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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宋珏接到聘请的时候,宋家庄来了一位道士,手里拿着一个幌子,上写“铁嘴神算”,腰间还挂着一个褡裢。道士一身青色道袍,年纪有六十多岁,头发花白,但面孔黑红,精神矍铄。道士进村后,径直来到了位于宋家庄南的钱有财家。他绕着钱有财家的宅子来回走了两圈,然后站在钱有财家门口,盯着盯着大门不住地感叹。此时的钱有财身子稍好了一些,正由家里丫环秋菊搀扶着,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他隐约听到大门外有感叹声,便差秋菊出门看看。
不一会秋菊回来说道:“老爷,院子外面有一位道士,好像是算命的,说咱家宅子本应该是兴旺之像,却被来自北方的煞气笼罩。还说咱家的主人一定刚遭小劫,若不注意防范,将有大劫来到。”
钱有财一听,忙差小萍将道士唤进来。
那位先生见到形容枯槁的钱有财也是一怔。这时,钱有财说道:“你这个算命道士,是哪里来的?”
道士笑道,“在下人称乾空子,来自宿州清云观,云游来到石山镇。昨夜敝人夜观星象,见煞气兴于西方,今早便循着煞气而来,路人告诉我此处为宋家庄。我观煞气正兴于庄中心,笼于朱雀。贵宅位于正南方,正南属火,本应克制煞气,奈何此煞气太过猛烈。刚才小道在贵宅转了几圈,见煞气已入宅内,深入地基之中。煞气主祸,恐怕此宅主人前几日曾遭小劫。”
钱有财听到“曾遭小劫”,心中一震。不过钱有财还是有些心眼的,他眼珠一转,说道:“乾空子道长,家人一切正常,没有遇到什么坏事啊?”
乾空子叹了一口气道,“我远道而来,本为除这煞气,奈何老爷不以诚待我。老爷一脸病容,恐怕煞气已入体内,祸患不远矣,家人亦难以幸免。”
钱有财哪敢把八月十四晚上被劫的事说出来,他只好转换话题:“那本宅的煞气从何而来?”
乾空子道:“煞气兴于宋家庄中心,村东有一股阴气助之。”
钱有财心中道,这不正是宋家和高大夫家吗?难道这位乾空子知道我与宋湜有仇,所以来骗钱?可他又怎么知道我曾被劫呢?难道真是煞气作怪?
乾空子见钱有财低头寻思,便道:“看来这位老爷不相信我的话,那小道先回石山镇。我住在悦来客栈地字二号房,若贵宅再有祸事,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说罢扭头就走。
钱有财忙道:“道长止步,这煞气之说也太奇怪了。这样吧,你要多少钱才能除了这煞气?”
乾空子连身也没有回,说道:“老爷并不心诚,算了吧,我也是瞎操心,受害者尚不在意,我忙活什么!”说罢,不理钱有财的唤声,竟然真的走出了宋宅,迤逦向石山镇方向走去。
下午时分,躺在炕上的钱有财,听说了宋珏被密州文院聘请的消息,知道宋家又要出官老爷了,心中有些惊慌。正在这时,大儿子慌慌张张地过来,告诉他,孙子钱满柜病了,浑身发烧,下身乌黑,却死活不说是怎么弄的。从吴塘村请来的廖大夫说,恐怕要切了。这一下把钱有财吓得够呛。祸不单行,钱老二也一瘸一拐地回来了,说被县太爷免了职,后来又被县城的地痞流氓打了。钱有财两眼一瞪,直接昏死过去。
一个时辰后,钱有财醒了过来,对着两个儿子说道,“快去,到镇子上的悦来客栈,去请地字二号房的乾空子道长。花多少钱都行。”看到两个儿子莫名其妙,钱有财瞪了秋菊一眼,秋菊忙把上午的事说了出来。
钱有财的两个儿子和秋菊一起,赶往石山镇。傍晚时分,在鹰嘴口碰到了乾空子。连忙请到宋家庄。见到乾空子,钱有财忙喊道:“仙长快救救我们钱家。”说着就要在炕上爬起来下跪。乾空子架住他的双臂。这时,钱有财把自己和宋家的恩怨托盘而出,中间自然添油加醋,说宋家如何毒,高大夫如何坏,现在又用煞气害他。
乾空子见钱有财已经完全相信了自己,便说道:“钱老爷,惟今之际,只有除去这煞气之源,方能保护钱家,保护整个宋家庄。”
钱有财忙问道:“那该怎么办啊?”
