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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揭海生尘
沪上这座城市吧,说大不大,遇见一个人很轻易,说小呢也不小,躲一个人其实也没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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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仰大名。”郑海生目光闪亮,语带激动,“我是郑……不,揭海生尘。”
“不,”向晚晚面上一派高冷,“我就是个写同人的。”
“……啊?”
“同人你懂么?字面意思原来指的是有着相同志向的人们、同好者。当然这里我指的是那些基于原著基础的其他人续作或衍生的作品。南缘北梦知道么?北梦说的是曹雪芹的《红楼梦》,而南缘说的就是陈端生的弹词《再生缘》,就是清初弹词《玉钏缘》的同人作品。《再生缘》的男女主人公孟丽君和皇甫少华其实就是《玉钏缘》男女主人公的后世。”
“可是……”
“可是什么?”向晚晚瞪了他一眼,道,“再说,有谁说向晚他是个女生呢?”
“可是我知道向晚就是个姑娘呀,”郑海生理所当然地说,“我还知道石中火是个姑娘呢。”
向晚晚:“……”
郑海生想了想,问道,“你认识石蕊小学妹的吧?”
“……”向晚晚,“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面对初次见面的热情读者一个高冷的作者该怎么办?其实这等场面向晚晚早就已经在心里模拟如何应对了!要高冷,要装作这等区区被粉丝认出来的小场面而已,whocare啦,我可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可能被一个热情的读者粉丝认出来就欣喜若狂受宠若惊呢呢呢?!
然而第一印象给人的影响实在是不可谓不大,向晚晚还是没能从“家贫无从致书以观”的辍学打工少年的既定印象上转过弯来,于是只是所做的种种假设统统都算不得数了。
而自称“揭海生尘”的人已经自来熟自顾自地起身为向晚晚拉开了他对面桌的椅子,等到向晚晚下意识坐下来的时候,面前的人已经两眼放光兴致勃勃地说道:“你现在有什么事情要忙么?”
向晚晚条件反射般地回答了一句“不忙”。
“不忙就好。”
向晚晚……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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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有那种患有社交恐惧症的人,在人群中恨不得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无穷接近于零,当然也会有那种自来熟甚至人来疯的人。
仔细想来,这其中的区别其实也是羡慕不来的。
没关系,向晚晚自我安慰地想,啊,我是创作者,而创作者,往往都是孤独的。
创作者的工作离不开文字,但是每写一些让自己觉得有点儿意思的文字都要费尽力气、和字面的意思搏斗良久,往往精疲力竭而不能成篇。有时候向晚晚回头看看自己写的东西,都不禁诧异地想——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而眼前这个貌似是她的忠实读者的、自称“揭海生尘”的、其实不是服务员的人,还在侃侃而谈。
向晚晚想起石蕊姑娘之前早就无数次苦口婆心地告诫过她了,不要被“揭海生尘”在报纸上刊登的那些漂亮话给迷惑住了,他才不像自己这样是向晚晚真爱(?),不过是在借题发挥而已!
向晚晚当时就猛点头说我懂我懂,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嘛,我和你才是天生一对,旁人怎么能够插足进来呢?
石蕊姑娘说你给我滚。
揭海生尘不是她的狂热书粉向晚晚其实也看得出来,而且他不过是一个横空出世的新人,也不是说是靠着那些书评混口饭吃的样子。左思右想之下,向晚晚觉得,揭海生尘大概就是摩拳擦掌地想要搞个大新闻……于是……
“我觉得男作者和女作者的笔触当然是有区别的,这可能是社会造成的……”
“男性作者们为了各自笔下的各种陈词滥调的文字相互攻击,但他们从来不会为了那些继承自环境、用在女性身上的恶毒描述争吵……那是他们对性别歧视的简称,他们觉得那是观察的结果。他们认为自己那男权至上的扭曲想法是种深刻的见解。如果你说他们的角色是性别歧视,他的反应大概就好像你说他可恨地热爱战争一样。他们会激烈抗争,因为他们想保留这种艺术创作中极为恶毒的性别歧视,因为这正是他们一直以来被教导的东西……”
“哎,”向晚晚神游天外良久,忽然开口,“你是不是个女权主义者啊?”
