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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身手初谋缀锦楼为兄计祖孙议进上
前头宝铉赶走了一僧一道,薛太夫人也只当那俩人是来讹钱的,只是这心里到底存了件事。
自那一僧一道走后,薛府请了大夫来给宝钗看诊,对肺热之状虽不十分肯定,却也有了七八分。后有芦苇根煮水的方子,得了大夫一句“即便无病症喝了也是无碍的”,宝铉便命人日日炖了送去。果真奇效,一月后宝钗的喘嗽之疾便好全了。只是自此薛太夫人的心事便愈发的重了。
“祖母”宝铉走过来为薛太夫人捏肩。“祖母这几日为何总是愁眉不展,可是宝铉哪儿做的不好?宝铉长这么大,头一次管那么大的事,您可要多担待着些!若是因此生了宝铉的气,停了宝铉的差事,那…那宝铉也要生气了!”
“你这个鬼丫头!”薛太夫人经不住笑道,“很是不必担心。你不过是略管着些家事,能有多大的错处!今儿祖母就给你说明白了,若出了错自有祖母给你撑腰!你呀,就安心吧!”
“那宝铉可就先谢过祖母了!”宝铉忙行了个礼,复又开口,“既然祖母如此疼爱宝铉,不如...就再多疼宝铉些吧!”
“看来今儿宝铉倒不是为着宽慰祖母来的,竟是有事相求!哎呀,这可真叫人伤透了心!”
“祖母……”
宝铉今日确有事而来。这几个月来管着府中仆役的赏罚之事,日子久了,倒也勾出宝铉几分事业心来。自打当初定下的章程在府中施行,除了最初有人犯下错事或有人立下功劳时尚需劳动宝铉,不过一旬便无人再质疑此章程,有事也只需翻查下章程,也不必劳烦宝铉。宝铉闲暇里便思量着想倒腾个铺子,如今便是有了主意了。
“祖母,宝铉近日可是闲得慌!”
“闲得慌?不是在管着家中赏罚之事,怎就闲得慌了?有什么鬼主意就说出来吧,跟祖母打什么机锋?”薛太夫人笑道。
“还不是祖母帮了宝铉!那日祖母帮着宝铉定下来赏罚的章程,到底姜还是老的辣,竟是连一星半点的疏漏都没有,还得了满府的称赞!这不是,有了那么好的章程,还要宝铉做什么!宝铉这是闲的哟,骨头都酸了!”宝铉一脸谄媚。
薛太夫人佯怒,“得得,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夸自己呢,那章程我可没改多少!说了半车子好话,你今儿是为着什么事来可是半句没提。再不老实,祖母可就不帮你了!”
“宝铉知错。”宝铉笑着行了个礼,“祖母,宝铉想开个铺子,专卖女子钗环簪镯等物,也可卖些衣衫裙袄,好赚些个私房银子。”
“咱们这样的人家,虽说现下里你父亲有了爵位,到底还是皇商的出身。姑娘家倒腾些个铺子,只要不传了出去,倒也是无碍的。只一点,这等店铺,不说金陵城中,咱们自家也开了两家。若没个好的章程,哪里能开的起来。”
“宝铉是想,铺子里卖些个东西,一讲究个‘独’字,一个式样只有一件;二却与别家不同,讲究个‘贵’字,咱们做的就是大户人家的生意。往后,还要让铺子里的东西成为有身份之人的象征!”
“听着确实不错,到底是咱薛家的孩儿。”薛太夫人很是赞同,“你且再跟祖母说说,还有什么想头?”
“那宝铉可当祖母应下了!祖母可要给宝铉挑个好铺子,再找些个巧手的工匠才好!”
“鬼灵精的,还得寸进尺了不成?”
宝铉却是早有思量,此刻胸有成竹,“宝铉现下里倒是有个想头,若是成了,祖母必是要好好赏了宝铉的!”
“怎么说?”薛太夫人奇道。
“宝铉一个姑娘家打理铺子,虽说瞒着外头,只怕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这还得先找个人顶了这名儿才好。宝铉想着,初时是无碍的,有所成才会有有心人来探查。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等铺子有了名气便放出话去,就说是哥哥为了寻些个或孝敬长辈或送与妹子的首饰,才开了这么个铺子。”
“这样也好。”薛太夫人连连点头。
“宝铉还有一层意思在里头。咱家作为皇商,若是铺子里挑些个既精巧又独一无二的首饰进上,也是好的。且宝铉心里也知道,祖母这几日因着宝钗的事担忧起了哥哥的咳喘之疾。宝铉想着若侥幸有那么一两件的能得了宫里贵人的青眼,咱们也好求着贵人派个太医来为哥哥诊治。”
“若能成,倒是桩大好事!”薛太夫人惊喜道,“难为你想得那么周到。”
宝铉见薛太夫人正高兴着,便提了另一件事:“还有一事,却是为着宝钗。虽说宝钗不必学些个四书五经,只是这大家的为女,总得会些针凿女红、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不能抹了自家的面子。只是这...王太太...并不识字。便是宝钗不得去书房,也该请个女先生回来教着些。”
“你倒为她们操心”薛太夫人叹了口气,“也罢,便请个女先生就是了。你若说些别的我也是不听的,只有一句说的很对,怎么着也不能丢了我薛家的颜面!”
