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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元5年3月11号。
第二次世界末日过去一年有余,天空被剥夺,人类生存的环境沦为永夜。
昏暗。
黑色的军靴踏在冷硬微湿的地板上,在幽□□仄的过道里响彻着不和谐的突兀。两百米多长的过道内,独有一个颜色昏黄灯炮嵌在墙壁的上方。由于环境潮湿,灯面上蒙上一层水雾,几乎散不出什么光来。
死寂。
“视野”范围内,建筑物内的人密集程度极高,每不足三十平米的房间少说都有四个人,整栋建筑内却没有其他的声音。
我停下后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房卡,0103,将之靠近面前的钢门,滴的一声,开了。
门搅动着空气,带出屋内一股湿气极重的霉味。屋内的陈设简单,三个上下铺的铁床,一个卫生间,一张长桌子,一盏昏黄的灯在天花板上微弱,近似无光。
我进屋后将门带关,将行李箱搁置在长桌上,脱下手套,环视四周。
屋内有五个女孩,穿着相近的迷彩背心,短发,床边搭着军装。在昏暗的光线中,黑白分明的眼泛着一丝戒备和冷漠,从头到脚的看了我一眼,神情中的厌恶无端的不友好,可到底是没人开口。
这就是常态。
我早维护不来当初那个还寄希望于人性在永夜中也能开出美好、无比天真的自己。人心也是需要阳光的,没有阳光的地方,最多的便是阴、腐生植物。
这才是现实。
我再次看了看手中的房卡,走向其中一个女人,双腿并拢,站直了身体,低声道,“对不起,这位女士,你睡的是我的床。”
若非必要,我从不会刻意冷淡下声音对人说话,所以态度可以算的上温和。
女人的胳膊上系着绷带,像是受了点轻伤,僵硬着拉下来的脸上带着目空一切的高冷,让人升不起一丝好感,听我开口这样温声细气,看都没有看我,“上铺空着。”
我说,“我并没有打算让给你。”
她眯着眼看过来,眸光隐隐冰冷,带着显然的威胁和压迫。
我继续道,“我需要你把你自己睡过的被单被套撤下来,换上新的。”
黑暗中传来一声嗤笑,不知是谁。
女人猛一掀被褥,像是格外暴躁一般,直坐起身子,狠捶了一下床板,“你他妈找死是吧!给老子滚开!”
我站着没动,神色转淡。
她脸色僵硬得厉害,像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我侵犯到了面子尊严,忍无可忍猛地抽出埋在被子里的枪,朝我头上砸来。
会出现在这个基地,苟且偷生的人,我并不认为她会是个愣头性格,打起架来豁得出命的人。多是恃强凌弱,看我语气温和,就以为我好欺负,想要吓唬镇压我罢了。
我直视着她的瞳,这在某种程度上会给她施加精神压力。而后顺手从大腿处抽出匕首,以刀柄猛击在她执枪的手腕后,迅速上抬,格挡住被消弱力道砸来的枪身,另一手则毫不费力的伸出,扼住她的脖子,轻轻一提。
女人整个被我从床上拖下来,双膝在手中枪跌落的同时磕到地上,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哀嚎。刹那间偃旗息鼓,明明四肢没有受束缚,却连后续的反抗都没有,恃强凌弱之态显露无疑。
我低头望入她因为窒息惊恐而绝望的眼,等着她深刻的记住这个时刻。
室内只有她喉咙里传来嘶哑而破碎的挣扎,明明还有其他四个人的存在,却再没有其他声音。
大约五秒之后,我松开手,任她跪倒在地上,捂住喉咙低着腰撕心裂肺的咳。身子是瑟缩着的,虽然此时此刻无力顾及躲让,却微妙的朝我相反的方向退缩着。
我不喜欢这样,可这样的事是必须的。
回身看到其他人挺直的背影和眼中的忌惮,微微安下心来。
弱肉强食,我只是不想成为众人觊觎,群而攻之的那个弱者,必须得杀一儆百。
清理掉了床上的人,我重新戴上手套,开始拆床单,一边主动向她们要求讯息,“我明天就会去采氧室帮忙,我们的编号是多少?”
“103。”有人立刻回答。
“氧气量储存了几天的?”
“原本是六天,你来了应该就只有五天的量了。”
我把撤下的床单放在长桌上,看了一眼接话的女孩。她大概只有十四左右的样子,眸光里存着少许的明亮。旁近坐着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女人,表情之中却丝毫不相似的冷漠着。
我朝女孩笑了笑,指着她旁边,“你姐姐?”
