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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潋秋担忧道,“奴才于皇妃榻侧伴您入睡吧!”
我轻摇头,“没事了,都退下吧。本宫不习惯睡觉有人在身旁。”
众人迟疑的对望一眼,终是退了下去。屋内只剩下已烧了一半的烛火仍滴着红泪,寝榻两侧的暖炉中有碳烧的孜孜声,袅烟漫漫飘浮,一切都是如此清晰迷幻。
寝宫内的青锦帘后走出一个黑影,我早已平复缓和了梦魇给我带来的恐慌骇厄,平静的面对眼前之人。
我披起一件紫貂衾裘将此刻衣着单薄的身子裹住,便下床,拂开轻纱帏帐,“我正想着如何去见你,却不想你先来找我了。”
“你的脸是被灵水依毁去的?”他的声音一如多年前温润如水,可听在我耳中却是如此危险。
“她承认了?不能吧?”我想,就算我与她面对面对质,她都会打死不认的。
“真的是她!”口气隐隐藏怒,略微提高,“那个贱人!”
我有些诧异的瞥他一眼,第一次听连城脱口而出的咒骂真让我觉得惊奇,他向来温文尔雅,不喜于色,此次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就算是她,你又能拿她怎样?更何况事过境迁已整整四年,你从哪去找证据。”
“你不就是最好的人证吗?”
我立刻出声阻止道,“不可以!”细沉的声音有些尖锐,在寝宫内飘荡了一小阵才消逝,“你不可以揭发我的身份。”
“你是我连城的未婚妻子,婚书一直收藏着,我不能将自己的女人双手奉上。而且,你的身份很可能会扰乱亓国朝廷大小官员的心。”他嘴角蕴涵着笑意,如冬日普照在冰雪上的一缕煦薄暖阳,可是看着我眼中却如此冰冷刺骨。
我亦一笑对之,“连城,枉你为昱国之主。男儿间的仇恨不是应该在金戈破阵铁马冰蹄的战场上一较高下,胜负决恩仇吗。而你竟欲利用一个女子来解你一时之快。”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你真的变了,曾经……”
断然截了他欲说下去的话,“别与我说曾经,我早已不是曾经那个避世不争愚蠢天真的馥雅公主了。”
他轻轻抬手抚上我的脸颊,我未回避,因为我知道他在欣赏这张完全陌生的脸,更有着矛盾着心理,或许有着愧疚与失望吧。我从来都知道,他对我的爱仅限于夏宫雪海林里翩舞的我,那是一见钟情,那是惊鸿一瞥。但是,那是爱吗,或许称为梦更恰当。
“连城,你千万不可将我的身份揭露,万万不能冲动。毕竟你是在亓国,万一祈佑恼怒之下将你困于亓国,你可以预见其后果。”我深深的回凝着他复杂多变的目光,这句话,是我真心要对他说的。“而且,你真认为对我的情是爱吗?你错了,正因你始终无法得到我,所以我成了你心的梦。若有朝一日,你真的将我得到,你会失望,因为我并不如你想象中那么好。”
音方落,他的手就从我脸上移开,我注视到他摆置于腿畔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浮动。我不再敢注视他的眼神,撇过头望地砖上深深浅浅的帘影与那淡细轻盈的袅烟交错成影。
“你说的没错,我是因你的一曲凤舞九天而惊为天人,深深的迷恋上你。”他笑了,声音虚无渺茫,“在阴山,你奋不顾身的相救,让我屏去了对你的戒备,让我开始信任你。在听雨阁,你我相交两年,我深深被你的才学、智慧折服,与你畅谈我心平静如水无波澜。我为帝,你竟不受我的册封,毅然再行一次逃跑,我未如第一次般千里追寻,我放你远走。因为我已明白自己对你的情,早已超出了最初的迷恋,知晓你追寻的是自由,所以我放你走了。”
我听着他一字一句的叙述,如此真实,原来他早就想放我远走,那么当初为何还欲封我为贵妃?我倏地抬头想问,却见他又开口了,“你告诉我,这是难道不是爱吗?”
“连城,既然你当初选择放我,那么如今,请再放一次吧。”颤抖着恳求着,如今的我,真的不愿再离开祈佑。
“是谁曾对我说,你今生的夙愿不是复国,而是隐于碧水山涧,笑望红尘世俗。而今你为了纳兰祈佑,竟甘愿放弃你的夙愿而沉沦于这血腥肮脏的后宫?”
