就冲了上前,几个丘八过来拦截,李二猛一个拳头就打了上去,齐大牛几个也冲了上来嘶吼着要与他们同归于尽,这时听得声音的秦大虎惊得忙一抬头,冷不丁就见着那王县令嘴角阴郁抬起的弧度。
秦大虎双目暴睁,嘶声力竭的怒吼:“住手!全都给老子住手!!”
听得秦大虎声音,李二几个反射性的就停了手,下一秒被几个丘八狠狠打倒在地,全都被人捆成粽子一般扔到了王县令脚下。
被扔来的时候李二几个也狂骂着这几个丘八,见了那王县令更是一个个犹如要吃人的狼一般,龇牙咧嘴恨不得狠狠撕下他两片肉来。
王县令厌恶的往旁边挪了两步,冷哼:“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见王县令没指示,后面一排弓箭手这才蛮不痛快的放下了弓箭,刚还以为能大开杀戒呢,真是扫兴。
后头几家的家里人哭喊着自个家儿子的名字,几次都想冲上来,全都被那些丘八们拿长枪打回了去。
王县令冷笑,急什么,等会就让你们家家都过来团聚。
王县令一招手,顿时一个目光瑟缩的汉子被人推搡了出来,村里头的老百姓一瞧,顿时变了脸色,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来他们游说希望他们能归顺大义王的那个左使。
眼一扫底下变了脸色的众人,王县令冷笑:“看来不用本县令提醒,想必在场各位都知道这是何人了?还敢声声喊冤枉,本县令看你们倒是不打自招!你过来,本县令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只要你能认全了哪些人是答应过归顺的,本县令就对你宽大处理。”
李二嗖的下拼命直起身子:“俺们没有答应!俺们全村没有一个人答应!左使你实话实说,俺们当时可答应你了么?你可不能昧着良心瞎说话,会遭天打雷劈的!”
一个丘八直接抬脚将李二踹倒。
王县令哼道:“连他是那贼首的左使身份都知晓了,还道你们之间没瓜葛?真是天大的笑话!”看向那汉子,意有所指道:“你千万可得指全了,若漏了少了的,那可休怪本县令手不留情了。”
那汉子哆嗦了下,僵硬的迈着腿上前一步,然后在秦大虎几个的瞪视下慢慢伸出手,突然脸撇过一旁,冲着秦大虎几个人猛一划拉:“这几个,都答应俺了!”
“你胡说!”秦大虎的爹老泪纵横的吼:“俺家大儿说他没有,俺家大儿说掉脑袋的事情他咋干哩!他没有答应啊,没有啊,大老爷明察啊——”
李二娘也哭喊着:“大老爷明察啊,俺家李二向来是听话啊,哪里能干干那事啊!那贼汉子欺人呐,他在骗你大老爷,俺家孩子真的是个听话的啊!”
乡里乡亲们也都喊着冤,纷纷跪下来磕头求情,王县令使了个眼色,几个丘八拿着绳子朝着人群中猛一把提溜几个出来,挨个捆成了粽子,然后扔到了王县令脚下。
“爹,娘!妹子!”
秦大虎几个见自个的家人全都被绑了起来,顿时惊怒:“大老爷绑了俺们家人是何等道理!”
王县令冷笑:“这等大罪,自然是一人犯法,全家株连,朝廷要不用重典来惩治你们这些贼子,岂不乱了超纲?”
秦大虎几个目眦欲裂。
秦大虎的娘哭喊着直往秦大虎的方向爬着:“我的儿啊,不必再求他们什么,没用的儿!咱们一家人要死就死在一起,娘不怕啊,娘不怕啊!”
八尺高的汉子瞬间落了泪,他握紧拳头猛的仰头朝天怒吼:“苍天呐,你眼瞎了吗——!!”
王县令却是看向那汉子:“可还有吗?”
那汉子只得又颤着手往那人群中随意一点,王县令一个手势,瞬间又从人群中将几乎人家给绑了起来。
又连绑了两三户后,王县令这才罢了手,而此时这个二十来户的村落,没被绑的只有看看六七户人家。
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刚出生嗷嗷待哺的婴孩,只要这家人不幸被点名了,那么这家老小就得统统在被绑走的行列。
迎着风雪,苏锦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着,风雪刮得她的脸通紫的,不时的也有会有残雪刮进她的眼睛里,可她依旧是动也不动眼睛眨也不眨,只是直直的看着眼前这简直可以算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一幕。
这个时代很荒唐,却更残酷,也是从这一刻起她才切身的真正领会到。
人一绑齐,王县令看看又开始下雪的天,也懒得再这寒天里多做耽搁,让丘八赶着人就开始上路了。剩下的乡亲们哭喊着相送,连连替他们喊冤,哭声连成了一片,在这寒冬的腊月凄凄惨惨悲悲戚戚。
苏锦有些着魔似的冲着那行走中的人群猛追,狠狠将前面挡路的人扒开,她咬着牙使着劲的往前劲,脑袋一片空白甚至不知自个为什么要挤上前去,却下意识的就这么做了,只想上前,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待终于近距离的看到那张熟悉的粗犷眉眼时,苏锦却怔住了,她使劲仰头睁大眼看着,本来一直干涩的眼眶这个时候却迅速湿润了起来,等她再回神时,却是泪流满面了。
秦大虎忍不住动了动手,束紧的力道让他蓦地回神,他最后一眼深深将面前小娘子的脸蛋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然后强迫自己转头,硬逼着自己抬起脚迅速离开这个小娘子的身边。却只是在即将转身的那刻,他低头轻声说了句:“娘子的泪,从今往后得学会自己来擦。”
苏锦顿时泪如雨下。
“苏娘子?娘子?”被人轻拽了一下,苏锦泪眼婆娑的望过去,却见是秦大虎的娘满脸恳求的望着她。
秦大虎踉跄着步伐,在斜倒在她身上那刻迅速蠕动着嘴唇几乎耳语道:“大娘就求你一件事,看在俺家大虎待你真心实意的份上,若是你有了的话……留下他。”
苏锦忙将快摔倒的秦母扶住,秦母哀求的看着她还欲出口再说些什么,这时候那些丘八过来一把将秦母给拽了回去,同时拎着长枪点着苏锦的肩膀:“若是小娘子想跟着俺们走的话,俺们也不建议是不是啊,哈哈哈哈——”
秦母怒叱:“你们这群畜生!会不得好死的!!”
