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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苗家的人需要被拯救,而救世主们真的已经在路上。
彷徨无助、万念俱灰这两个词,是因为救援永远太迟。如果最终,真的只能用为时已晚、无济于事这两个词来形容结果,留下的就不止是遗憾了。
‘如果他们再坚持一下,或许就会……’事后我们会听见这句熟悉的话,也会在自己心里碎碎念上几遍。
但救援依然存在,你不能说它没有。有时候,甚至远远超出了被救者的想象。
这次聚会的规模严重超出以往,所以,现在苗府里还有十几家正牌的家主,若干后宅里话事的贤内柱。
在经历了起初的混乱之后,被卷进冬围祭的各家终于反应过来。除了远来的异地的还鞭长莫及,附近的大户们陆续开始有队伍赶来。这里有十几个人的小队伍、百八十人的大队,当然也包括魏家少爷这样单枪匹马的猛人。
从念青城到苗家这一段路,要经过几条沟壑,其实就是冬季断流的河床。现在这里开始充满了水。浑浊的泥浆深浅不一,将救援的人陆陆续续地分割成几段,却也成了最好的集结地点。
此刻,咱魏六爷就在其中一条深沟边上徘徊,对岸就是兽群黑压压的身影。看来,他的孤胆英雄有做不下去的趋势。因为,他魏家自己就不会放任独苗去干傻事。就在来路上,魏家人倾巢而出追得正紧,来的人也最多。
这样的几个大户一动,全念青城的宅院就都动了起来,沾亲带故的、住在城里没遭灾的、也都过来帮忙。就这样,大伙在路上像滚雪球一样迅速壮大,渐渐有了千八百人的规模…。
小六单人独骑无牵无挂,所以算是快的。站在岸边一会,他有点彷徨,自己就算冲过河去,也穿不过兽群。看着兽潮滚滚顺河而东,这位爷咬牙切齿一阵,拨转马头,就想往上游去看看。心想,说不定能绕路过去。
不料,像他这样想的人很多,于是在十几里之外他竟然遇到熟人。
一句:是往苗家去的吗?就和几个灰头土脸的人搭上话。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城西名贵坊的大公子。这次他四弟就在冬围,此刻生死不知。
再往前走,就看见城东头茂盛皮行的伙计,他家的人丁也不旺,这次偏偏也有根独苗失陷在苗家。
大伙数了数人头,二十几个,年纪都很轻。修为高的就算名贵坊的大公子,也不过初阶十重。每个人都是一腔热血,手里的家伙也是参差不齐,看来走得都很匆忙。
又向上游狂奔了十几里,终于兽潮渐稀,给了这队人机会过河。
众人中,茂盛皮行的伙计对苗家路径最熟悉,一年到头要来几十次,山庄西北一带自然记的很清楚。
这一伙人,风风火火地渡河抢滩。又向苗家迂回了一段路,就看见一处不大的院落隐隐露出火光。
灰暗朦胧的夜色里,总算是没走错路,大伙重新振作了精神,名贵坊的大公子简单撂下几句,某某在前、谁谁在后、各自小心之类,这就往那里掩杀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这是要攻城略地。
一炷香之后,这伙人就颓然地偃旗息鼓。除了院门外零零散散的几句狼骸,这里空无一人。这把火,恐怕也是为了拖延狼袭而有意为之。
奔波了一晚,怎么也跑了好几十里地,大伙都要先喘口气。接下来,往山庄主宅还有十几里要走,略略调息一下,才好一鼓作气。
小六手中的利刃也不收起,就这么明晃晃地拿着。二十几号人就他一个使剑的,可惜现在毫无仙风道骨的大家风范。
高原儿女,圆月弯刀才是主流,或者豪迈的开山斧也不错,像他这样的仗剑风流还真挺少见的。这东西双面开刃,慢慢起舞才会飘逸潇洒,要不然很容易就割伤自己。砍杀不顺手,捅人又嫌太长,等两方杀红了眼睛,哪有你耍剑花儿的机会?别弹回来蹦着自己才是正经。
所以,就算是十万火急,还是有人出声打趣他几句。
正这么会功夫,安静在一旁的坐骑纷纷躁动起来,‘就让你吃瘪’这畜生居然将前蹄扬起老高,好悬没挣脱了缰绳。
所有人都觉得被什么盯上的感觉。而且慢慢地,对方的眼珠子已经都能看得见。绿莹莹地一条鬼火带,慢慢向这里围过来,就算是空中瓢泼的灰雨都挡不住。
接着,几声凄厉地狼嚎,那些鬼火就开始跳跃起来。房顶还有没灭的火头,随着这些东西靠近,十几丈之外的鬼火被光亮逐一熄灭,下一刻,森森的獠牙就显露出来…。
魏家大少爷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这场狼灾上苍还真不辜负他的一往情深。他不知道,如果再晚来一会儿,这场厮杀就会躲过去。他六爷的好运气终于用完了……。
一个半时辰之后,叶玲珑见到了魏家家主,那个长相还不错的中年人。再见魏家人,有种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真的很想抓住人家的手好好流会儿眼泪。
可这个长相还不错的男子现在很粗鲁,也很狰狞,他不停地问自己看没看见他儿子。这话说的,我连自己女儿都没见着,哪有心思知道你儿子在哪?