我漠然对道,“自由是我的夙愿,但是与祈佑在一起,我才能真正得到快乐。”还有……那仇恨!
他的神色开始涣散、迷离,最后沉沉的吐了口气,紧握成拳的手倏然松开,“好,那你就安心的呆在他身边享受那份快乐,而我,也可以安心的做我自己的事了。”说罢,转身朝寝宫深去的偏堂而行,在拐角阴暗无光之处停住了脚步,却未回头,“莫后悔!”
终于他还是离开了,而我则是望着隐遁他全身的那个黑漆漆的阴暗之处沉默良久,喃喃念出,“谢谢……成全!”
第三章 龙凤大婚宴
雪,连绵不绝的下了四日依旧未停,宫内的奴才们也因沉积四累的蚀雪而忙碌的打扫清理。明日,就是我与祈佑大婚之日。方才徐公公已送来满目琳琅的璀璨首饰、菱罗绸缎,多的欲将正殿堆满。
莫兰、心婉、浣薇则在我身后清点着皇上送来的赏赐,时不时发出声声惊叹之气。我站则在殿槛前凝望一团春雪来比色,点点无声绕御楼。神色格外凝重,这场始终不停的雪到底是吉兆还是凶兆?
“石青锻缀四团燮龙银鼠皮褂,石青锻绣八团金龙貂肷皮褂……”心婉在一旁清点,默兰则拿笔记着,读到一件时都会不住的颤抖,毕竟这一件件皆是稀有之物。
“蜜腊超珠一盘,松石朝珠一盘,金镶玉草著两枚……”
我终是回首望着她们三格外兴奋异常的脸,轻叹宛然,淡笑凝望。
只见浣薇小心捻起几颗熠熠泛光的宝石,朝我道,“皇妃,您看着是蓝宝石……还有红色的。”
我轻复过摆放着的珍宝,却提不起多大的兴趣,慵懒的问道,“宫里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莫兰思索了一下道,“回皇妃,大事还真有一件。明太妃欲在皇妃大婚之日,为已故的晋南王出殡。这皇上肯定不能应允此事,而今晋南王余党正与皇上僵持不下呢。”
我怕自己听错了,再次问了一便,“出殡?”得到的是她们三齐齐点头肯定。
“明太妃是公然与皇上叫板,她难道不怕……”这万一祈佑真的恼怒上来,丝毫不顾虑晋南王一干余党,连个全尸都不给祈佑留,那明太妃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心婉轻附在我耳边小声道,“听徐公公说,皇上可恼了。但明太妃仗着自家的势力硬要对皇上对着干。甚至扬言,不论皇上答不答应,她都会于明日发丧。”
她竟如此狂妄,难道此次明太妃真正针对的人是我?突然想到那日在锦承殿与祈星的对话南月一直在场。她肯定已将我嫁祸祈星之事说出,怕是连我是馥雅公主之事都已合盘脱出。那么,若皇上真的要与她作对,明太妃定会拿我的身份要挟祈佑。可是,她太不了解祈佑了!
祈佑能弑父杀母,早已经有秦始皇之风,他不会受到威胁的。如今若有人敢向他的威严皇权挑战,他会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明太妃太糊涂了!
“心婉、莫兰、浣薇,本宫要去养心殿求见皇上。”
“皇妃可使不得。”浣薇惊慌失措的阻止道,“这明日就是大婚之日,若您与皇上见了面会不吉利的,万不可鲁莽啊。”
“可是,我必须见皇上。”祈星于我有恩,我于祈星有愧。如今他已仙去,我万万不能让他的亡灵受到一丝损伤。我现在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些了。
终于,在她们多次劝阻未成之下,我摆驾去了养心殿。在养心殿外的游廊前,却被一脸冷漠的弈冰与几位侍卫拦下,他冷冷道,“皇妃,明日是大婚之日,您若现在与皇上见面,会影响天子之威严。”
我心中多了几分焦躁不安,生怕再晚见到祈佑后果不发不可收拾,口气自然厉色许多,“让开!”