乾空子道:“小道今夜需要秘密做一场法事,需要钱老爷写两张纸,一张遇写着‘灭宋氏,消煞气’,一张写‘除庸医,驱阴气’,然后划破手指,在两张纸上各滴一滴血在上面,作为符引。小道做法事时,将这两张纸烧了,再配上小道的‘驱煞符’,煞气很快就能消除。不但贵孙身体能康复,连二少爷也能官复原职。”
钱有财一听,立即大喜,连忙答应,命儿子快去取纸笔。乾空子又说道,“不能用寻常的纸,只能用符纸。”说着,从褡裢里取出了两张空白符纸。钱有财还哪管什么纸,他在炕上哆哆嗦嗦地写了两张。钱有财本来文化水平不高,这几个字居然有一半不会写,只好空着,由二儿子补上。最后,钱有财又在手指上扎了一针,好不容易才挤出两滴血,滴到刚写的符纸上。
院子里,钱有财的两个儿子已把香案支好,点上两枝火烛,又准备了一盆清水和几碟果品。乾空子又拿出一叠画有各种符号的符纸,与那两张符纸一起放在香案上。灯下比较黑暗,乾空子辨别了一下符纸上的图案符号,把多余的符纸放回褡裢。乾空子又将桃木剑取出来,开始嘴里念念有词,挥剑做法。一刻钟后,符纸被点着,符灰飘落在准备好的那盆清水中。乾空子又用桃木剑在里面搅了一下,使之成为“道家圣水”。
钱有财将钱家的人都聚集在香案前,连钱满柜也被他爹从床上拖起来。乾空子在每个人身上都洒了几滴圣水,以去除他们身上的煞气。多余的圣水则分别洒在钱宅大门口,以及各个屋门前,连窗子上也洒了几滴,美其名曰不受煞气侵蚀。这一些都折腾完后,钱有财把正屋腾出来,给乾空子打坐念经。
第二天一早,钱有财拿出了十两银子,乾空子倒没有拒绝。钱有财还要用大车将乾空子送回去,乾空子却摆摆手,独自离开了钱宅。
乾空子告别钱宅后,却没有离开宋家庄,而是来到了村东高老头的住处。乾空子在四处瞅了瞅,慢慢地靠近房子,从正门蹩进屋中。
齐儿给宋家庄另一户人家送药,刚好不在家。正坐在椅子上看书的高老头,见一个算命老道进来,有些好奇,不禁问道:“道长哪里不舒服吗?可有用得着小老儿的地方?”
乾空子打了个起手,然后道:“小道云游至贵庄,有些口渴,特来讨碗水喝。”
高老头仔细打量着眼着的道士,他也是非常之人,立时觉得眼前的道士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高老头心中微震,却不动声色地说道:“道长稍等,这就有茶水奉上。”
高老头拿了一个杯子,将茶水倒上,然后很随意地问道:“道长从哪里来?”
对于高老头的反应,乾空子心中已经打了几十遍草稿,所以,他不慌不忙地回答道:“我从江边来。”
高老头心中又咯噔了一下,紧着着问道:“此处偏僻,道长又为何来此云游呢?”
乾空子将茶水一饮而尽,不紧不慢地道:“小道云游至石山镇,发现有极阴之气,正起于这宋家庄中。而贵宅,正好是这阴气之源。”
高老头眼中爆出精光,紧盯着眼前的老道,气都有些喘了。他已经认出,眼前的道士正是八月十六那天来过一次的“管家”。高老头厉声问道:“请问道长,如何驱除这阴气呢?”
对于乾空子来说,高老头亦是当年他敬畏的人物,所以,面对高老头的喝问,他心中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然而,高老头目前已经沦落到一个乡间郎中,再也不是当年曾经威震朝野的人物,所以,乾空子心中也有了一点底气,他鼓足勇气,朗声答道:“要除阴气,恐怕要消除阴气之源。本为阳,却属阴。阳消阴起,不男不女,不应在世俗间走动,否则的话,会危害普通百姓。”
高老头只觉头中嗡的一声,浑身冷汗都下来了。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发现了,而且对方还找上门来。高老头毕竟不是一般人物,但凡有本事的人,没有一个不是“胸有惊雷而面若平湖”的,所以,尽管背部已经被汗水湿透,但高老头的面部几乎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垂下的右拳紧握,鹰一般的双目盯着对方。乾空子也不甘心示弱,与高老头对视着,拿幌子的手却有些发抖。
良久,高老头忽然笑了,攥着的拳头也松了下来,好像老朋友一般问道:“那么道长打算怎么办呢?”(欢迎收藏、评论,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