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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急如焚,如果再配上火光冲天,没有万念俱灰实在是幸运。
修者还能互相抱团,激励求存。那些被丢弃在西山的灵兽只能指望老天,偏偏天雷地火一样没拉下,老天这一次根本就没一丝怜悯。
吓破了胆的窜进水里,大半被冻毙,怕火又忌水的,与树木一起化为乌有。唯独十几只雪獒的表现令所有人动容,循着主人的气息硬是赶来相会,众人还是低估了一些事,连万兽山庄的老把式也有这样的低级失误。大概是平日里落水的机会实在是稀罕,还当自己不会的,人家也是棒槌。
现在,人和狗都在轿厢上随波逐流。因为不断有冰雪消融,水位终究漫过了谷口的位置,一条颇有规模的季节性河流诞生了。
待该融化的都已化尽,水位自然慢慢回落,那谷口就又成了天然的闸门,这条曾经吞噬众多生命的河,就会消失无踪。
顺流缓缓而下的十几个轿厢,只在谷口磕磕绊绊了几下,就朝着东面的草场而去。
小苗依偎在阿呆胸口,动作已经颇为熟练和自然。就是手心里,依然掐着一块别人的肉,这让她觉得踏实。
周遭的温度已经如同赤海荒原的七月,让暖文夹层的法衣根本没法穿在身上。幸存下来的人都打着赤膊,或者将棉麻的内衣在水中不断打湿,然后重新套在身上。
已经没人在乎水里有什么,就算是眼见着有尸体在脚边飘过,也不会停下手里的动作。
女眷们就情形尴尬,刚开始,还有清水可以擦拭头面。不断落下的火山灰无处不在,又把沾湿的地方变成囫囵的膏泥。如此往复,就再也没心思打理了。
被掐着腰间软肉,阿呆很疼,看着小苗疲倦而脏兮兮的小脸就更疼。等看见那哥俩开始打死尸的主意,他的心都快碎了。当所有人开始有组织地打主意,阿呆的心就真的碎了。
“咚咚咚咚,咔咔”。仿佛心脏撞击着胸膛,真的顶破了肋下的皮肉。离得最近的小苗猛然睁开了眼睛。因为,她的耳朵正贴在阿呆胸口。
就算死亡的气息正萦绕在所有人周围,也依然无法阻止新生的到来。
就差几个呼吸,苗苗胸口也有了动静。那两颗特别瓷实的蛋蛋,几乎同时被啄破,两张带着粘液的小嘴一点点探了出来,接着是一只爪子……。
于是,两个人都哭的稀里哗啦。小苗泪眼滂沱,瞬间冲毁了泥坝,那是对新生命临世的莫名感动;阿呆仰天长叹,那是因为被抠破了伤疤的惨痛悲催。女子在兴奋和紧张的时候,总是莫名地对身边的东西施暴。当然男人也会,不过不是连掐带挠,而是大力地拍。
等待了如此之久,也许相差的依然是温度。正当两个人都以为,要拿两颗坏蛋作定情信物的时候,它们竟然就这么破壳了……。
此刻,新生的喜悦,或者生不逢时的慨叹都不重要了。新生命来到这个世上,首先张开的不是啥子明眸,而是嘴。
所以,要有合适的东西塞进去才行,无论是奶嘴还是小鲜肉。否则,就会一直鬼叫鬼叫,叫到人心烦意乱神经兮兮。这时候真的需要大毅力,才能压抑住冲动,不把这东西丢进带盖的桶或者敞开的窗。
谁能想到,如此柔弱的小东西,居然能发出那么大的动静。
认主的过程是个天大的笑话,二人极度残忍地咬破了各自的手指。分别在小脑袋瓜上胡乱画了个圈圈,就算了事。两只小的烦躁得不行,哪里会理睬啥庄严神圣的时刻。
男人身上的味道,来自终年不见阳光之地,所以小家伙吃过东西,就很自觉地向胳肢窝下面拱。苗苗的那只就很让人艳羡,去了阿呆时刻魂牵梦绕之地。让这位爷短暂地失落,但又很快振作。是的,他坚信自己总有一天,也可以将魔爪伸向那里。
据小苗信誓旦旦的讲,认主的过程不能有外人。此刻看来有点多余,因为这两东西跟那哥俩很像,喜欢闭着眼睛享受吃的陶醉,还总捡离得最近的东西黏糊。所以,这个过程异常的简单。
接下来,湖水找到了低处的沟壑,与其他溪流汇聚成一条宽达十几丈的河。向东的路径早已面目全非,来路上的山水隐身在灰幕之后,道路在齐膝的灰烬里。
土生土长的苗家人,彻底迷失在荒原里。是的,这里已经被上苍遗忘了。
既然向导已经不复存在,那么幸存者们只能找回随波逐流的老路,只要大致的方向是东边。这也给所有人一段难得的喘息时光。
女子喜欢给弱小的东西取名,就像男人爱给身边人起外号,越亲近的就越腌臜。所以,各种千奇百怪的念头不断涌现,当老夏跟老吴也加入进来,事情就彻底走向歧途。于是,阿呆怀里的老大就有了很多曾用名,比如说那哥俩的名字前加个小字。
小苗是执着的,她怀里的老二打开始就叫‘天赐’,显得毋庸置疑,神圣不可侵犯。偏偏这家伙没毛,还老是颤巍巍地装可怜,此刻就钻进一片美好的地基里躲猫猫,一副天生欠扁的鬼样子。
发展到最后,还是那几个没营养的名字最恰当。‘傻蛋’‘蛋生’和‘混球’。所以老大就有了仨名字,到底叫啥,那就看主人的心情轮流转换。
这边过家家似的胡闹维持不了太久,最终恢复二人世界。亲亲我我地场景惨不忍睹,那哥俩急着落荒而逃,却没地可去。天晓得,又拥有了更甜蜜的共同话题,一对小男女简直就是肆无忌惮的,这场面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另外一边,一对老情人还是那么一贯地别扭。虽然始终无法达成某种默契,却也是别开生面地。
“死鬼,还不起来?”