“我在想啊……啊?”郑海生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整个人大概都是懵逼的,“什么?”
“哦,这个词语你或许不太熟。”向晚晚若有所思,“那换个词语,男女平等主义。就是说,你觉得,男女是平等的么?”
郑海生:“……”
等等等等,这个话题跳跃度太大了容他先缓缓。
“男权主义”是指男子在家庭、社会中的支配性特权,然而看上去字面意义与之相对的“女权主义”,却并非人们所想当然的那样,而是指的是男女平等,性别平权主义。
看郑海生这个样子,向晚晚想,真稀奇,他可能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其实已经是女权主义所呼吁的范畴了。这感觉大概就像路边随处可见的杂草,然后某一天有人指着它对你说啊这个草啊它拉丁学名idrica(linn.beauv.))禾本科、白茅属多年生草本balabala……这种感觉差不多。
这个时期,也确实有不少提高妇女权益的举措出台,例如提倡放足、剪发、一夫一妻,兴办女子学校等等。然而最初提倡女子有剪发自由的时候,当时也是遭到一众反驳的。各大报纸上也是纷纷发文章视女子剪发为淫·荡,不许女子剪发的。也有报纸发文专门论述女性剪发会影响健康,称“女子以血为生命之根本,血气上升而为发,故发亦名之曰血余,是乃血之苗芽也。女子既以血为生命之源,则当如何护持其苗芽,以培养其根株,有从而损之,或者非其当欤。”
甚至在十年前左右的样子,短发仍旧被视为是叛乱份子的标志,一些女孩被杀害或者处决就只是因为她们留的是短发。报纸上记载说又一个地方是鼓吹剪头发的,后来战乱有别的军队攻入了,遇到剪发的女主,即慢慢拔去头发,甚至还被割去两乳。这种刑罚,可以证明男子短发是被全国所公认的,只是女人不准学。去其两乳,即所以使其更像男子而警告她们不要妄图学习男子。1
这个时代对于女孩子来说,是危险的。不,是这个世界对女孩子来说都是不公平的。
哪怕是在未来,看上去男女平等已经做得很好的现代,各种重男轻女、丢弃女婴的做法也充斥各地。考研的时候,只因为是男生便被高看一等因而刷掉了比他表现的更好的女生的事情也屡见不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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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什么?”郑海生小心翼翼地问道。
“哦,你不知道啊,那就算了。”向晚晚轻飘飘地说。
郑海生……郑海生更加惶然且摸不着头脑了。
“名义没有那么重要啦,”向晚晚摆摆手,笑眯眯道,“不说这个,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郑海生掐了自己一把这才确定自己似乎并没有听错。他努力装作不经意地偷偷往对面瞥去一眼,然后心里想: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啊,是被他的热情打动了么?不,也许是被作为揭海生尘的自己的文采和思想打动了……当然这位向姑娘也的确如自己的想象是个漂亮可爱又有自己的思想的姑娘,能够在男性作者遮天蔽日的文坛上不以女作者的身份杀出一片血路的姑娘当然值得敬重啊,这种姑娘多么难得哦!天呐单身这么多年化悲愤为力量通过女性作者的文字努力研究女性心理的他,终于要因为自己多年以来的不懈奋斗,摆脱单身的身份了么?
这叫什么?天助自助者么?天道酬勤么?
正当郑海生脑子里刷过一大片的感慨之际,向晚晚又开口出声道:“我看过你写的那些评论了,你好像特别欣赏那种独当一面有自己思想的姑娘?”
郑海生觉得自己的心碎了。
哦,原、原来是在说喜欢怎样的文学作品里面的女性角色,不是再说他真的喜欢什么样的姑娘,那就不好答说就想你这样的了……当然这话对初次见面的姑娘说的话也实在是太唐突了……
“比如说《女狱花》里面沙雪梅,开始被许配给了迂腐的书生为妻,他的丈夫常常用封建礼法来束缚他,甚至诬陷她有私情,后来她忍无可忍将其丈夫误杀,进了监狱。”郑海生想了想,将对林涧泉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向晚晚闻言眼睛发亮:“忍无可忍?将其误杀?”
郑海生严肃点头:“对,忍无可忍地误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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