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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静瑜松了口气,可还是不放心,自己上前查看了一番后才放下了悬着的心脏,“看脉象平和,的确没什么事。”
一般习武之人多多少少都会把脉看病。
林昭言望着她略显凌乱的衣衫和头发,显然是一路狂奔过来的。
她蹙了蹙眉,下意识地问:“你认识他?”
其实她没指望周静瑜会回答她的问题,谁知道周静瑜闪烁了下目光,随后倾身在她耳边低语,“怎么会不认识。他啊,可是萧王爷的二公子。”
林昭言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朝她看过去,“你说什么?”
周静瑜似笑非笑的,“你还不知道你救了什么人吗?”
林昭言还是不能反应,“你确定?”
这少年,这少年竟然就是萧歧那位被大火烧毁容貌的弟弟——萧铭!
难怪他不准人看他的面容。
可是,既然是萧铭,他怎么会被人打成那样?
萧王妃不是爱他如命么?居然没有派人暗中保护他么?
“我确定。”周静瑜毫不犹豫地点头,“否则你以为,我是林若言吗?”
是指林若言热血冲动的性子。
她周静瑜不是,无关紧要的人,谁会搭上自己去救?
可是,周静瑜同这位萧二少爷又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察觉到林昭言诧异的眼神,周静瑜缓缓道:“我告诉你他的身份就行,省的救了半天你却不知道自己救了什么人。至于其他的,你就不要过问了。还有,你尽管放心,不会有人再提及今日之事,你跟林若言也不必担心会声誉受损。”
林昭言的眉心依旧蹙得紧紧的,她觉得这件事不像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
可周静瑜说得对,这些事轮不到她来过问,她只是无意间横插出来的一个人物,救下主角后,也该退场了。
“好了,你走吧,这儿有我,我自会照顾他。”周静瑜又恢复了清冷孤傲的模样。
林昭言也就不再纠结,权当做了一回善事。
“既如此,那我便先离开了。”林昭言朝大夫施礼告辞,想了想,还是对周静瑜道:“今日这件事,还要烦请你保密,不要告知这位公子我同我五妹也参与了进去。”
周静瑜抬了抬眉,“自然,反正没有你们,我自己也能救他。”
“……”林昭言也就不再说些什么,转身离去。
走到医馆门口时,她理了理身上略有些凌乱的衣裳,吸吐了几口气,让自己完全镇定下来后,才迈开步子,朝外面走去。
走了没几步路,眼前一黑,一道阴影笼罩过来,挡住了医馆内投射出来的些许暖光。
林昭言猝不及防地往后退了几步,谁知道一脚踩在门框后,身子直往后倒去。
惊呼尚未来得及出口,便有一双手牢牢抓住了她,随后用力将她一扯,稳住了她的身形。
“你走路都不看的么?”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林昭言诧异地抬眸,果真对上了萧歧漆黑如深潭的眼眸。
她的心“咯噔”一跳,理智要她逃开,可情感上却没有那样排斥。
其实她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明明知道萧歧危险,不能靠近,可每次面对他的时候却要比面对陆言之来的轻松自在。
她潜意识里一点都不怕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萧歧松开了她的手,表情依旧淡漠,只是不如前几次那样冰冷。
林昭言只感觉手心一凉,才反应过来刚刚萧歧一直拉着她的手。
为自己的迟钝感到懊恼,她忙收起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默默将手放在衣服上蹭了蹭,才缓缓开口,“我来医馆,自然是治病的。”
“治病?”萧歧可不会信她胡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如常,神志清醒,只裙摆上沾上了一点血迹,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是你把萧铭送到医馆的?”