这几日,金陵城中人气最旺的既不是哪家酒楼,也不是哪个古董铺子,而是不过开张两月月的缀锦楼。
缀锦楼原是大观园一景,只是现下这大观园连个影儿都还没有呢,宝铉便占个先,拿来用了。
这缀锦楼不似别的首饰铺子,薛家虽原就有两个现成的首饰铺子,宝铉挑了又挑,最后竟命人腾出了个酒楼来,足有三层,倒真是个“楼”了。
这缀锦楼第一层,宝铉当初就没让人动,还是酒楼的格局。桌子椅子都是现成的不过上两壶茶摆上些差点,是用来招呼那些在大家奶奶、小姐出门时,跟着的小厮、护院、车夫的。这些人是去不得二层的,更不用提三层。因而一楼也只一个掌柜的、一个跑堂的并一个账房。
二层卖些笄、簪、钗、华胜、花钿、步摇、梳篦、扁方等,也有镯子、耳坠子、项圈这些,各个轻巧繁复有内藏玄机,等闲模仿不来。璎珞倒不多,皆因缀锦楼所卖之物具是独一无二,璎珞也得挑拣着些,必得是即便狠下心来找个巧手拆了也是编不回的。这二层及三层便由掌柜的妻子,人称朱嫂的带着一群婢女侍候。
三层却是开张至今只有寥寥几人才得踏足,且一天只接待一位客人,每七日还有两日是不待客的。若要前往三层,必得提前遣人与掌柜约定了时间,到时会有朱嫂亲自接待。这三层开张两月却少有预约,竟是缀锦楼的东家定下了规矩,只有一年内在二层所买物总额超过一万两之人才可预约三层。各家的太太小姐们还都在各显神通讨要零花,以求早日满额;却也有那么几户豪富的,砸下银两进了三层,却无一不是满意而归,真真是赞不绝口。
“张太太,好巧竟在这遇见你!”路口两顶小轿停了下来,打招呼。
“是李太太啊。唉,什么巧不巧的。我今儿本想来缀锦楼买个镯子,你瞧,这不都到人店门口了,才想起来今儿是十五,缀锦楼歇业!真个不巧!”
“你说这缀锦楼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初一十五歇业做什么?”
“缀锦楼刚开张时贴的告示没瞧见吗,人家说了,初一十五要收首饰的式样!哎,你瞧,那个从侧门进了缀锦楼的,是东街孙秀才的妻子陈氏。她原也是书香人家出生,画的一手好画。听说她上月十五画了个簪子的式样想去试试,谁料人东家真瞧上了,那朱嫂也说这簪子打得出来,直接给了整十两!”
“十两!”
“是啊,人家缀锦楼卖的东西,可都是独一份!他家收个样式也要签个文书,言明这式样从前、往后都没第三人看过,就是画式样的人自己要去做一个也是不可以的!”
“怪不得他缀锦楼敢号称所以首饰都是独一无二的!只是…这十两银子一个式样倒是叫人心痒,恨不能自己立时画了张送去!”
“你想的到美,这月初一早有得了信的带了一摞图去。人家也不客气,挑挑拣拣只要了三张,按着好坏价格各不相同!若不论好坏,缀锦楼的名声岂不也要坏了……”
宝铉带着修心坐在缀锦楼三层,笑着听楼下之人的闲聊。这时朱嫂上来了,“大姑娘,陈氏来了。您说要见一见……”
“知道了,带她上来吧!这陈氏画的式样实在好!可不能让别的店抢了去!”
宝铉与陈氏一谈便是大半天。待到黄昏,薛蟠便来接妹子回家了。
“宝铉!宝铉!不早了,该回家了!”薛蟠大喇喇的直冲上缀锦楼三层,掌柜的拦都拦不住。当然,对于这位名义上的东家他也不敢拦。
“哥哥!”宝铉忙喊住了他,“哥哥又莽撞了!如今天渐凉了,哥哥可要注意身体,万莫再像刚才那般跑动!当心你的咳疾!”许是因为当年那事;薛蟠出生时便没有及时啼哭,后又有薛太夫人打岔,一屋子人光顾着震惊,一时竟没人记起此事,虽说侥幸保下了性命,到底伤了肺,薛太夫人每每见到薛蟠咳喘便自责不已,恨不能以身相代了去!
“是是是,全听妹妹的!只是这天色不早了,妹妹还是早些跟我回府吧!”薛蟠虽有些混不吝,却很听宝铉的话,恨不能将宝铉捧在手心里,生怕将妹妹丢了去!
薛蟠将宝铉送到太夫人处,向太夫人问了安便回自己的院子去了,留下宝铉与太夫人说话。
“祖母,宝铉今儿和那陈氏谈过了,许了她一百两一张。她夫君要考乡试,本就缺银子,她也知道若他夫君往后入仕,能在宫中贵人面前露脸的机会可是别人求不来的。”
“她倒是个识趣的。”
“她确是个聪慧的,只盼望着她能拼尽这一身的才气,将那些个好样式尽数画了来!咱们也好将东西进上,求得贵人青眼为哥哥请了太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