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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叶香偶被挠得一通乱笑,只得爬起身问,“他同意了?”
“是呀!”杜楚楚用力点下头,“你表哥说我吹笛子的时候颤指太快,气息不稳,其实他不知道,我是因为当着他的面心情紧张呀。”
叶香偶瞠目,显然比较诧异了:“可是他肯同意教你吹笛子,已经委实不易了,要知道他从来都没说过要教我呢。”
这话就像锦上添花一样,乐得杜楚楚直原地蹦脚,然后紧紧搂住她,脸上泛着小女子情窦初开的甜灿笑容:“小偶,这次多亏有你帮忙,你表哥他终于肯多跟我讲话,多看我几眼了,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改日我一定再请你去飞鸿楼吃大餐!”
“嘿嘿……”被小伙伴一番激动的感谢,叶香偶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也替她感到开心。
话说裴喻寒回来后,只字未提,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害得叶香偶简直有些怀疑,莫非她故意安排楚楚与他见面的事,其实裴喻寒压根没感觉出来?倒是楚楚日后来得愈发勤了,每次探望完叶香偶,就跑去找裴喻寒练笛子,因为裴喻寒先前答应过,是以会很耐心地指导她,至于叶香偶则是趁机找各种理由离开,留下给二人独处的空间,有时候叶香偶回首,就瞧杜楚楚两腮堆红,含羞带怯地举着短笛吹奏,而裴喻寒在一旁凝神细听,不时纠正几句,正是:娇女有意心切切,郎伴聆听淡清风,真真极美的画面,叶香偶莫名便想到一句话: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伤势彻底痊愈后,裴喻寒也搬离回书房,叶香偶虽一贯不注重梳妆打扮,但到底是小姑娘家,天性-爱美,也知道背后留疤不好看,如今一到晚上,就开始让翠枝举着镜子,自己要对照好几遍,值得她松口气的是,背后的鞭痕已经淡得几乎看不出来了,要说这一点,还真是多亏了特地为她调配药膏的甄姑娘。
她想亲自向甄姑娘表达感谢,说出想法后,裴喻寒倒没拒绝,只是派了黎延同她一道出门,这让叶香偶心里忿忿不满,出个门也搞得被监视一样。
或许是她表情太明显,黎延笑着安慰她:“出了上回的事,少主只是不放心表姑娘而已。”
来到座落在晨光街的众安堂,叶香偶瞧这家医馆不大,但门庭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生意显然不错。
今日曾大夫正巧又是外出会诊,甄姑娘看到叶香偶来了,显得十分诧异,吩咐帮手照看病人,便将叶香偶引入客房,这众安堂共分三进,一进看病,二进药房,三进房舍。
入座后,叶香偶知道她忙,赶紧开口:“不妨事,我今天只是来向甄姑娘道谢,坐坐就走。”
甄姑娘却不敢怠慢,亲自沏了茶,奉上糕点。
叶香偶也让家仆把事先准备好的礼物呈上来,她认为像甄姑娘这种淡泊如水的性子,必定不爱翡翠珠宝的靡华之物,故送上的是一套如意形墨,顾名思义,墨的形状就是如意形,分为上下两节,镂刻精工,浓色有光,墨品上标记“宣宝墨肆”,是制墨名家费琢雨的精佳之作。
这本是裴喻寒的收藏品,有回被叶香偶瞧着喜欢就要来了,不得不说裴喻寒就是这点好,出手大方得很,无论她要什么他都肯给,而今她借花献佛,也不晓得裴喻寒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甄姑娘见了这套如意形墨,风平浪静般的面容上果然掀起一丝波澜,可惜还是摇头:“如此重礼,万万收不得。”
叶香偶莞尔一笑:“此乃我一片心意,还请甄姑娘千万要收下,以答谢甄姑娘为我调药疗伤之恩。”
甄姑娘叹息:“叶姑娘客气了,医人治病,乃医之根本,不为所求。”
叶香偶却笑嘻嘻地讲:“不瞒甄姑娘,这套墨品是我当初瞧着喜欢,央求我表哥送给我的,我拿来只为欣赏,真用来练字,完全是糟蹋了这套精品佳墨,若委实不肯收,那我就求你用它做一幅字画,改日送给我好不好?”