“起来干嘛?”
“你看她们,这要是不管管如何能行?”
“拉倒吧,现在正如胶似漆地,妳分一个我看看?自己的事还屡不清,管起别人来,到死都挺上心。”
………………。
“还是想想见到家主,怎么说咱俩的事才是正经。还真别说、老婆子,现在妳愈发的胖了,死沉死沉的……刚刚拼了老命都整不动你……。”
“还说!老没正经,没羞没臊的,占完便宜就……”
“妳想多了吧。啥时候了都?还占你便宜?我得多大的心。”
……
“再说了,多不值啊。老夫三十几岁就认得你,正赶上妳水灵的跟什么似的。傻了吧唧地,光等你点头了,白白蹉跎了这么久。……那时候还不如就跟俩小的学了,还至于又老又肥了才来占你便宜?你给评评理,这是图啥呢。”
“闭嘴!你说图啥呢,还不都怪你自己。再说,人家哪里很肥,这里还是这里?……”
…………。
“我记得,就是这里…。”
“……当年挖这口井的时候,我真真瞅着来的。”
三天之后,万兽庄西北某处。几个汉子正在一座废弃的院落里摸索。灰尘实在是太厚,四下里又太黑,直到一块石板被脏兮兮的手摸到。
“有了!就是这个,当初怕小孩子掉下去,俺亲手盖的条石。”
这个世界,水源依然是无比重要的东西。这片高原草场肥美,河流纵横,大大小小的湖泊如断了线的珠宝,从来没人为这件事发过愁。
可如今天塌了,满世界都是硫磺气息,露天的水源更是浑浊不堪。没人再敢喝生水,那玩意只要人畜喝下去,就闹肚子。就算用纱网滤过,也要等一夜才会清澈。即使烧开了,也有股很重的怪味道,几口下去连饭都懒得吃,拿它煮什么都是一个味道,难吃。
于是,原本就奢侈的井,现如今更加珍贵。要不是万兽山庄这样的豪强,谁会花大把灵石,就为了图几步路的方便?
兽潮终于退去,人们最先想到的却是寻找干净的水源。这里居然有一口带盖子的井,如何不让人兴奋。
所以,几个汉子小心翼翼,还撑开一把大伞,这才开始打开井盖。一只还算干净的铁桶被放了下去,十几个水囊也被陆续的灌满……到了该离去的时候。
数丈之外的黑暗里,扑簌簌地有了动静。那是一大团东西,这堆东西开始坍塌成几段,其中一个还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水…水…给我水!”
兽潮在一天前终于退去,有很多人还活着。可是,战胜它们的不是人类强大的修为和冰冷的刀刃,而是自然这尊愤怒的天神。
当不断有人倒在血泊里,狼群真的在院墙上堆砌起一座座塔,没人能想到,这些东西居然很会利用同伴的死。
山庄里的战獒斗兽们,对付零星的独狼非常管用。可它们在铁笼里住的太久,已经习惯了喂养,听惯了单打独斗时的残忍欢呼。一旦全都放出来,它们就会互相撕咬,成了乌合之众。
一百多条雪獒,几十只战虎,连同操兽人一起,都淹没在东角门那一役里。三百勇士的血肉也充塞进那个缺口,可那里仍然有太多的黑影钻进来。苗家再大,也没几个三百青壮好填。在那一刻,所有的人都绝望了……包括家主叶玲珑自己。
当女眷们都开始拿起武器,她的手上也开始沾满血的时候,一切似乎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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