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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九州之鼎(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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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的以不变应万变虽是眼下观言认为最佳的应对方法,但也不代表坐着干等就可以,等是永远都不会有结果的,因而观言一直在收集信息,一开始是关于留下来的那些巫师们,他们正如卫国的巫师所言,所有人都是猜测,根本没人发现九鼎的线索,这就令人感到纳闷了,这之后有几名巫师被女大宗伯叫走,据说是那场盛大的祭祀需要人帮忙,可之后他们却没有再回来,问起也没人知晓,这让观言心存隐忧,虽然说不出是为何而担忧,但他总觉得这跟他们私下里总在谈论的九鼎失踪一事相关,关于九鼎无故失踪的猜测,众说纷纭,各种猜想虽然不明着讲,可时间一长,私下里什么样的议论都有,被叫走的那几名巫师正好是讨论得最起劲的,若真的跟他所猜想的一样,那么这些留在燕宫的巫师之中必定存有周国的暗桩,他们埋伏其中,伺机向女大宗伯告密,观言一直在暗中有意调查,却从不真正参与讨论,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这样的缘故才没被发现,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被带离燕宫,更有无缘无故就失去了踪影的,观言意识到事态严重起来,事实上除了他之外,剩下来的几人也早已有所察觉,他们聪明的不多嘴,也不多事,但他们也清楚这阻止不了任何正在发生的事,只因这并非他们的国土,他们的王宫,这里的一切都受他人控制,由不得他们做主,他们甚至连危险藏在何处都不知道,更不知除了燕宫还能躲去哪儿,只能整日提心吊胆,忧心什么时候那样的事就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为了寻找出路,最近他们将燕宫前前后后都摸遍了,可王宫里禁区太多,他们被允许能走动的范围实在有限,而且谁是暗桩目前还没有明朗,那个人似是十分善于隐藏和伪装,一直混在巫师们当中,这就使得没有人真的敢对除自己以外的他人说些什么,必须时时刻刻怀揣着一颗提防的心谨言慎行才行。

    这期间,没有人能再提出更重大的线索,他们看似是受到周国招待的巫师,实则变成了一群被软禁在燕宫里无法脱困的人,其实也没多久,距离去过明堂最多半个月的时间,一切仿佛就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甚至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一个极大的圈套或者阴谋,却又寸步难行,就怕一有动作,就会立刻被人带离燕宫。

    因而在后来那具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与其说是猝不及防,不如说是毛骨悚然,这让仅剩下的不到十名巫师吓得夜半都无法安睡。

    那就是在前一晚,原本留下的巫师就都已是惴惴不安,他们在用好晚膳之后提着灯花了一部分时间在燕宫靠近燕朝的后院逗留,因为只有那儿看似能逃亡到宫外,不过这也只是他们的推测,后院里有一条极小的小径,仅供一人通行,但过了小径却是一片极大的树林,上面并未标明禁区,也没有设立守卫,而且地处极为偏僻,看似几乎没有人会去注意,因而他们才把时间花费在那里,可又要时刻提防暗桩,他们只能各自行动,但显然所有人都留心了那里,所以当尖叫声响起的时候便理所当然地惊动了正在树林中暗访的每一个人,随即他们立刻发现了原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来到了这儿。

    他们此刻面对的是一具被野兽分食的尸体,在几盏灯同时照亮的一大片土地上,到处都是断肢残骸,但由于碎片散落在各处且没有脑袋的缘故并不知道这究竟是谁,可从那熟悉的紫褐色的袍饰上却能看出这是应国巫师的袍服。

    观言有些发怔地看着一地残骸,他的身上也是同样颜色的袍服,但其实与他一同来到周国的其他八名应国巫师早已被陆续带离燕宫,可在一切还未如此明朗之前谁都没有想过死亡会那么迅速地来到面前,现在这一刻,当他们真的见到这样的一幕,谁都一下子就能联想到很可能那些巫师的下场已是如此,这让还幸存着的他们感到无比惊骇,一时间面面相觑,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尤其此刻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敢明着讨论要怎样逃离周国这件事,而且以现在这样的状态也压根无法查出谁才是藏在他们当中的周国人,再加上眼前这骇人的碎尸,情势瞬间急转直下,恶劣不堪,再下去就攸关性命了。

    “……太可怕了……我们……也会变得如此吗?”不经意间,有人这样问,观言抬眼,发现出声的是雍国的巫师,他的脸色苍白,捂住嘴巴一副拼命想要忍住吐的样子。

    他这句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兴许只有那暗藏的周国人除外,这也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闷空气,又一人跟着道,“我看我们多半也逃不了……”