堂堂萧王爷长子,自然不会来这偏僻之地的医馆,他会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找人。
林昭言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就知道他是来找萧铭的,此刻闻言,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有些懊恼,若是她再早些走,就不会跟他撞上了。
不过再懊恼也没有用了,看萧歧刚刚急匆匆的样子,俨然是十分担心萧铭。
再怎么冷血的人,心里都是有一片热土。
林昭言很理解他为家人担心的那份心情,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原委告诉了他,但是省去了自己和林若言救场的片段,只道:“是成南伯府的三小姐救了萧二少爷,不过那时她被几个人拦住,我正好与她在一块儿,只能帮她把人送到了医馆。”
说着,顿了顿,又道:“你放心,萧二少爷并无大碍,只是皮外伤。”
萧歧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从醉花楼到这间医馆路虽不长,但萧铭毕竟是男子,她一个弱女子扶着根本走不动路的萧铭,是很要费一番工夫的。
可瞧她的样子,神色轻松,表情镇定,别说是抱怨,就连丝不满都没有瞧见。
这个林昭言,好像跟他想象中的又不一样了。
林昭言被萧歧用这样探究的眼神盯着,浑身都发了毛,她咳嗽了两声,道:“萧公子,周三小姐在里面陪着萧二少爷,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告辞了。”
“谢谢。”萧歧在她擦身而过时轻轻开口。
林昭言的脚步一顿,微有些错愕。
然而还没等她有所反应,萧歧就已经从她身边走过,踏进了医馆。
林昭言回头望着他清俊挺拔的身影,心就像被什么攥住了一样。
她忙甩甩头不让自己多想,转身,也迈步离去。
萧歧进了医馆,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病榻上的萧铭,见他呼吸平稳,真没有什么大碍,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过紧张的感觉了。
自从那件事后,他就不再允许自己为任何人而紧张害怕,那种无法掌握的滋味,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有。
萧铭,萧铭……
他趁他不备偷偷溜走,结果却去醉花楼惹事,还被人打成这样,这其中,定不会这么简单。
萧铭他到底存着什么心思?
“萧公子。”身后突然有人出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萧歧回头,便看到清冷孤傲的一张脸,只是那眸中隐含着深情。
这样的眼神他看得太多,并未有多大的感觉,不过因为周静瑜救了萧铭,对她也有几分感激尊重,便道:“你是成南伯府的三小姐?”
听到萧歧清朗平缓的语调,周静瑜脸上飞过一抹嫣红,不过却故作镇定道:“是。”
“是你救了我二弟?”
“只是看不过眼而已。”
“看不过眼?”萧歧笑了笑,“不知是否谁都能令周三小姐看不过眼?”
被人当面戳穿心思,周静瑜身子一颤,略有些慌乱,不过很快恢复镇定,大大方方道:“自然不是,我只救,值得救的人。”
萧歧挑眉轻笑,为她这份坦诚。
他是找到醉花楼的时候被侯在醉花楼外的一个小厮通知萧铭在这儿的,哪有这么巧合,那小厮应该是周静瑜的人。
所以如果周静瑜不承认,他反倒会觉得有蹊跷。
想到这儿,他上下打量了周静瑜一眼,将门虎女,不似一般大家闺秀弱柳扶风的样子,眉宇间恣意潇洒,自尊自傲,是他欣赏的类型。
只是,成南伯府的姑娘……
他暂时还没有任何打算。
于是他客气又疏离地对周静瑜道:“如此那便谢过周六小姐了,今日之恩萧某日后自会报答。”
周静瑜眸中有一丝失望一闪而逝,“我并不要什么报答。”
萧歧装作没听到,“好心”提醒周静瑜,“周六小姐,夜深了,你一个姑娘家只身在外也不妥,还是快回去吧!”
周静瑜咬着嘴唇,抬眸偷偷看了萧歧一眼,俊美如画的男子,风姿翩翩,灿若桃李,一双眼睛便如同深潭般漆黑无痕,似是要把人吸入那漩涡,然后心甘情愿地万劫不复。
她想起初遇萧歧的场景,那一年她不过只有六岁,她陪着母亲去上香,却不慎迷了路,伤心无措之际,正是这样一双眼睛,微笑着看着她,对她说:“你别怕,我会带你出去。”
那样美好的笑容,一下子刻入了她的心中,从此甘之如饴,沉沦至今。
可是后来,她就再也没有见他那样笑过。
就像现在,他的笑里,透着股说不出的虚假。
周静瑜轻轻叹了口气,心里升起一股浓重的悲哀。
人都会长大,都会改变,活在过去中念念不忘的,怕是只有她一个吧!
萧歧,早已经忘了当年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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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言赶去了西街河画舫,她跟林若言约着是在这儿会和。
果不其然,林若言和林妈妈等人早就等在了这儿。
一看到她出现,林若言就忙冲了过来,“怎么样?那个人还好吧?”
