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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君意抿唇一笑,道:“是,也不是。”
故弄玄虚……好无聊==#
我“哦”了一声,表示对此兴趣缺缺,道:“若元公子没别的事,本官先行回席了,元公子请便。”说罢,举步便要离开。孰料,错身而过时,他蓦然伸手捉住我的手腕。
我莫名地将他望着,全然不明白这唱的到底是哪出。他忽的凑近几分,似是轻轻嗅了嗅,道:“戚大人身上有一股特殊的香味。”
我迅速抽回手,脚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有些不自在道:“本官从不使用香料,身上何来什么香味,只怕是酒味吧。”
“大人应当知道,不是酒味。”
明月高悬,流光皎洁。他逆光而立,俊脸笼罩在阴影之中,神色莫测。此刻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笑容之中隐有几分意味深长。
两相对视片刻,心中微微一动,我侧过身,笑道:“本官不知道什么香味,也不知道元公子此话何意。明人不说暗话,公子若有见教,不妨明示。”
他摊手,道:“没有,既然大人说不知道,那便不知道吧。”
他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那句话却分明是另有所指。我仔细回想了一番,若没记错,方才席上他应当是坐在元睿旁边,可见身份不低,绝不可能是普通的猎手。元乃突厥国姓,只有王室成员才能姓此姓,他既姓元,却又不像突厥人,是何缘故?
直觉告诉我,此人并不简单。
我稳住心绪,试探道:“元公子不是猎手吗?怎么对香也有研究?”
他勾了勾唇,作谦虚状笑道:“略懂,略懂。”
心下百转千回,我深以为此时还是不要再与他多费唇舌为好,遂对他报以微笑,道了声告辞,快步朝篝火的方向走去。
***
回到席上,我不动声色地四下环顾。果不其然,只有元睿身边的席位上没有人,而其他席位并无空虚,想必那便是元君意的位置。
皇上召来歌舞助兴,我却无暇欣赏,满脑子都是方才元君意同我说的那句话。
大人应当知道,不是酒味。
那是什么意思?
元君意很快便回来了,他一撩衣袍,翩然坐下,继而眼皮一掀,似是有意无意地望了我一眼。我面上坦然地看着他,心里却早已七上八下。
他抿唇一笑,低头不知同元睿说了句什么,将元睿逗得哈哈大笑。二人一边宴饮一边欣赏歌舞,全然是一派悠闲享受之态,好像方才之事根本不曾发生。偶尔与我视线相触,他遥遥举起酒觞,仿佛在向我示意,又仿佛只是自斟自饮罢了。
我不禁越发狐疑,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我须得寻个机会打探一下。
歌舞结束后,元睿走到皇上席前,执突厥族礼节单膝跪地,郑重其事道:“皇上,臣奉国王陛下出使贵国,意在交流骑射之术,巩固两国邦交。蒙皇上厚爱,设下盛宴款待,臣不胜感激惶恐。”
“大祭司太客气了,快快请起。”皇上略一抬手,捋须笑道:“突厥王是梦莹的兄长,便也是我齐国的国舅,齐突既是睦邻也是姻亲,朕相信,齐突之谊必将流传至千秋万世。”
元睿起身,打了个手势,随从立即奉上三只八宝璎珞箱。他道:“臣奉国王陛下之命携来国礼,这里是高原虫草十斤、千年人参十株、雪域貂皮十件,此外,尚有汗血宝马十匹,献给齐皇陛下。”
皇上龙颜大悦,大笑道:“好,既然突厥王如此慷慨,朕岂可吝啬?来人,赠冰蚕丝绸十匹、白玉如意十柄、双虎首璜十件以及茶叶百斤予突厥王。”
元睿叩首谢恩,又道:“皇上,我国妍歌公主素慕中原文化博大精深,此番与臣一同前来,恳请皇上恩准臣向皇上引荐。”
皇上拊掌道:“好,快请妍歌公主。”
话音落下,在座之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妍歌公主身上。
她起身走上前,盈盈拜下,朗声道:“臣女妍歌参见齐皇陛下,愿陛下福寿安康、千秋万岁,愿齐国国祚绵泽、江山永固。”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落落大方,毫无扭捏之态。一时间,满座皆为之惊艳。
这位妍歌公主我早有耳闻,听说生得如花似玉,极为貌美,乃是蜚声草原的第一美人。加之生性活泼,灵慧聪颖,是以虽是庶出,却深得国王宠爱。
我暗自打量着她,心中暗赞:果真是倾国倾城、风华绝代的美人。非但肤若凝脂、白皙胜雪,单是那一双灵气逼人的蓝眸,好似有勾魂摄魄的力量,已足以教人挪不开眼。秀眉细长,眉梢轻挑,眼波流转之间,天真中若带几分妩媚,仿佛连漫天星光都为之黯然失色。