那丘八怒,反脚就将秦母踢到了旁边的沟里,骂骂咧咧:“死老太婆死,老子倒要看看你将会是个什么死法!”说着拽着秦母的头发就往外拖。
秦母艰难的频频回头看向苏锦,苏锦含泪重重点了头。
秦母含笑转过头去的那刹,苏锦的泪止不住的直往外淌。
这一日,苏锦甚至都不知天是什么时候黑的,剩下的东山村的村民也不知道他们在寒风中站了多久,望了那个通往村外的方向有多久,甚至连自个是什么时候回的家是如何回的家都记不清楚了。
苏锦点着煤油灯,就这么在炕前枯坐了一夜,等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苏锦才猛一个激灵哆嗦了下,几乎是趿拉着鞋子就冲出了家门,用力敲响了老赵头家的家门。
开门的老赵头满头的花发似乎经过了短短一夜竟全白了,他佝偻着腰,见来人是苏锦,竟有些讶异的回不过神来。
“赵大爷,我想借您家的驴车用一下。”苏锦的声音沙哑着,她咬牙道:“我自个会赶车的赵大爷,您就将驴车借我用吧!”
老赵头愣了一下后随即反应了过来,转头就往驴棚离去:“那也是我的乡里乡亲,也是我的家人呐。丫头你上车坐着就是,我拉你去。”
老赵头拉着他老伴和苏锦,赶着驴车往县城奔去的空挡,其他几乎人家也闻声匆匆赶了出来,纷纷要求也随着一块去。因为六七户人家,老赵头的驴车小,拉不下那么多人,索性就将秦大虎家里的牛车驴车一块拉了出来,三辆车拉满了人一块往那县城里而去。
待赶到县城已经晌午了,刚进了县城就见着有不少百姓们陆陆续续的往西边菜市场的方向赶去,下车一打听才知道,却原来是前些日子抓来的反贼今日就要斩首了,因为人太多一次性斩不完,所以今天开始斩第一批!
听到这里,苏锦的眼一黑,仿佛有一种莫名强烈的预感,让她几乎一刻再也等不及,当场跳下了驴车,拔腿就往菜市场的方向疯了似的跑去。
“苏娘子!苏娘子!”老赵头几日在后头急急的喊,赶紧上了驴车急急去追。
还没到菜市场就能远远的见着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苏锦脑袋嗡了一声,几步跑了过去,拽着前面人的衣服就往外扯,她似乎看不见身前身后的人是如何的怒目相视,似乎也听不见那些人骂的如何的难听,她只是重复机械的扯着前面左右人的衣服死命往后拽,然后一点一点的挤到人群的最前列,然后脚步猝然停止。
仿佛有某种感应般,菜市场正中央的法场上,排在第一列最边上的那个身穿还带着血渍囚衣的汉子,在这一刻猛地一抬头,在人群中猛一环顾,然后虎躯一震,接着就直勾勾的定在离他不远处的那个神情憔悴的小娘子身上。
秦大虎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盯了好一会后,又猛地摇了摇头晃了晃脑袋,待再定睛一瞧见着那小娘子的身影还在那,这才倒抽了口气。
秦大虎激动的忍不住就直起了身子,他后面的刽子手立马拿刀背按下他,喝:“干什么!”
秦大虎忙将目光转向别处,冷哼:“随便瞅瞅不成啊?”
刽子手忍不住发笑:“也是,最后好好看上人间两眼,到了阎王殿里也好跟阎王爷胡扯上两句。”
苏锦几乎毫不掩饰的直直将目光定在了前方那张布着几条血色鞭痕的粗犷脸上,她看着他那张经过了短短一夜又长了很长的络腮胡子,她竟不觉得可怕了,甚至还觉得她心里头竟觉得这样一张熊脸是那般的亲切和英俊,她甚至觉得,她内心深处竟不知何时对这个熊一样的男人有了丝不明的依恋。
旁边的看热闹的路人看出了她的异样,不由奇怪问道:“娘子可认得前头那反贼?”
苏锦没有答话,却是用实际行动来回答了这个问话。众人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忽然从眼前一闪而过,等反应过来了定睛一看,却只见原先那站在最前面的瘦弱小娘子竟不知何时,紧紧扑到法场上那个凶神恶煞模样的反贼身上,然后就在众人惊呆的目光中,揽着那反贼的脖子呜呜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爷已经不想说啥了,爷只想说这真是个惨痛的经历!!丫丫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