“你看我像吗?像就领走吧!”
在这些人中间,来此的初衷当然是寻亲。然而除了来路上零零星星的厮杀,并没有援军该有的艰难险阻。于是,当预料中的职责已经无需完成,兴师动众的救援就变成了兴师问罪。因为,能有幸劫后重逢的毕竟是少数,太多家都在苗家西山没回来。
叶家的人连安慰都无从安慰,想平息一千多张嘴,比登天还难。
在很不客气的询问里,苗家的家主需要站出来交代。众人纷乱了好一阵,还是给了她这个交代的机会。
所以,在一地的人畜狼骸里,在冒烟的苗家家产中间,叶玲珑发表了这辈子最出名的一次演讲,总共不过五句:
“听我说!当下,你们的子侄、你们的家人或许还在苗家的猎场,我的闺女也在……!!”此处有她自己的哭音。
“你们一个个都问我!别问我!我不知道怎么办?天知道该咋办?”
“妳这是耍赖!”
“对啊!别以为你撒泼打滚地,这事就能躲过去!”
“对!苗家必须给咱们个交代!”众人本来还想说些‘信不信我平了这里,点你家房子’之类的狠话。可游目四顾,好像这点事都干完了。于是,这些狠话突然没了分量。闹哄哄一会儿,只能揪住这女子,继续听她的演讲。
“大道理我不会讲,可丢了家人就要去找。做娘亲的找女儿天经地义。这时候,她可能还在西边的山里,或者已经不在了。但我还是要去,这就走!”
“你不能走,出了这事妳还想一走了之?”
“对啊!拦住她!”“对,哪都不许去!”
“各位,我叶玲珑现在给不了你们啥交代。你们就站在我家院子里,觉得啥值,就拿!觉得吃了苗家人有用,就和地上这些畜生学,我等着。”这女子很憔悴,跟家破人亡的村妇没任何不同,甚至还更可怜。曾经艳丽的姿容,现在早就泯泯众人已。
偏偏最后那句:“苗家还有喘气的吗?”问得非常豪迈,让男丁们很是激荡。于是苗家人重新慢慢聚拢,在她周围出现一张张愤慨的脸。收起的刀枪也再次出鞘,弓弦也再次拉紧,从狼骸上拔出的箭矢,被连皮带肉地重新装填……。
“现在,有想去的就跟上,要杀要剐等回头再说!”这是叶玲珑走出大门前的话。作为此次演说的结尾,非常震撼。
就算是死也要和家人死在一起,这是硬道理,要不然这些人也不会来。所以,剑拔弩张地看着她,对她挺在前面的胸膛咬牙瞪眼地比划。临了,那一刀还是没人动手。
就这样,叶玲珑这位苗家的话事人,就在刀枪林立的人堆里,硬是挤出了一条路。她就这么走出了苗家主宅,身后是稀稀拉拉不多的队伍,还有那些要吃了她的目光。
目睹这一切的人们,给了她这个显露挺拔背影的机会,却没人肯真正放过她。各家那些老成持重的,开始清点自家的人数,分配去留,然后远远地跟上来。
其实,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干啥,事到临头就是板不住自己那张嘴,人越多就越想问问清楚。真的逼到一定份上,不用说就自己学摸路数去了,这就叫胡咧咧。
该跟着去西边的很快就跟上了,除了寻人心切,也怕事主真丢了。更有心机深的,没忘留下几个看住库房这些地方。那里早就没人管了,只不过现在还不到拿的时候。
魏家只派了几个人跟着,余人几乎都留了下来,开始四处寻找咱这位性情中人。
所有人分了四队,按照南北西东撒了出去。魏家家主心中恓惶死了,自己的宝贝儿子也搭了进来,没有比这更倒霉的了。心中咒骂:这哪是我儿子,整个就是我的小祖宗,可就算他再混账,也千万别在死人堆里找到……。
大队人马也是从那条沟壑上游来的,按理推测,小六在这个方向的可能也最大。所以,安排的人手也最多。这中间有一个人很特别,她是此次赶来的唯一女子,沙家的千金小姐。
人家是来看热闹的,就想看看他魏小六到底怎么死,殊不知这股怨气很任性,还有种别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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