听闻她尚未满十五岁时,上门求亲的使臣便踏破了突厥王宫的门槛,偏偏突厥国王一个都没有答应。今次春猎,国王却让她随元睿共同出使大齐,其用意不言而喻。突厥原是游牧民族,立国不久,基业尚未坐稳,西有室韦国忽视耽耽,东有扶桑倭寇骚扰边民,可谓腹背受敌,突厥王唯有向中原强国大齐寻求庇佑。
“公主不必多礼,快请起。”皇上亦是毫不掩饰欣赏之色,道:“既然公主对中原文化感兴趣,待围猎结束后,不妨进宫小住一段时日。朕派几位国士与公主交流,正好也可领略京城大兴的风土人情。”
妍歌甜笑道:“多谢皇上。”
元睿也道:“多谢陛下抬爱。”
皇上本就打算拉拢突厥,共同对抗扶桑,自然愿意卖突厥王这个人情。照此看来,看来联姻之事已是板上钉钉。只是,不知道突厥王看中的是哪位皇子。
我不由暗忖:傅谅与突厥王乃是舅甥之亲,关系本就牢靠得很,若是妍歌嫁给傅谅,虽说亲上加亲,却多少有些浪费。而其余三位皇子,无论是谁娶了妍歌,对双方而言皆是百利而无一害——于突厥王,在傅谅之外又添一层姻亲,便是多了一跳退路,退一万步说,即便将来傅谅失势,皇上改立储君,突厥王也不会因此而失去大齐这座靠山;于皇子而言,得了突厥支持,比旁人多了一份筹码,在朝中也更易站稳脚跟。
我一面思忖着,视线在众皇子之间打了个圈,几人神色各异。
傅谅显然一副状况外的模样,神情呆滞,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什么==
傅惟淡淡地看着妍歌,面上波澜不惊,薄唇微抿,笑意之中隐有几分玩味。
傅辰自斟自饮,修长的手指轻转酒觞,目光牢牢地黏在妍歌身上。果真是贪财好色之徒!
而傅邕则托着下巴,笑得甚是憨厚畅快,好像在观赏一出好戏。
我不动声色地踢了傅谅一脚,他一抖,如梦初醒般扭头将我望了一眼,一脸迷茫。我朝他努努嘴,示意他看妍歌公主。他顺着我的视线看了看,却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又向我递来一个不解的眼神。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恨恨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扶额沉默。
***
恰在我与傅谅交汇的片刻之间,妍歌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支短笛模样的乐器,对皇上道:“皇上,臣女有一手绝活敢称天下无双,普天之下绝无第二人可以比拟。臣女愿为皇上表演助兴,恳请皇上恩准臣女献丑。”
“哦?”皇上兴致盎然地捋须,笑道:“如此说来,朕倒是非看不可了。”
“在表演之前,请皇上下令将篝火熄灭,只留下营地周围一圈火把即可。”
“来人,熄灭篝火!”
侍卫三下五除二便将熊熊篝火熄灭,整个营地登时暗了下来。月光洒下,夜色如水,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众人噤声,皆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妍歌。
她走到营地中央,缓缓吹响短笛。那笛声与寻常所闻很是不同,愈加婉转,愈加清越,却又于婉转之中透出一丝豪气,于清越之外更显几分沉稳。
眨眼的功夫,四野亮起星星点点的火光。起初只有零星几点微芒在风中飘渺,忽上忽下,即明即暗,宛如夜幕中寥落的星辰。渐渐的,那火光愈来愈多、愈来愈密,大有燎原之势,如潮水般向营地靠近,众星拱月般的围绕在妍歌身旁。
四周响起惊叹议论之声,不知谁高声道:“那是萤火虫!”
齐国人才济济,我为官三载,曾在大大小小的宫宴上见过不少能人异士,有人以声驯熊、驯象、驯老虎,也有人以乐驭马、驭蛇、驭苍鹰,却不曾料想,竟有人能用笛声控制萤火虫!我不由啧啧称奇,心道这位妍歌公主果真有过人之处。
妍歌微微一笑,一面继续吹笛,一面翩然起舞。舞若惊鸿,艳绝无双,就连漫天星光都为之黯然失色。流萤围成光圈在她身周缭绕不息,远远望去,好似九天玄女降临人世。
她笑若春花,眸光盈盈,顾盼流转之间,蓦然生情。
却好像只为了那一人。
心里蓦然咯噔了一下,我下意识地看向身边人,他依然面色如水,仿佛丝毫不为所动,星眸之中隐约漾着几分笑意。
舞步渐止,妍歌皓腕轻转,比了个手势。流萤飞离她的身边,聚拢到篝火上方,徐徐地拼成了一个字。
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