对她这番言辞,甄姑娘简直啼笑皆非,原来还有这样送人东西的?
不过叶香偶也的确挠到了她的痒处,平日里她除了学识药草之外,还喜欢调香、烹茶、作画等风雅之事,因叶香偶实在坚持,她却之不恭,最终收下来。
之后她又为叶香偶检查下背伤,并送给她一小盒润肌药香丸,总共十粒,用法是沐浴时浸泡水中融化开,泡澡上半个时辰,可以使黯淡的肌肤变得愈发滢透白皙。叶香偶心道难怪她皮肤瞧起来这么好,细滑得宛如牛乳一般。
随即彼此坐在一起品茗,叶香偶拈开瓷盖,但闻茶芬四溢,扑鼻而来,一叶叶翠绿叶儿在水面上下翻浮,她仔细辨别下,又轻抿一口,不由得赞叹:“好茶,好茶,如今已鲜少能喝到这种石瓜茶了。”
她说得不以为意,却没注意甄姑娘一脸惊愕之色:“原来叶姑娘对茶叶颇有研究?”
要知茶叶多盛产于南方,而这石瓜茶却源自北方山岭之上的悬崖峭缝中,产量极为稀少,汤茶清香,入口微苦,可以用作药材,且有提神醒脑之效,是曾大夫一位北方友人馈送的一小罐,尽管比不上龙井、毛尖等名品来得珍贵,但有人却独爱此茶带有的一股淡淡的原野气息。
如果叶香偶认出几品南方名茶,倒不足为奇,偏偏这种十分孤僻的石瓜茶,她居然随口就能说上来,可不让甄姑娘吃了一惊。
轰隆……
像是晴天霹雳,叶香偶猛地两眼放空,一片茫然,端着茶盏一动不动,犹如入定之状。
她、她刚才在说什么?
为什么她会自然而然地说出口?又为什么她会知道这叫石瓜茶?
她明明对茶叶毫无研究,也从未了解过,但适才一刻……好像那些东西早在大脑中根深蒂固,熟悉已久,亦如剑客面对敌手时,拔剑而出般的不假思索,那么顺其自然的说了出来。
“叶姑娘?”甄姑娘疑惑地呼唤一声。
“我……我……”叶香偶被拽回神思,迷茫地看看她,又看看手里的茶,蓦感到分外烫手一般,冷不丁松开,“咚”地一声,茶杯应声而碎。
甄姑娘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拉至一旁,拿手帕替她掸了掸被溅湿的裙摆。
叶香偶慌慌张张地道歉:“对、对不住……我刚刚一时失神……”
“叶姑娘……”她脸色极其煞白,就像月光底下一撕即碎的纸片,甄姑娘略带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叶香偶一愣,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尴尬地开口:“没事……没事……”紧接着又道,“甄姑娘,那我就不在此打扰了,先行告辞。”也不待甄姑娘再说什么,急匆匆离去。
回府后,她在床上大字一躺,跟稻草人似的纹丝不动,翠枝当她去了这一趟觉得乏倦,启唇问:“表姑娘口渴不渴,要不奴婢给您沏一杯热茶来?”
