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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上。
封淡淼没精打采的坐在主榻上,攻取黔州后时光倒变得无聊起来。舒晋坐在阶下的客坐上查阅黔仓的账本,黔州一共八十五座粮仓,储粮之数庞大,账本堆成了一座小山。
看了一整夜,舒晋已经头昏目眩,也没能看完十分之一。
林稚灵咬着一个梨吊儿郎当的从门外进来,身后的侍女端着一篮滋补的甜汤呈给封淡淼和舒晋。林稚灵虽然举止不当,但心细如尘。
林稚灵瞧见舒晋模样疲惫,拿起账本粗略的看起来,然后裂口大笑。“哈哈,你不善做账,还是让我来处理吧。”
舒晋当即脑醒,欲言又止,弱弱的问道:“夫人懂……”
“处理这些账务自然不在话下,我爹可是卖油的,我从小耳濡目染,当然懂了。”
舒晋恭敬的站起身子,林稚灵坐下拿起账本认真看起来。
一小兵从门外进来,“报告将军,晏王有命,令我军即刻运送粮饷赴主战场为大军续粮,并呈上黔仓账本。”
封淡淼微微点头,“知道了,你退下。”
舒晋眼里闪过异样的光芒,握紧了拳头。万万没想到苍鸾会要账目,岂不是要掌管黔仓所有存粮。
小兵走后,封淡淼悠然的端起了甜汤细细品味,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姿态,他知道舒晋是有野心的,但不知舒晋的野心是哪个方向,有意无意地说道:“我还纳闷晏王怎么会配给我们一万兵马,估计是派来运粮和监督我们的。”
舒晋在封淡淼面前倒非常坦诚:“为大军续粮义不容辞,但是若要连同账本一同上缴未免太狼子野心。”
封淡淼微微扬起了嘴角,“你的意思是?”
舒晋:“城是我们攻取的,与其拱手相让,何不先把我们的军队喂饱。”
“舒先生说得有理,”林稚灵认可的点了点头,“攻城胜利之后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犒劳三军,我们以优厚的报酬封赏将士,以示汝公慷慨仁义之心,来博得他们的拥戴。”
某女人说话忽然正经起来,好不自在。
舒晋:“不仅如此,将军还要开仓放粮,补恤百姓,搭上尉矢一番说辞,便能俘获人心。晏军少一份粮,我军多一份强。”
舒晋心想着先打好民众基础,待他日时机成熟,定代晏而起。
封淡淼察觉舒晋有复国心思,淡淡的点了头,“既然如此,我便差尉矢去办了。”
苍鸾所带领的十万铁甲雄狮锐不可当,如果占有了黔仓更是如虎添翼。黔仓哪怕只供给苍鸾一成的粮食,也足够他打一场稳妥的胜仗。若全部奉上,岂不是成全他坐拥江山。
林稚灵想着怎可厚彼薄己。“稍等,”林稚灵站起身子,提议道,“将军大可不必全数奉上,只要我在账本上稍作修改,晏王未必能察觉,我们一成补给百姓、犒劳三军,四成留我军看守,五成奉上。”
封淡淼听罢,错愕的点了点头,不知她是在开玩笑还是不经世事,颤手抹掉额角的细汗。自己顶多只敢想保留两成,不料县长夫人如此霸道凶悍,果然讨价还价还是女人在行。“夫人真是雄材伟略,毫不逊于男人。”
林稚灵重新坐下查看账本,拿起笔杆做统计,“你们男人只懂上阵杀敌,粮饷配给这些细活,自然不如我们女人做得顺手。”
林稚灵虽然面貌丑陋,但眉宇间却泛着一股英气。
舒晋愣愣的看着她,又与封淡淼相视一眼,觉得莫名其妙又自愧不如。
“夫人不愧是女中大丈夫。”舒晋端起一碗甜汤,做出敬酒的模样,以示自己敬佩之心。
林稚灵伸手指进嘴巴叼了叼塞在牙缝里的果肉,然后把叼出的果肉弹到地上,随口道:“苍鸾心狠手辣、目空一切,天下人敬之畏之,待时机成熟,我们必除之而后快。”
舒晋一口甜汤从嘴里喷出来,封淡淼也被呛到咳嗽。说的轻巧(夫人,你厉害……)。
——
黔城集市街口,尉矢奉命布施粮食,百姓闻讯从西面八方赶来,不到一刻钟,街口竟聚集了上万人,人声嘈杂。
尉矢站在高台,看台下的听众越来越多,心不禁痒痒起来。尉矢性格外向,无论何时何地,人多就觉得亲切,等不及要大说特说,不把百姓说得痛哭流涕誓不罢休。洗脑嘛,他擅长。
“各位父老乡亲,我汝军乃仁义之师,现开仓施一成粮食于黔城百姓,行兵打仗惊扰了乡亲们休养生息,我军在此向大伙赔礼……”
说得差不多的时候,尉矢话锋一转,直指暴刑苛政下惨无人道、令人发指的罪行,以小见大,把难民颠沛流离的凄惨生活渲染得人神共愤,三俩下就催下百姓老泪。尉矢一副哭相,眼眶盈润,声音哀婉:“好在苍天有眼,四方豪杰起义,只要刑国一倒,百姓们就有青天,不用再担心受怕,不必再变卖儿女,人人吃饱喝足,共享盛世!”