女孩见我笑,首先是一愣,随即就站起身似乎是想朝我走来,却立马被她姐姐拉住了,所以她只能站在原地,“是的。”又忍不住,“你好厉害,力气好大。”
我无奈笑了下,介于她姐姐的防备没有多说。从上铺换了新被褥,这才坐到床上。
看到始终捂着脖子的女人跑去卫生间吐过一阵正好出来,朝她挥了下手,淡淡道,“我这里还有点新的绷带,你的绷带都臭了,换下来吧。”言罢,指了指她带伤的手臂。
她看了我一会,不知是不敢拒绝还是怎么,半僵着脸接走绷带,爬到上铺去了。
室内无话,我再收拾一下东西,就爬到床上去睡了。
一如往常,有长长的一段时间都无法入眠,睁眼看着天花板上的灯。
如果一闭上眼就不会再醒来,内心是不是会轻松很多?
末日还在继续,人类的反抗之力渐渐势微,在找不出出路的黑暗中,如果没有力量支持着人前行,那往前走一百步和往前走五十步也没有了区别。
反正逃不开悲哀死去的命运。
可第二天还是会醒来,我找不到存活的意义,也没有理由来剥夺自己的生命。只好学者积极的安慰自己,只要活着就有找到支撑力量的可能。
就像我曾找到了苏沉。
只要撑到那一天,我也便不会这样痛苦了。
“姐姐,姐姐……”迷蒙中,有人喊我,是那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她蹲在我身边,“其他人都去采氧室了,你要起来吗?”
我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恩。”
我在的这个基地名为“水星”。
是第二次世界末日之后新建的小型避难所,位于西沙海底,退潮时顶部距离水面只有三四米深,却也足以抵挡变异的禽鸟了。
里面虽然潮湿阴冷,但可以说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可以入内的人除了贵族,就是曾立下战功的军人。
我属于后者,但也只是申请过来暂时修养而已。
禽鸟变异带来的第二次世界末日之后。我曾应该亚V号基地的号召加入军队,最后一次执行的任务是前往该亚3号基地,他们与我们失去联系已经有几个月了。
等我们赶到那,看到的就是一场人间炼狱。
人形丧尸的变异已经发展到生出了畸形的肉翅,所有的区包括内圈都已经沦陷,我们原本已经救出来三个活人,却因为一名队员被咬后不愿承认的私心,一夜之间,全军覆没。
整个基地,只有我一个人活着走了出来。
也不能算是活着,那个时候,我拖着一身深可见骨的伤从尸堆里爬了出去,看着禽鸟一点一点将曾经的队友啃噬干净。
我有再生的能力,足以自保,却救不了别人。
回到该亚V号,罗杰博士强烈要求我暂时修养,不然精神上受到这样大的刺激,迟早是会出事的。
罗杰是我到达该亚V号后遇到的唯一一个以前的熟人,他曾经是我的私人医生,可以称得上有几分交情。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样的事对我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听话乖乖过来修养,只怕自己会再次崩溃。
而那第一次,我失去的人,是苏沉。
那段记忆不知为何模糊着,我只记得零星的片段。
一是四面八方都是丧尸呈包围之势,让我们退无可退,我的精神紧绷到极致,害怕得不行,将满身是血半昏迷的苏沉放置在洞内,自己则用身体强行堵住洞口,求他再撑一会,不要昏过去。
仿佛是磨合在骨头上的钝痛,至今还深刻的印在我的记忆中。我那时牙齿都在发颤,不知道是血还是汗从鼻尖滴下去,眼前一阵赛一阵的恍惚。苏沉一手捂住不住往外涌血的腹部,惨白着脸似乎已经思绪不清了,嘴唇翕动,似乎轻轻说了些什么。
可我却没有听清楚。
然后的画面便是幽暗的树林。
我身侧的树洞被什么用指甲生生刨开大洞,里面除了血迹和一些碎裂的布料,什么都不剩。
凄风冷雨中,我浑身是伤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哭到昏厥。
那一刻的内心崩塌,令我有了几个月的记忆空白。
我无法想象,那段时间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因为等我再度清醒的时候,已经是非人的模样。
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色,眼睛没有了眼白,黑得渗人。
然后我才知道,原来,我连悲伤的权利都无法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