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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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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保病了一个多月以后,渐渐的好转起来。可让冯保没想到的是,在这一个多月里朝野上下发生了好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张居正身前嘱咐冯保安排进内阁的得意门生,原礼部尚书潘晟,居然被人上谏以后提出了辞呈,这潘晟本来是想用这辞呈遮挡一下那些言官的上谏。

    而那内阁里面的张四维和申时行两个人怕这潘晟入阁后排到他们两个人前面,所以就直接报呈皇上批准了,万历此时也正想张冯二人的手下都别起来呢,所以马上也就恩准了,同时让张四维代替张居正行使内阁首辅的职责。潘晟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不留神,竟然弄巧成拙了。

    而与此同时,被皇上在慈宁宫临幸了的那个王恭妃前不久居然给皇帝生了个皇子,而按照历朝的惯例,首个皇子基本也就是太子的候选。所以万历皇帝昭告大赦天下的同时,给好多官员都加了官进了爵。可病愈的冯保翻看这些官员花名册的时候,居然发现自己和自己的心腹亲信基本什么封赏都没有。

    不仅如此,由于万历讨厌那个王恭妃,所以本该进为贵妃的她,却也和他冯保一样什么都没有捞到。

    而万历喜欢的郑淑妃,却因为也有了身孕而变成了郑贵妃,生了皇子的没能给自己带来贵妃的封号,反倒给没生皇子的带来了晋升的封号,一直替皇上分忧解难的他冯大总管连一根布丝儿都没捞着,反倒是一群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辈们全都鸡犬升了天了。这啼笑皆非的结果真是让冯宝哭笑不得。

    冯保琢磨着,这有些事是皇上定下来的,比如像恭妃。而有些事一准是那新履任的张四维干的,比如他自己。

    于是冯保就怒气冲冲的找到了张四维,冯保首先是要求张四维和申时行领头联名保举潘晟入阁。其次要求张四维给自己报呈进封个侯爵,没成想张四维居然当面就把两件事都给回绝了。说潘晟那是他自己辞的,跟他张四维没有任何关系。而冯保进爵更是不可能,理由是历朝都没有这个先例。而顶多只能是给冯保的子侄辈中的一人提个佥都御使什么的,而且还得报请皇帝特准。

    冯保听了是勃然大怒,联想到潘晟的事他就更是怒不可遏,指着张四维的鼻子怒斥到:

    “小维子,你翅膀长硬了啊,你长能耐了啊,就是张居正在的时候也没这么驳过杂家的面子。你小子忘了是谁帮着你爬上来的了。杂家才得了个小病,躺了几天,你就反了天了,你可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

    冯保怒气冲冲的回到司礼监的路上,心中不禁暗自觉得有些凄凉,难不成这随着张居正的离去,自己真就再也掀不起来什么大浪了?当年那么强势的张居正都得靠着自己起家呢,这现在是怎么了呢?我就不信你张四维比张居正还强势,我还斗不过你?

    冯保在这里忽略了一个最主要的因素,当年张居正掌政的时候,万历还是个孩子,他冯保在宫里可以呼风唤雨的挟天子而号令天下。而如今的形势则完全变了,当年的儿皇帝万历现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了,非但要直接参政,而且还要跟他冯保算旧账了,这可是冯保万万没有想到的。而此时的他就像当年万历救不了的张诚一样,退居深宫的李太后也已经救不了他冯保了。

    冯保这时已经隐隐的感到了有股不祥的气息正在向他慢慢的聚拢。

    事实也果然不出冯保的所料,接下来的日子里重拳一记接着一记的向冯保打来,跟张四维争吵的事发生完没有多长时间,冯保忽然接到了皇帝的一道谕旨,命令冯保削职出宫闲住,把司礼监、御马监还有东厂的权利都移交出来。

    冯保曾经想到过这一天的到来,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因为他还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冯保下来以后,司礼监的大太监张宏当上了多年梦寐以求的掌印大太监,而名不见经传的张鲸则一跃当上了总领东厂的都督。

    接下来更让冯保头皮发炸的消息是,他的死对头张诚也已经回到了乾清宫,回到了万历的身边,冯保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张诚这小子捣的鬼。

    可还没等冯保完全想明白对策的时候,更可怕的事情接踵而至,张四维的门生,翰林院的一个御史李植和都察院的一个言官先后上谏,奏报冯保贪赃枉法把持朝纲的种种恶行,连永宁公主的事情在内一共列了他十二大罪状。而且奏折是刀刀见血,证据是句句属实。

    其实万历皇帝本来对冯保还是打心底里有几分害怕,因为从小到大,万历都一直笼罩在张居正和冯保的威势之中,当年大闹司礼监的那回,是因为万历喝醉了酒才做出了那种出格的举动,第二天酒醒之后,万历也是又悔又怕。所以这回万历虽然是下决心要先扳倒冯保以解心中多年的积怨,但是到具体执行的时候,万历还是有几分忌惮。

    但是张鲸可不管那套,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张鲸直接给万历出主意,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干脆给冯保来了个快刀斩乱麻。先下旨让他闲住,直接拿下他的大权。然后在掌握了张宏提供的冯保贪赃的证据之后,是一环紧接着一环,直接把冯保一口气打倒在地。