“还好。”林昭言想了想,还是决定告知林若言真相,免得她都不知道自己救了什么人。
她将林若言拉近了几分,在她耳边低语,“你可知道你要救得那位公子是谁?他可不是什么无亲无故的外乡人,他是萧王爷的二公子。”
林若言的反应同林昭言刚听闻这个消息时一模一样,“你胡说的吧?真是他怎么可能会被打成那样!”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是周静瑜说的。”林昭言耸耸肩,又拉过林若言的手,叮嘱道:“我告诉你只是要你知道自己救了什么人,你听过之后就当做不记得吧!记住,这件事咱们没有参与,救人的人只有周静瑜一个。”
林若言愣愣了,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天哪,那人居然是萧二少爷!萧王妃不是一向把他当宝贝宠着么,怎么会让他出了这种事?他身边竟然没有保护的人?
“林昭言,我怎么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想那么多做什么?”林昭言虽然也奇怪,但她向来不在乎与她无关的任何事,她只道:“周静瑜说了,让我们不用担心这件事会传出去,我相信不管是成南伯府还是萧王府,应该都会彻底封锁这件事。”
林若言想不通其中暗藏的深意,只好甩甩头不让自己多想,“那咱们就当做没有发生过?”
“自然,否则你还要到处嚷嚷说我救了萧王爷的二公子么?”
林若言讪讪地点了点头。
林妈妈她们在一旁也听出了个大概,原本还悬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下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原本老奴还担心回去之后该怎么跟夫人交代呢!”
“林妈妈,既然是这样,您回去后就不要同母亲说了。”林昭言直觉不想让刘氏担心,而且若告诉了她这件事,今后想要单独出门就难了。
林妈妈点点头,“这是自然,老奴心中有分寸。”
夫人同老爷好不容易和好了,三房正是一片和乐融融,这时候说这种事,没得让人糟心。
那边周宛瑜也同秦玉雪玩闹后过来了,看到她们,忙迎上前道:“你们去哪儿了?我同玉雪姐姐比赛结束后一个人都没有瞧见,所以只好先去了庙会那边。”说着,又四周望了望,诧异道:“咦,我三姐呢?”
林昭言解释,“你三姐说她身子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府了。”
“她没事吧?”周宛瑜有些担心。
“没事,只是有些头疼罢了,想来她不喜这热闹的气氛。”
周宛瑜也就不再问,反倒拉过林昭言的手,笑嘻嘻道:“对了,你说玉雪姐姐的丫鬟像你的故人,我倒是真看到一个人特别像你们府上的丫鬟。”
“谁啊?”林昭言见她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心里正松了一口气,就顺着她的话头问了一句。
原本是没指望她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话,谁知道她居然指了指林若言,道:“便是林五小姐身边的那个丫鬟,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反正是跟着林五小姐一道儿进宫的那一位。”说着,又啧啧称奇,“长得是真的很像,简直就跟双胞胎姐妹一样。”
“你是说石榴?”林若言下意识地问道。
“石榴?上次在宫里好似是听你这么叫她的。”周宛瑜思考着点了点头,不忘问道,“对了五姑娘,你的丫鬟呢?说不定她们真是什么失散多年的姐妹啊!”
“她死了!”林若言没好气地回道,她没想到石榴居然这么高调,是想被侯府抓到然后连累她是不是?
“死了?”周宛瑜俏脸一白,忙道歉,“对不起五姑娘,我并不知道。”
还是林昭言擅长抓住重点,“你是在哪儿碰见她的?”
“就在画舫上,她隔了我三个位置。”
“她也是来参加绣娘比赛的?”林昭言喃喃低语,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眸。
看来石榴是找到一个更好的主家了,更能够助她一臂之力。要知道这绣娘比赛明面上说是对所有女子开放,但这世道,没有一点人脉关系哪里能进得去?
石榴,果真对进宫有种难以言明的执念啊!
不过林昭言没有让自己多想,不管石榴想要干什么,她已经离开了建安侯府,那么跟她们就没有任何瓜葛了。
今后她是生是死,是成功是成仁,都与她们无关。
“据我所知石榴并未有任何姐妹,应该只是长得像而已。”她三言两语揭过了这个话题,又跟周宛瑜寒暄一番后便互相告辞离开了。
今日难得出府,却发生了这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真不是是祸是福。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林若言打趣她,“我发现你身上真的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诡异气场,怎么每回跟你在一块儿就有许多事情发生?”