叶香偶瞳孔凝缩下,她知道裴喻寒喜欢喝清香味冽的灵隐龙井,而她自己常喝白毫银针,但这些名字,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似乎是理所当然的知道。
她突然感到一种恐惧,那种未知而迷茫的恐惧。
为什么她会知道呢?为什么今天喝了一口石瓜茶,就能说出它的名字?仿佛在她毫不知情的状况下,有什么硬生生地塞进她的脑子里,那是不属于她的东西,又或者,属于她?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离年关已经越来越近。
“小偶!”杜楚楚欢天喜地走进镜清居,如今她在裴府上可称得上是大熟客,不用递名帖,直接就被家仆引领而入。
一进来,翠枝就向她朝内室努努嘴,原来叶香偶坐在桌案前,双手托腮,眼睛发直地瞄着一处地方,若有所思。
“呦,这是发什么呆呢?”杜楚楚在她眼前晃晃手,叶香偶这才回过神来,显得诧异,“楚楚,你来了啊……”
杜楚楚不满地白她一眼:“我一进来就唤你的名字,你却没反应,你这想什么哪,连我进来都不知道。”
翠枝在旁插嘴:“我家姑娘这段日子也不知怎么了,活似中了邪一样,动不动就发呆。”
杜楚楚闻言,紧张兮兮地坐到她身畔:“怎么,莫非有心事?”
叶香偶瘪下嘴:“别听翠枝瞎说,没有的事儿。”
杜楚楚则打开带来的膳食盒,打趣道:“来来,我今天做了芝麻萝卜糕,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叶香偶知道她做来也是给裴喻寒吃的,十分敷衍地应了几声:“嗯,好吃好吃。”
杜楚楚伸手戳下她脑门,随即两手叉腰:“你今天怎么回事?没精打采的跟个老头子一样,我瞧了就来气!”
见她当真恼上,叶香偶想了想,讲话结结巴巴:“楚楚,那个,我……我……”半晌终于吐出一句,“你说我是不是有病啊?”
“啊?”因她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杜楚楚眨眨眼,一头雾水。
叶香偶满面愁容,似在自言自语一样:“我感觉我能预知到自己曾经没有接触过的东西,然后轻松说出那个东西的名字。”
她一本正经地说完,杜楚楚却“扑哧”一声,差点没笑得前俯后仰。
“你笑什么嘛。”叶香偶不乐意地推下她。
杜楚楚好不容易缓过神,却仍止不住笑意,微微颤着肩膀:“我笑你可不是有病吗,那你快给我说说,你能否预知到你未来夫君是何人?何等家世?何等样貌?”
叶香偶还真的仔细思付下,继而摇头:“我不知道……”
杜楚楚神秘地眯眯眼睛,捂嘴儿一笑:“其实,我知道你这是什么症状……”趁她不注意,猛地附耳大喊出声,“八成是思春啦!”
叶香偶等琢磨过味儿,顿时气得满面涨红:“死楚楚,你说什么呢!“
杜楚楚站在桌子对面:“就说你呢,臭丫头,这还没开春,某人就开始思春想男人啦。”
天,居然说的这么大声!叶香偶气急败坏地上前要抓她,杜楚楚赶紧闪身,二人绕着桌子转来转去,然后杜楚楚跑到院子里,可惜仍被速度快的叶香偶抓住了,叶香偶就跟小猫挠爪一样,挠得杜楚楚一阵咯咯发笑,两个人你挠我推的,欢声笑语,闹得不亦乐乎。
下一刻,叶香偶眼尾余光映入一抹白影,不自主止住动作,侧过头,看到裴喻寒正立在拱形门前。
“裴、喻……”她磕巴地一唤,杜楚楚也回过神,两个小姑娘迅速规规矩矩站好。
裴喻寒扫了她一眼,然后朝杜楚楚说:“我在画月阁等你。”
“嗯、嗯……”杜楚楚脸噌地就红了,羞答答地低首应着。
裴喻寒望向她,那个瞬间唇角微扬,所流泻出的柔和神情,竟是冲淡了眉梢眼角间一贯的冷峻之意。
叶香偶几乎看愣了,待裴喻寒转身离去,再瞧杜楚楚小手绞着袖边,一副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的模样,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楚楚,你跟我表哥他……”
杜楚楚轻咬下朱红的唇瓣,似已忸怩到不知所措,带有歉意地道:“小偶,对不起,怪我之前没有告诉你……我,我跟你表哥……我向他表白了。”