百姓们一边抹着心酸的泪水一边举拳欢呼:“汝军万岁,汝军万岁……”
封淡淼在一旁的酒楼上听尉矢振振之词,感触颇多,不禁动容,狠狠地吸一把鼻涕,声音哽咽道:“真他么能吹。”
舒晋则毫无情绪的喝下一杯茶:“你无需往心里去,他这番说辞说了不下五遍,我都习惯了。”
封淡淼:“……”
另一处将军府中,林稚灵依旧在大殿里修改账本,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熬出了重重的黑眼圈。
侍女给林稚灵端来午饭,林稚灵伸手抓起一支鸭腿就啃,其状猛如沙场上食敌肉饮敌血、狼吞虎咽的战士。
侍女见林稚灵忙于军务,没有时间晨洗梳妆,肥圆的脸上都沁出厚厚一层油脂。侍女怕她累出病来,劝道:“夫人歇会吧,您怎个人都不精神了,如果夫人实在放不下手头任务,我把这些账本端到寝房去,也方便于你。”
林稚灵累得半眯着眼看向侍女,表情茫然,像个傻缺。“进了房间我就想睡觉,你以为我待在这仅仅为了改账本?我是防着封淡水那小子。”
侍女尴尬的笑了笑,“夫人,将军叫做封淡淼(miao),不叫淡水。”
“哦,”林稚灵呆愣的应了一声,躬下身看帐子去。
侍女不解的嘟了嘟嘴:“夫人您为何要防着将军。”
林稚灵双目凝成斗鸡眼,脸都快贴到账本上,感觉分分钟都能睡着,“这你就不懂了,有的人早就想勾搭淡喵了,现在他又以少胜多攻取黔城,谁人不叹他用兵如神,我现在不看好他,万一他被人挖去了怎么办。”
“什么人会想挖走大将军呀?”
这时甄丙拿着一个小竹筒进来,没见到封淡淼,向林稚灵行了个礼后准备告辞。
“你站住。”林稚灵打了个哈欠,声音懒懒的叫住了甄丙。“你手上拿着什么?”
甄丙:“夫人,是一封信。”
“拿来我瞅瞅。”林稚灵向甄丙做出个勾引手势。
甄丙是吃过军棍的人,知道什么叫做军纪如山,再也不敢造次,摇着头:“夫人,这是将军的私信,贸然打开看是不对的,我得当面交给将军。”
林稚灵十指握拳发出“咔咔”的声响,语气瞬间变得狠厉,“本夫人大,还是将军大?”
别说夫人你,就算是汝公本人,也敌不过将军的淫/威啊。甄丙转身就跑。
“你丫的还敢跑!”林稚灵臃肿的身体一个飞跃,直把甄丙活活压在身下,闷得甄丙快透不过气来。
林稚灵一把抢过竹筒,抖出里面的信看起来,眉头忽的一紧,连忙跑到一旁的烛台把信烧毁。
甄丙目瞪口呆,完了完了,自己摊上事了,手忙脚乱的哭丧着脸:“夫人,这是晏王写来的秘信,一定写有很重要的军机,您这一把火把它烧了,岂不坏了大事啊夫人。”
“你嚷嚷什么,天塌下来我替你撑着。”林稚灵坐回榻上挥笔写下回信。
甄丙依旧哭丧着脸:“汝公都撑不起,夫人您就更……”
“你大爷的给我闭嘴,”林稚灵一边写信一边粗口骂道,“汝公还是孩子,能跟我比么!”
林稚灵写好了信塞回竹筒递给甄丙:“从哪里来送回哪里去。”
甄丙瞪大了眼睛,不敢接受:“夫人,这……这是伪造军情!犯者当斩!”
林稚灵威胁道:“你尽管送回去,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咯,反正信我已烧毁了,你要是不送走一定会出事。”
“夫人,你这不是儿戏?”甄丙犹疑的看着胸大有余脑水不足的林稚灵,却被她凶凶的瞪了一眼。
甄丙整了整倒霉的表情,灰溜溜的跑去还信。
侍女了解林稚灵的脾气,虽然很好奇信上的内容,但也不敢多问,识趣的退了下去。
信上:晏苍鸾书付将军,今将军攻取黔都名声大噪,小小汝营不足纳,本王欲将军归顺大晏,加官进爵不在话下,望将军慎思。
——
“不好,快撤。”
前方是一座城,城里是厮杀的声音,有鱼嗅到了烟火的气息,连忙调转马头仓惶离开。
他已流浪了一月,随着大道走着,路过十几个村走过两三座城,到处兵连祸结、民不聊生,除非入居深山老林,否则根本没有安宁之地。
有鱼还没跑开百米,城门“轰隆”一声被撞开,成千上万的百姓从城里冲出来,身后是手握泣血刀槍、凶神恶煞的士兵。被死神追逐的百姓拼命在逃,不一会就超过了骑马的有鱼。
有鱼见状手忙脚乱,越是鞭笞着马,马越是原地不动。有鱼吓出了一身寒毛,慌张的唤道:“大爷、大叔这是什么回事?!”
“快逃,晏王屠城,要杀尽城内所有男丁。”
眼看身后的晏军奔腾而来,有鱼连忙抽打马背,吼道:“快跑,快跑!”
死亡边缘的百姓顾不得善恶,一壮士把有鱼活活拽下了马,抱起自己的儿子跨上马背匆匆逃开。
“啊…”有鱼磕到了腰,疼得全身发颤,咬破了下嘴唇,最后不支的晕厥过去。
一个晏兵一支长矛向有鱼刺去,被另一个晏兵挡了下来。“住手,他是汝公。”
“是汝公?他好像受伤了。”
“我把他带回去,你们继续追。”
晏兵下马捡起有鱼的包裹,看见一只锦鸡露出脑袋,郁闷的挠着头,“汝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随身带着一只锦鸡?不管了,一并带回去。”
晏兵把有鱼扛上马背,驾马回城。
这里是徽城,北衔帝都、东临滨州、南通廉州,是举国第一交通要道。苍鸾刚打下这座被唤作刑国咽喉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