林昭言:“……”
“你该不会真如明仪师太那个老神棍说的一样,招了鬼吧?”
林昭言:“…………以后不要喊我出门,跪下来哭着求我我也不会跟你一块儿出去。”
这回换林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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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一片灯影中驶入了建安侯府。
林昭言她们下了马车,就有丫鬟上前告知刘氏已经回来了。
林若言道:“那你就先跟我去麓玉堂见母亲吧!”
林昭言并没有异议。
进了麓玉堂正屋,刘氏正在紫莺的服侍下净面卸妆,她的神色看上去有几分疲惫。
看到她们回来,忙打起精神朝她们笑道:“回来了?玩得可还尽兴,没惹什么麻烦吧?”
林妈妈替她们回答,“两个姑娘只逛了庙会,去西街河的画舫看人家绣娘比赛就眼花了,四姑娘喜爱清净的人,这一次也觉得有趣。”
刘氏就笑,“从前我说要她出门多走走她总是不肯,成日宅在屋子里,要么就同她父亲那画痴在一起探讨字画,好好的姑娘家都学傻了,所以才得了个木讷寡言的名声。”
刘氏是甚少会跟她说这些带着玩笑的亲近话的,林昭言虽然觉得温暖,但其实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显得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不会引起刘氏的反感。
正愣神间,便听林若言道:“最近她跟我在一起,变得有灵气多了,这都是我的功劳!”
刘氏啐了她一口,“你也真好意思说,我看你跟姐姐呆在一处,把那火爆脾气收敛了许多才是真的。”
林若言有些不服气地撅起了嘴。
林妈妈便笑着打趣,“都有帮助都有帮助,两姐妹就是应该要互相帮衬。”
“这还差不多。”林若言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小声嘀咕了一句,“但我总觉得是我对她的帮助大。”
林昭言终于忍不住打趣,“是是是,你最厉害,倘若不是你,我肯定还是旁人口中那个木讷的四姑娘。”
“那是自然,你看你现在都会开玩笑了,从前你才不会。”林若言大大方方地承认。
大家伙儿都被逗笑了。
紫莺道:“五姑娘您是变得越来越能说会道了。”
“她那是臭贫!”刘氏说出了真相,逗得满屋子的欢声笑语。
林妈妈觉得这样姐妹和睦,其乐融融的生活才是好啊,从前那样争锋相对真是没意思透了。
刘氏也是这种感觉,想到以往自己竟然为了心中那一点小私利,闹得大家都不愉快,就无比的后悔。
她又想到今日在皇宫里发生的那些个糟心事儿,顿时觉得林若言没去成皇宫也未尝不是福气。
林昭言比较敏感,一下子就察觉出了刘氏的不对劲,下意识地问道:“母亲,难道您在皇宫发生了什么事吗?”
刘氏一怔,随后挥挥手,叹气道:“别提了,不过又是那些争宠互斗的戏码,瞧着我都恶心!”说着,无比可惜地摇了摇头,“只可惜了七皇子小小年纪就成为那些人争端下的牺牲品。”
七皇子?
林昭言想起那一日在慈宁宫殿外遇到的那个有着羞涩笑容的小男孩,心“咯噔”一跳,难道他又出什么事了吗?
“七皇子怎么了?”
“差点要从高楼上摔下来,幸好他反应快及时抓住了护栏,否则这条小命早要没了。”刘氏越说越觉得心寒,想到宛妃得知七皇子差点摔下去时煞白的脸色和绝望的眼神,竟头一次对这个“情敌”产生了同情。
她在宫里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啊!
居然连亲生骨肉都保不了。
刘氏又看了看林昭言,由衷地希望这个秘密能够一辈子成为秘密。
林昭言的脸色也白了几分。
怎么会又出事?那些人也太肆无忌惮了吧!就算太后不管,皇上呢?皇后呢?也不管么!
还有那什么宛妃,自己的儿子三番四次被人欺辱,甚至连性命都接连受到威胁,她都不懂得抗争么?每天在那后|宫都想些什么?
林昭言竟然无比气愤,她很少会对陌生人产生过激的情绪,可只要一想到七皇子羞怯可人的笑容,心里就一阵阵泛疼。
不过七八岁的孩子,那些人怎么下得了手?
林妈妈也啧啧了两声,“这皇宫真就好比修罗炼狱,老奴真是庆幸五姑娘没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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