    说话的人,是虞琊。

    他在其他人面前曾公开说过他是中原以外方国之人,但他说出的国名却始终无人肯信,大家都以为他是在随口胡诌,观言对此将信将疑,因他自称来自不死国,观言曾在重楼听应皇天说起过“不死国”和“不死药”,甚至还做过一番探讨,这二者显然有关联,但真实性却不见得有多高,可若说因此就怀疑他是周国暗桩,却也缺乏有力的证据,因为除了他之外,还有两名其他方国的巫师,一名据说来自“鬼方”,另一名据说来自“苦方”,这三人皆能说中原人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但他们之间也无法用这三种不同的语言来沟通,而且他们还有很明显的特征,那就是口音和对中原地区语言的陌生,因而他们的用词很奇怪,只有虞琊例外,他是三人当中将中原语言掌握得最流畅和熟悉的人,可以看出他在这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日,甚至已经听不出任何口音的差别,因而在三人之间,他仍是最值得怀疑的那个。

    除了三个方国的巫师之外,加上观言和雍国巫师在内,还有另外四人,分别是焦国巫师、卫国巫师、晋国巫师和唐国巫师。

    虞琊的话听来一点儿也不乐观,没有人想赞同他,可面对如此可怖的碎尸,众人皆是无言。

    “这、这里仍是宫中,怎么会有如此凶狠食人的兽出没?”焦国巫师对此感到相当不解,不禁出声道,但他显然很害怕,因为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我们还不知道他的尸体是在死前被啃食还是在死后,未必就是食人兽,也有可能是野犬。”卫国的巫师这样说。

    “无论是食人兽或是野犬,你们有谁见过它们的踪迹吗?”虞琊问。

    众人面面相觑,唐国巫师亦道,“不错,而且更奇怪的是尸体周围也没有任何脚印,照理说碎尸被拖到这里,总该留下一些痕迹的,难道……”他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抬起头来,并将手中的那盏灯举高,隐隐约约间,似有一丝惨白渗出树梢,他的举动让众人一时间明了,更多的灯光聚集过去,蓦地将头顶一处树梢照亮,可这一照,众人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方才大家只顾着低头看分辨地面上的碎尸,压根没留意到高耸参天的树枝上还挂着一颗早已不成形的脑袋,此刻它在光芒的汇聚下清晰可见,他的眼珠子被挤在眼眶外,脸上到处是伤痕,血早就干了,已经完全分辨不出来他究竟是谁,就算真的与地上堆的尸体是同一个人,在场的巫师们也不能确定究竟是哪一个应国巫师。

    那颗脑袋挂得有些高,死死地卡在树梢上,看起来并非寻常兽能攀爬上去的程度,再加之地面上没有丝毫足迹,这让在场的人微微觉得心慌,因为能啖食人类的兽已经恐怖万分,若还能跃得如此之高,说不定能在天上飞,岂非凶上加凶,这一吓不由使得无人敢再在此地逗留,晋国的巫师最先退开一步,随后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这本是唯一的出路,结果谁都没料到唯一的出路也成了死路,残存的希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随着晋国巫师的离开,唐国巫师和鬼、苦两方国的巫师也相继绝望而走,剩下虞琊、焦、卫国巫师和观言仍留在原地,似是各有所思。

    “现在要怎么办?”焦国巫师不走,是不想就这样放弃,反正回去傻等也未必有别的出路,不如先试着把这里发生的事弄个清楚。

    “不知那可能会飞的凶兽现在在何处,此时树林里如此寂静,未必它就藏身在此,说不定它是飞过此地将尸体丢下的,应该没有谁愿意把吃剩的东西随意丢在自己藏身之处的附近,我想就算是凶兽,也一样。”虞琊说。

    “这一点我也赞同。”卫国巫师说,说着,他看向观言问,“你呢?应国的巫师,你有什么看法?”

    一开始是因为人太多记不住名字,就看袍服的颜色互相称呼,随着人员减少,而且相同颜色的越来越少,因而越渐习惯了这样的叫法,一直都没有再改口。

    观言见问到了自己,摇摇头便道,“我想知道他们究竟被带去了哪里,不知道是否能从这具尸体上寻找到线索。”

    其他三个人兴许都是抱着想要逃离王宫的念头而留下,唯有观言似乎是例外,因而闻言卫国巫师一怔问,“你打算怎么调查?”

    “从这具尸体上调查。”观言说着抬起头,“我必须将他剩下的部分从树上取下来,先把它们拼在一起。”

    这句话说出口之后三个人再度一怔,看着他半晌,虞琊忽地道,“我可以帮你。”

    观言看向虞琊,对方此时的表情显得很有诚意,不是特别明亮的光芒之中完全无法分辨真伪,观言绝不是擅长拒绝的人,但这个人接近他一直都有他的目的,可谁料他话音才落,卫国的巫师和焦国的巫师跟着道,“我们也来帮忙吧。”

    这一下,便让观言无法拒绝,只得点头答应道,“那……你们先将地上的残骸收起来,我爬上去。”

    “我来帮你。”虞琊很自然地跟观言走到树下,如此漆黑的夜里他一个人要爬上那么高的树必须有人帮他照亮树干,有其他人在,观言也不方便多说什么,只好由着他去,虽然他很不希望接受这个人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