    张宏那日跟张鲸分开以后,闭门苦思冥想了整整一夜,仔细权衡了利弊得失之后,第二天天一亮,就把自己多年以来偷偷记下来的账目一起都交到了张鲸的手中。张鲸拿到了最大的一笔证据之后,立马就怂恿万历马上开始了行动......。

    入秋以后的京城多少有了一些凉意,但正午的日头多少还能裹挟着点夏日的余威带来一点温暖。

    这日午后,搬到紫禁城外家中闲住的冯保正躺在院子里面的藤椅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闭目苦想,他回来的这些日子里一直在想着如何才能扳回这盘回天乏力的棋局。

    就在百思不得其解的冯保被暖洋洋的日头晒得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从前院传来的一阵嘈杂的吵闹声让冯保立刻清醒了起来。冯保从躺椅上站起身来,准备到前院去看个究竟。

    可是还没等他走到前院,就见一大群身穿飞鱼服腰里横挎着秀春刀的锦衣卫蜂拥而入,冯保仔细看去,不禁大吃一惊,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都督刘守有和他冯保的死对头万历皇上的宠宦张诚。

    张诚看着满脸惊恐的冯保,得意的一边晃着脑袋一边一步三摇的慢慢踱到冯保的面前,张诚一脸坏笑着说道:“没想到吧,冯公公,咱们又见面了,不过这回在下比较自觉,没用您请自己就主动送上门来了,不请自到多少有点不太礼貌。”

    张诚一边说着一边俯身拿起了藤椅边上的几案上的一把蓝釉缠枝莲纹茶壶,张诚一边歪着脑袋端详着茶壶,一边说道:

    “嗯,这蓝釉的瓷器确实是不错,比青花可是一点都不逊色。难怪公公喜欢,确实是越看越招人爱。”

    说话间,张诚忽然手下一松,那把蓝釉缠枝莲纹的茶壶从张诚的手上,直接掉到了地上,‘嘭’的一声茶壶摔了个稀巴烂碎,里面的茶叶水溅了冯保一脚面。

    张诚故作满脸愧疚的看着冯保说道:“哎呦,冯大总管,真是不好意思,一把没拿住,把您这稀罕宝贝给弄碎了。您看这…?”

    冯保嘴角微动,刚想说点什么,张诚忽然脸色一变,把手中的圣旨在冯保的眼前晃了一晃以后厉声说道:“罪臣冯保,跪下领旨。”

    冯保听罢咕咚一下跪倒在地,刚刚伏地叩头说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张诚却突然又笑嘻嘻的说道:“嘿嘿,冯大总管,内容我就不用念了吧,无非就是抄家藉产这些个事儿,我不说,您也早就明白了。唉,想不到呀,真是想不到,您大名鼎鼎威风八面的冯大总管也会有这么灰头土脸痛不欲生的一天。唉,可惜呀可惜,这么好的宅子,这么大的家业,满城的店铺,还有这些个数不清的宝贝,这得废多少心思,花多少时间,一点一滴的积攒起来呀。可是你看,这转眼间他就灰飞湮灭了,他就改了姓氏换了主人了,这结果,你说谁能接受得了呀,这是拿刀子剜心头上的肉啊,这比拿皮鞭子抽,铁烙铁烙,那还难受呀,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看这就是了,冯大总管,您可要挺住呀,可千万别夜壶里放屁——想不开呀,您就是再痛不欲生,您也得生呀。哎呦,您瞧我这张臭嘴,我忘了您跟我一个德行了,咱俩是太监骑骡子——那是一对阉货,谁他妈也生不了了,生不了了,咱就不生,咱就得打落牙咽肚里,学会忍气吞声的装孙子,您没装惯孙子没关系,您可以慢慢学,一点一点的您就学会了,到时候没准就像一个真孙子一样了,哈哈哈哈…”

    冯保趴在地上,听着张诚对自己的羞辱挪揄是一声不吭,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更糟糕的大戏还在后面呢......

    冯保最后的结果是被万历皇帝籍没了所有的家产,褫夺了所有的官职和封号,只身被贬到了南京闲住。而冯保身边的一众人等全都受了牵连,冯保的弟弟侄子以及张大受、徐爵等人全都就地革职,发配的发配,充军的充军,下狱的下狱,到最后直落得个呼喇喇大厦转瞬倾覆的结局。

    刘瑜因为救护张诚有功,官复原职,重新当上了东厂的提督副使,做了张鲸的副手。但张鲸并不喜欢刘瑜,因为刘瑜的为人,他已经早有耳闻。而且刘瑜又是厂卫的老人儿,把他留在京城编织党羽,日子久了,自己这后来的提督就有被架空的危险。所以就把刘瑜直接派到了南京分管那里的厂卫事务。上任的路上,顺道把冯保看护押解到南京。

    张鲸的这一招实是一石二鸟,他知道刘瑜和冯保已经结仇,他猜想这刘瑜不在押解的路上结果了冯保,到了南京的任上之后,也会找机会干掉冯保。这样一来,既支走了跟自己争权的刘瑜,又灭掉了冯保这个后顾之忧。而冯保此时做梦也没有想到,押解自己的居然又是一个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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