并未因我的怒气而惊煞,依旧不让路,“为了皇室的威严体统,还请皇妃回昭凤宫待着明日大婚。大婚后您想什么时候见皇上都无人阻拦您。”
我把脸色一沉,“如果本宫一定要见皇上呢。”倒不是因他的阻拦而不快,而是因眼前阻止我的人是弈冰。以往,他从不敢这样对我说话,而今,虽说是因他不识我,但心中还是十分不快。
“那就莫怪臣无礼。”气愤冷的有些古怪,而心婉则怯怯的轻扯我的胳膊,想劝我回去。却被我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出,“本宫倒想见识弈大人您如何无礼。”
他的脸色禁不住就是一变,朝左右侍卫使了个眼色,“请——皇妃回宫。”那个‘请’字格外森冷。
“且慢。”韩冥的出现及时阻止了两位欲将向我动手的侍卫,只见他刚从养心殿内出来,好象刚与皇上商量完事情。
一见到韩冥我就安心多了,“冥衣侯,本宫要见皇上。”
“看上去侯爷与皇妃挺熟络,那此事就交由侯爷处理。这规矩您是懂的!”他冷睇韩冥一眼,再瞥向我。丢下一句话便领着手下离去。
待他走远我才收回停留在他背影上的目光,无奈的吐出一句,“好大的架子!”看的出来弈冰对韩冥的敌意,怕是同为皇上身边的红人所以相互不满所产生,那他对我为何也有这么大的敌意?
似乎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韩冥平淡的对我解释道,“他与静夫人一向交好,可说是静夫人在朝廷上有利的靠山。”
静夫人。难怪对我颇有敌意。弈冰他什么时候也甘愿沉沦在这拜高踩低的朝廷,甘愿成为一名权臣吗?权臣的下场是什么,他知道么。
没错,做权臣很风光,也没有何错,但是他万万不该勾结后宫妃嫔成为一名权臣。若将来我对付静夫人,必定要牵扯于他。若输于静夫人,我无话可说,你可以继续成为你的权臣,但是一旦我赢了她,你就再不能如今日这般风光。
“明太妃之事……”
“这些朝廷之事,皇妃还是少插手为好。你知道的,历代后宫不得干政,干政者没有一个好下场。”淡漠的语气将话语拉得格外悠远绵长,“我不希望你成为下一个杜芷清。”
我全身一粟,“如果真的有那么一日……”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因身边的奴才们在场,所以未将话说完。
他的脸色依旧不变,将视线投向漫天皑雪花浮,晓色清天苑,凌烟金碧,霏微凝冰。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皇妃请回,明日,大婚。”
“你我都欠了晋南王,若皇上连明太妃也要诸杀,你良心得安?”
“是明太妃在逼皇上,她在自寻死路!”声音苍劲有力,微带一丝无情噬血之味。
我淡笑一声,欲启口再言,却见养心殿紧闭的紫檀雕龙金赤木门倏得被人拉开,发出沉重厚实一声,我们齐目望去。
一脸阴郁的祈佑立在槛门内,渺茫的神色略带寒戾,他冷冷的吐出两个字,“进来!”
我还未因此时突然其来的转变而缓神,他变已遁进灰暗一片的大殿,我与韩冥对望一眼。挪动着步伐朝里面走去,心中更夹杂着彷徨。
由于冬日的阴暗之色,将原本金耀的大殿印的有些阴沉,四壁皆点亮了朝凤赤龙红烛。流金般的光芯在风中摇曳,香气陶然,萦绕在鼻间。里边只有我与他,每走一步变会有回音来回飘荡,不断回响,略显阴森。
祈佑一直背对着我,双手置放于身后,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显得格外孤傲不桀。我低唤一声,“祈佑……”上前几步,望着他的侧脸,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
“你此次前来,是为了祈星。”柔中带厉的声音让我心生寒意。
“你打算如何处置明太妃?”
他倏的转身面对我,薄笑中含着阴冷,“不识好歹的人,杀无赦!”
我一阵轻笑,“一定要用血来解决一切吗?”连我自己都不晓此刻为何要笑,“我真的不想用一场杀戮来成全这场大婚。”
他许久都不语,只是定定的看着我,多种复杂之色闪过。我有那一瞬间的窒息,唇畔扯出苦笑,“如果有一日,馥雅影响了你的皇权,请皇上告诉臣妾,您会如何处置臣妾。”说的倒似云淡风清,心中却暗紧,在期待着他的回答。
他却是犀眸一沉,闭口不答。
我等着等着,心也逐渐下沉,除了失望更有了然。早该明白的,帝王,怎会容许有人侵分他的皇权,更何况是一个女子。
犹自一笑,转过身即要离去,一双手臂却紧紧从后箍住我的双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