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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村的位置算不上好,虽然归长安蓝田县管,却没沾着半点“八水绕长安”的便宜。至始至终,灌溉对南山村都是一件难事。村南的终南山中倒是有溪水,离得却有些远。除此之外就是灞河了,离得倒近,只可惜南山村地势高,河水根本引不上来。
靠老天爷浇地是行不通的,所以雨水过后,村里的青壮就在秦真的带领下挑着水桶从灞河一桶桶的提水上来。这就不是个法子。要浇完村中所有播种的田地需要七天,而七天后最开始浇的那片地又干了,需要重新浇。就好像进入了一个死循环,折腾着人没有一天安生。
卫玄自是看不下去。依靠人力一桶桶的挑水不是办法,秦真那么个壮实的汉子不过短短三天就被压弯了腰。虽说面朝黄土背朝天,但那也只是一个说法罢了。
趁着一场春雨过后,卫玄将村里的老少爷们都叫到自己家来,简简单单的开了一个会。这年头开会是个新鲜事,一村人甭管男女老少将卫玄的小院子挤了个满满当当。其实看到这种情况卫玄还是觉得有些心酸。从前这院子挤满的是村里的孩子,如今却能装下全村的人。
五味杂陈,五味杂陈。
吴大爷的威望还是有的,乱哄哄的场合两嗓子就镇住了,卫玄对此只能暗暗的抹去一把冷汗。转过身来,拿起一块木炭在挂起的两块门板上画起图了。一条条黑线在卫玄手里组成了一个个奇怪的图形,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轮子,只是复杂了许多。
南山村的田地布局很奇葩,或许是依着山的缘故,全然没有一点关中平原一望无际的平摊,反而像极了岭南的梯田,只是没有形成明显的阶梯罢了,但靠近南边终南山的地势高,靠北灞河的地势低却是不争的事实。对于这种地势,引水灌溉按说引山中的溪水才是正途,只可惜那溪水被许多巨石挡住了。盘算一下碎石引水的成本,把灞河的水引上来才是正途。
卫玄没有选择翻车,这种产生于汉时的引水工具虽然有用,却并不适合南山村的情况,哪怕是更为省力的龙骨翻车也是如此。村南和村北的落差还是很大的,要靠人力才能使用的翻车并不比人工抬水省力多少。对此,卫玄选择了纯自动的筒车。制作是麻烦了些,可好在装好后不用人管,想要灌溉只要给水渠开个口子就好了。
筒车并不难,哪怕村里面现在没有一个专职的木匠,但依着卫玄画好的设计图组装一个也不难。只是最关键的车轴有些麻烦,其它的就地取材就好,终南山里粗壮的大树可不少。
灞河还是很宽的,水势也很平缓,并不是安放水车的好地方。好在南山村北的那条属于灞河的一个小支流,水势虽然也不够极,但也够用了。
依着卫玄的设计,村南要挖一个大大的水池,然后修一道水渠直通灞河。筒车舀上来的水经过架起来的管道注入水池里,等水池满了之后多出来的水则经水渠重新回到灞河里。至于田地的灌溉,只要在水渠边开个口子就行,浇好后把口子一填,就凭水渠里的水是没可能冲开田垄的。
筒车的大小是经过卫玄测算过得,直径六米的大小并不算大,运输上也没有麻烦。把处理好的木料运到河边,就地组装,除了关键的车轴多用了些功夫外,别的都简单得很。短短几天的功夫,村北的河里就多了一个缓缓旋转的筒车,吱呦吱呦的很有节奏感。
挖水池、挖水渠这些工作都很简单,从筒车架一条管道直通水池却是个麻烦事。足够粗的竹子并不多,吴大爷领着人在山里转了足足三天才砍够足够的竹子。这些竹子很合适,孩童大腿般粗细,架在搭好的架子上刚好同到水池。看着水池一点点的填满,卫玄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光秃秃的水池并不好看,卫玄托秦真捞了一点儿鱼丢了进去,水池边还种上了些树。都是从山里移植过来的,倒是好养活,卫玄盯了几天看着树上的叶子又多了不少,这才放下心。水池很大,也够深,足足用了两天时间才填满。吴大爷在水池边搭了个小茅屋,这两天一直盯着,看着水满了才把早就留好的口子打开,就见多出来的池水顺着窄窄的水渠向河流去。一辈子没掉过几次眼泪的吴大爷此时却老泪纵横,虽未出声,却宛若惊雷。
卫玄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没有出声劝慰,只是拍了拍脚边撒欢的大黄便离去了。大唐人对土地的感情卫玄并不理解,但这不妨碍他对吴大爷的行为心生敬意。尽管这件事使得卫玄在南山村的地位又高了许多,但只有卫玄自己知道,他这只不过是对村民的感恩罢了。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未尝不是卫玄的风格。
田地里的事,耕种、除草、施肥只是一小部分,农作物漫长的生长期最重要的还是灌溉,特别在这个时代,更是如此。解决的灌溉的问题,田地里的活计就少了许多。不过,还需注意山里的野兽糟蹋庄稼。吴大爷特意给村里的小伙子们分好了班次,一人在水池旁的那间小屋里住三天守夜。卫玄本也想去的,却被劝住了,理由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歪着头想了想,这话着实在理。
人多有人多的好处,人少有人少的好处。孩童少了卫玄就有更多的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情,而现在则是给村子的富足寻找新的道路。
贞观年间的餐桌很单调,普通人家鲜少有吃菜的,便是有也多是蒸煮,还淡得很。卫玄的胃享受了大半年的农家菜,早就到了极限。如今安稳了,自然要想办法改善改善。
山里面的宝贝很多,卫玄去年就找到不少豆角,如今刚好种下去。昆仑紫瓜虽然稀罕,但也不难找,一并种下。黄瓜也常见,再加上不稀奇的韭菜,倒也种了好大一块地。卫玄没有假他人之手,都是亲手种下去的,村民们可不能理解种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只不过是卫玄的意愿,也就随他了。只不过如此一来家里的羊少了一块放养的地方,小孩儿们放羊如今要走出好远才行。
卫玄没有心思给人普及什么是营养学,很多东西只有让人亲身尝试了才会相信。就像盐,谁会想到有毒的卤盐经过一番熬制后会变成雪白的青盐?来到大唐这么长时间,卫玄只有两个东西到了忍受的极限:一个是万恶的兜裆布,另一个就是散发奇怪味道的醋布和硬的像石头的盐块。很多时候卫玄都在想,自己如今这副三天两头就生病的身体就是因为吃了那些盐的缘故。如今有了青盐,终于可以将那些奇怪的东西丢掉了,虽说丢的时候全村人都是一副心疼的样子。
当然,青盐这东西自己吃吃也就罢了,可不能传出去,被人知道少不了麻烦,卫玄可不想被人当成私盐贩子给抓起来,也不想给别人解释这东西的原理。好东西自己偷着乐就行了,到处瞎嚷嚷只会生事端。在这一点上,如今的南山村人和卫玄是一个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